奉俊昊,你憑什麼?瞭解他的幾段經歷後,質疑者該閉嘴了

韓國導演奉俊昊的《寄生蟲》,在前幾天結束的第92屆奧斯卡上一舉包攬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國際影片、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四個重磅大獎;這是韓國電影,也是亞洲電影第一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全世界開始認識韓國電影,認識導演奉俊昊。

隨之而來的也有不少的質疑聲,因為,他擊敗的可是美國傳奇導演馬丁·斯科塞斯和剛剛捧得金球獎的英國導演薩姆·門德斯。有人問:他憑什麼?


奉俊昊,你憑什麼?瞭解他的幾段經歷後,質疑者該閉嘴了

電影創作,是導演的一次人生旅行。奉俊昊在奧斯卡頒獎禮上講得更細膩一些,他說寫劇本是一趟孤獨的旅行。

導演們通過這樣的旅行來審視身邊世界,好的,壞的,社會的,階層的,中心的,邊緣的,他們發現美,也發現醜,發現真實,也鑑別虛假,詠歎情義,也暴露衝突。他們在作品中描述這個世界自身難以聲張的一些事兒。

奉俊昊的描述,卻顯得有些不可捉摸,你看不清他到底站哪一隊。

正如《寄生蟲》裡,沒有一個壞人,但悲劇卻發生了。每個人做的事,站在他們的立場上都合情入理,為活著而做,這反倒讓悲劇顯得更加不可逆轉,無法推翻。

站在這部《寄生蟲》前,奉俊昊一如既往,扮演著他自己熟悉的角色——一個“控訴者”,他控訴一切看上去合理的既定事實和習以為常的痛苦。

這令他的控訴看上去很尖銳,卻也很虛無。

1.

1969年,奉俊昊出生於韓國傳統的教育文化城市大邱,他父親是位畫家、設計師,他的外公是韓國著名的小說家,他們都是某種藝術的表達者,奉俊昊身上也天然攜帶著藝術基因。

他喜歡觀察,尤其喜歡觀察人。人和人關係的微妙變化,經常會吸引他的注意力。這些都成為日後他電影作品裡的素材。但同時,他在他的電影裡,放大了這種關係,他注意到了這種關係背後站立的各個層級。

有人說,他出身於中產家庭,從小生活優渥,按理說通常會無意識地忽略下層群體。但也許是中間層的位置,恰恰賦予了他全知的視角,讓他有機會去發現每個階層生活的不同,從而對階層有了深刻的體認。

在《寄生蟲》中,他用陡峭、暗黑的三層樓梯連接上下空間,富人和窮人,豪宅和地下室,日照和黑暗,上層和底層。他們的精神世界相互隔離,但物理空間又綁在一起。富人的豪宅,死死地壓在地下室的上方,而地下室的人,做夢都想從地下室走出去,去上面穿過飄窗的、陽光沐浴著的大廳裡推杯換盞,輕歌曼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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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像電影中展示的一樣,層層疊疊的樓梯,告訴你兩者之間的距離,艱難躍遷時,剛露出頭,上面就有一隻要踹你的腳在等著你。可笑的是,這個要踹你的人,多半也和你一樣住在地下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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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雪國列車》時,奉俊昊說,我覺得我的電影都是在講述“不得志”的人的故事。到《寄生蟲》時,連“不得志”的人設也消失了,小人物基宇的一家,似乎並沒有什麼大志向,他們安然於半地下空間,蹭別人家的wifi信號,折披薩盒維生。奉俊昊用升降鏡頭展示著狹窄的半地下空間,他的視角從夾層和邊緣處升起,我們似乎能嗅到多年沉積的黴斑和油漬的酸臭味。在電影裡,他通過富人樸社長之口,將之歸納為“階層味”——“只有坐地鐵時會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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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於延世大學社會學的奉俊昊,雖然說自己並不認同別人給他冠以“電影社會學家“的名號,他也說自己在大學並沒有認真學習專業課程,然而這都不妨礙他用一個傳統知識分子的思考方式,來思考社會的問題並展示這些問題。

在他的處女作《綁架門口的狗》裡,他套著喜劇的外殼,展示普通人的生活狀態,以及他們的困惑和迷茫。

《殺人回憶》裡包裹著對整個混亂年代社會“回憶”,時代開出惡之花,而身處時代的每個人,成為歷史的幫兇。

《漢江怪物》拷問無作為的政府,將普通民眾對強權的不滿與憤懣通過影片外化出來。

《雪國列車》將一整列火車喻為社會,從車頭到車尾的每節車廂,代表著不同的社會階層。車廂不同,人群所享受的條件和環境也不同。主角帶領末節車廂的人發起鬥爭,嘗試改變處境。這種暴動導致了整條列車的毀滅。

奉俊昊的視線裡,充滿著對普通人的慈悲。 “我對沒有權錢的人,沒那麼聰明、卑微的人,不健全的家庭總是好奇,而且覺得對他們有一些熟悉的感覺。也不知是為什麼,隨著這些角色,我(劇本)寫起來更輕鬆容易些。”所以,他對階層關係非常敏感,他理解相互的不同,但他控訴固化。

到了《寄生蟲》中,他讓固化了的階層散發出氣味,一種爛葡萄乾味,這是一個群體長期在地下堆成一堆而腐敗的味道。

不止於此,鄰居還會經常跑過來在你的頭頂撒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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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奉俊昊說,他是一個“怪胎“,童年沉默寡言,沒什麼朋友。9歲看《音樂之聲》時,他對這部溫情四溢的歌舞片,記憶最深的是片尾船長一家躲避納粹追蹤的驚險戲碼。也許他的暗黑審美觀:極端、驚悚、隱喻和黑色幽默,在這一刻就已萌芽。

12歲他愛上電影,一週能看10部片。高中畢業後,由於父母的反對,他沒有去讀電影相關專業,轉而去了韓國曆史最悠久的延世大學,主修社會學。期間,他加入了學校的電影社團,開始鑽研電影。臺灣現實主義派的導演楊德昌與侯孝賢,影響他很多,日本的社會派導演今村昌平和黑澤明也帶給他很多啟發。他們將這個中產孩子的視域拉寬,再拉寬,讓它延伸到高高低低不同層級的民眾生活中。

再加上,上個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那段時間,正是韓國社會運動風潮迭起的年代,延世大學社會系有很多進步人士任教,學生也上街遊行示威,正在讀大學的奉俊昊很難迴避這個時代對他思想的衝擊。

9月14日出生的奉俊昊,具有典型處女座的完美主義心態,他對電影的研究笨拙而虔誠,一部片常常翻來覆去看十多遍,一幀一幀地分析鏡頭語言;為了積攢現場經驗,奉俊昊在很多短片電影的導演組工作過,甚至照明、攝影、場記等跟電影沾邊的活兒他都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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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親自扛上攝影機時,他顯示出了因長期高精尖的輸入,而導致審美眼光的“刁鑽”和執著,拍《殺人回憶》的美術柳成熙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奉龜毛”。奉俊昊認為這個外號令他聽上去有點“變態”,事實上自己並沒有那麼刁鑽,只是希望“透過鏡頭中的每個部分,(令人)感受到電影劇情裡的情緒和空氣而已”。

他希望將“空氣”都在畫面中呈現出來,卻說這不算刁鑽。

他需要對影片的絕對控制權,從劇本到選角到製作剪輯,他要一手操控。這也成為他拒絕好萊塢的理由,因為在好萊塢,製片人具有對影片剪輯的權力。這是奉俊昊不能接受的。他欣賞希區柯克那樣的控制狂。

在這種高度的執著和控制力之下,奉俊昊拍出了8部電影,部部精良,其中《殺人回憶》被影評人、電影雜誌稱為“韓國電影史上最佳電影”“毫無破綻的完美製作”,而《寄生蟲》則成為韓國電影衝出亞洲勇奪奧斯卡的豐碑。也許未來幾十年內都無人能及。

奉俊昊在戛納捧起金棕櫚獎盃時,韓國總統文在寅對他說,今年(2019年)是韓國電影誕生100週年,《寄生蟲》得到金棕櫚獎是給韓國人民一份有意義的禮物。

奉俊昊,你憑什麼?瞭解他的幾段經歷後,質疑者該閉嘴了


3.

因為拍電影,奉俊昊的生活一度很窘迫,一度需要同學送大米接濟生活。他曾想過,如果票房不好,就回家開音像店。好在妻子鄭善英,始終支持丈夫的事業,並理所當然地成為他劇本的第一位讀者。

大概2016年前後,奉俊昊開始寫《寄生蟲》的劇本。他的靈感來自他長期關注的問題:

如果一個富裕家庭和一個貧窮家庭相遇,兩個在城市中佔據著截然不同空間的群體,會發生什麼?如果這兩個世界相撞,又會怎樣?這成了電影的導火線——讓貧窮家庭的兒子,去富裕家庭當家教,兩個家庭就此產生交集。

有一隻蟑螂的地方,就有一萬隻。一個兒子當家教,最後設計將全家都帶入富人家中,吸血寄生。在譏諷這種活體“寄生”生活的同時,奉俊昊將這種現象放入到了韓國社會中去審視它的由來——階層固化的韓國社會,財團死死控制了社會的上升通道,普通人如螻蟻一般哀哀求生,躍遷無望。看似貧民寄生進富人家,而富人們又何嘗不是像“寄生蟲”一般不斷吸吮著每一個普通人的血液生長呢?所以,誰才是寄生蟲?

豆瓣網友有一段評論寫得很深刻:“蜷縮地下的臭蟲,用藥劑開窗替自己殺菌;位居高處的宿主,用金錢僱人給自己消毒。富人吸著窮人的血高升,窮人寄在富人的屋苟活,人鬼同處一室分享食物,蟲獸寄生一體發育恩仇。”

影片的結局是,貧富雙方相互毀滅,階層之間未能和諧相處。最終,富人搬出豪宅,再搬進來的,仍是富人,窮人搬出豪宅,再次回到地下室。

各自運行到原有的軌道中,不存在為富不仁的跋扈,也沒有人窮志短的卑賤,人性複雜含混,只是為生存做了一些選擇。這種天然合理,成為令人細思極恐的生存境況。

4

奧斯卡的頒獎禮上,當《寄生蟲》的另一位編劇韓進元在臺上發表感言時,站在他身後的奉俊昊,側過身去,低頭端詳自己手中的小金人,笑得合不攏嘴。

奉俊昊,你憑什麼?瞭解他的幾段經歷後,質疑者該閉嘴了

我們應該感謝奧斯卡,它將獎項頒給了一個長期將視線投放在小人物生活中的導演,代表著它鼓勵我們反思,鼓勵更多導演關注民生拷問現實。

如果個人註定要成為被時代綁縛的人質,那我們也希望有人敢站出來質疑這一切註定,希望有人繼續扮演起社會的控訴者。

謝謝你,所有“奉俊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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