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口罩
忆秦园
“请把家里大衣柜下面的口罩拿出来，我二十天前买的，我一个小时后回家来拿，医院急用！”白静急切地在电话里对丈夫占军说道。
“有11个口罩，我回来时你戴一个，你自己留一个备用。”白静马上加了一句。
“好的”，占军简单地回答道。
白静是武汉医院感染科的医生，这几天按说是她轮休的日子，前天晚上她接到主任的电话后去医院就没有回家了。占军压了电话，快速地打开大衣柜，很快找到了口罩，数了数，11个，是一般性口罩。他没有按白静说的戴一个留一个，他把口罩全部装进一个小袋子里，他又马上去厨房，煮饭，洗菜，其实也没有什么菜，只有一点青椒，莴苣，他努力的去冰箱里找，只找到了封城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一点猪耳朵，不过他也很高兴！
“占军，我回来了。”门铃响了，不到一个小时，白静出现在了自家门口，距离大门一米多远。
“进来啊！”占军打开门说道。
“我不能进来，”白静回答道。
看着门口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妻子，占军愣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只知道说话的声音是妻子的，防护服里那双眼睛是妻子的。
“我不能到家里来，就这样，我在外面，你在里面，我们说几句话，你先带好口罩，一定带。”白静有点怪他没有按她说的戴好口罩。
“嗯嗯”，占军一边答应，一边去拿口罩。
这时，白静在门口倾斜着身子，想努力地看看家里，好像好久没有回家一样。她看到桌上炒了两个菜。
“11个口罩，我现在戴了1个，留了1个备用，这是剩下的9个，给你。”占军说着就向门外走去。其实占军放在口袋里的是10个口罩，他没有留下备用的。
“你别出来，用晾衣杆把袋子递给我，我的防护服不能脱，我马上又得去医院。”白静很坚定地说。
占军很快找到了晾衣杆，把装口罩的小袋子放在晾衣杆的一头，从屋里头递给了屋外头的妻子。
“你也不回家吃个饭？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没有忘记吧。”占军望着门外的妻子，很轻柔的说道。
白静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前天去医院后就太忙，患病的人太多，医生太少，整个医院里等待就诊的发热病人是人山人海。昨天太累了！她只在休息室找个位置休息了五个小时，休息室里没有往日的讲究，没有男女医生和护士的分开，现在是哪里有位置就在哪里靠一靠，有时外面的担架上也躺着劳累极了的医生和护士，而且都会随时被喊醒去抢救病人。白静累，但是她不能告诉占军。
“今天是大年三十，前几天都在上班，来不及买菜就…就封城了。你说你要回家，我去炒了两个菜，一个莴苣，一个你爱吃的青椒炒顺风。可是你…”占军没有说下去。
白静这才记得今天是除夕，武汉的团圆饭是在除夕的晚上，要不是这场疫情，现在一家人就热热闹闹地坐在桌子旁边吃年夜饭了，六岁的女儿玲玲二十天前就被外婆接到了乡下，原计划腊月二十九去接她回武汉过年的，二十九却封城了，一时也回不了武汉。
“我挺好，也不累，吃饭和休息都安排的好，你不要担心！就是现在医院特别缺少口罩和防护服，其他都还好！好在玲玲去外婆家了，尽管农村也有疫情，但是那里不严重，再说农村有米有菜，玲玲不在家，我也好安心在医院做事。你就放心好了，”白静看着占军说。
“我看的新闻可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患病的人特别多，你们医生特别累，也很容易被感染，我在家很担心啊，你要特别特别注意的，我会每天跟玲玲打电话的，我也会想你。”占军说道。
白静听着丈夫的几句话，本能的把头扭了过去。
“好想抱抱你！”占军低沉地说道，声音很小。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代表我和玲玲，去桌子旁边吃个年饭吧。”白静有些动情地说。
“嗯。”占军答应着，但是没有走开。
“我去医院了，送我回家的志愿者司机还在路边等着呢。”白静边说边主动地慢慢的推关着大门。
门关上了，白静没有马上离开，她在门口蹲着，用双手捧着头，什么也没有说，一会儿从口罩袋子里拿出一个口罩小心翼翼的放在家门口，她想等会再电话让丈夫拿进去，预留一个口罩不够，他还得出去买些日常生活用品。作为医生，她深深地知道，这时候口罩是多么重要，武汉几乎买不到口罩，尽管她回家拿的是一般性口罩，只有几个，但是在这个时候的武汉，口罩就是生命。
白静站了起来，很快从楼梯走了下去，她没有坐电梯，她担心她从医院出来，在电梯里可能把病毒传染给别人。
占军也一直没有离开门边，直到他清晰地听到妻子下楼的声音，他才走到桌子旁边。他没有摘下口罩，摘下了，这个一次性口罩就费了。他拿起手机，给队长打了电话，他要马上去队里上岗，队长刚刚在队群里号召休假在家的主动报名上岗，去局里听疫情防控指挥部的通知待命。占军是一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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