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落花纷落,花香袭人。
喜婆还在厅堂里等着。
春光明媚,映的屋中女子白皙的脸上也似多了一丝暖和怡人的春色。
“小昙,你想好了,若是不愿嫁与林府那病痨公子,此刻便说出来,我不会强迫与你。”
青衫女子从容淡定的坐在桌侧,姿态雍容的持着一把牡丹画扇,轻轻在胸前煽动着,温和道,未曾逼迫,也未曾冷语相向。反而看着女子如剪水般清澈的眼眸,目光柔和的问着她。
桌上的香炉飘出一股清淡的昙花香,香味清香扑鼻。
小昙朱唇微启,目带期盼的俯身施了一礼,如湖水般清澈的眸里,盛满了缱绻动人的涟漪,而后放下手坚定道。
“若是他便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人,试试也无妨。”
青衫女子听罢,未曾言语什么,反倒是身旁的另一个“侍女”似是急了。
“小昙,听说那林公子是个……你真愿嫁与这样的人?”
小昙柔声道,定定望着她,语气轻缓又坚定。
“我愿。”
三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厅堂里等候已久的媒婆。见三人出来,却是喜上眉梢,嘴角的媒婆痣翘了起来,眼角的沟壑纵横的皱纹都笑眯眯的弯成了一条直线,甩着手中的帕子,发挥着口才。
“小昙姑娘,那林府可是个富贵人家,你嫁去了后半辈子定是衣食无忧,吃喝不愁的。”
青衫女子执着蒲扇走上前,微笑道。
“有劳老人家前去回禀,小昙愿意入府。”
媒婆一听,见又凑成了一桩婚事,眉开眼笑的甩了甩帕子,随后起身告辞离去。
窗外,桃花缤纷,正好有几片落在窗前。
有稚童书声响起,随着桃花落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第二日,府门前,轿夫抬着一顶喜轿来到了门前。
屋内的小昙安静的坐在凳上,已穿上了凤冠霞帔化好了妆容。
清眸如水,眉如远黛,肌若凝脂,整个人身上浮现出一股与生俱来的淡然出尘的气质。
青衫女子将小昙出了门。立在屋外,面色凝重的道。
“小昙,若有一日,你想取回你寄存在我这的东西了,想要离开了便回来找我。”
小昙听到女子的话,没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
喜帕盖上,挡去了小昙清澈的目光。
小昙被搀扶着走出屋外。轿夫压低轿子,小昙伸出脚轻扶着青衫女子的手踏了进去。
轿子一路自小巷中摇摇晃晃的被抬进府,从侧门被抬了进去,抬到了后院。
小昙被人搀扶着下轿,被一路向新房引去。
新房里,红绸满挂,红烛高燃。
小昙身着嫁衣坐在床边,忐忐忑忑的等着她的夫君来掀她的盖头。
有些期待,有些羞涩,还有些害怕。
屋外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步伐紊乱,毫无章法,还走的似是有些小心翼翼。
“不用扶了,你们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沉稳好听的声音传入小昙耳中,小昙忽的心中一紧,心跳加速了起来。
这才想起,他们似乎还未曾谋面过。
他不曾见过她,而她也未曾见过他。
恐慌的紧紧抓住了衣角。
门被吱的一声推开。
许久才听见有人走到了跟前。
小昙见她的盖头良久未被掀起,忐忑问道。
“夫君,你不看看我长什么样么?”
林铭怔住,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直视着小昙,瞳孔中没有映射出任何物像,抓着盲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怔了下,轻轻启唇道,自卑道。
“对不起。”
“我看不见。”
小昙听见林陌的话,抬手掀了自己的盖头,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林陌。
林陌高发束起,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玉树临风,五官精致若画,浑身带着儒雅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谦虚有礼。
小昙尴尬的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同她的一样清澈透明,却望着她毫无焦距和光彩。
“对不起。”她颇为尴尬的道了声歉。
第二天,小昙入府,林少爷取了个冲喜的妾氏的消息便在府里传了开来。
两个婢女在回廊中议论着,心有不甘,不屑道。却是分给伺候小昙的两个前几日才买进府的小丫鬟。
“她也是个丫鬟,出身比咱们也高贵不了多少,我们为何要去伺候她。”
小昙挽着发髻,躲在柱后,低着眼帘,听着两个小丫鬟的话,落寞的低下眼帘,黯然神伤。
双手却被不知从什么时候走来的林陌紧紧握住。
那两个丫鬟见林陌和小昙,慌张的跪在了地上。
“少爷,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少爷和夫人绕过奴婢。”
私底下议论主子是大罪,按照林府的规矩,轻则打板子,重则赶出府去,小昙不管在府中人看来,身份多么低贱,毕竟是众人皆知林府明面上请媒婆说亲娶进府的夫人,又怎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私底下随便不放眼里胡乱议论的。
小昙抬着头望着林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紧张的反握住林陌的手。
林陌察觉到她的紧张,却弯了弯眼角,示意她不用担心。
“夫人说你们伺候的很好,跟着管家下去领赏钱吧。”
小昙怔然的望着他,似是没想过林陌会这么说。他这是在替自己着想么?
两个丫鬟闻之,似是没想到小昙会在林陌面前这么说,顿时羞愧难当的低下头,道着谢。
“谢谢夫人,谢谢少爷。”
而后,跟着侍候在一旁的管家去领赏钱了。
小昙望着丫鬟离去的背影,想着他们应该以后不会再背后说她的坏话了,反而会感念她的恩德,感激的道谢。
“谢谢你,林陌。”
林陌牵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声色动人的对着她道。
“夫妻之间,本该如此。”
是啊,他们是夫妻。小昙直到现在才正视了她的身份,和林陌的关系。
她已经嫁给了他,他也已经娶了她。
她是他的妻。
他是她的夫,将来,或者一生都要陪伴在一起的人。
小昙忽然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新婚第二天,按照礼制,媳妇要去向拜见婆婆,向婆婆敬茶。
小昙急忙梳洗打扮完毕,朝着大堂走去。
大堂里,林夫人面色冷漠的端坐在高堂之上,手中正翻着一本书在看。
小昙走进大堂,跪在林夫人面前,将茶水捧在手心朝着林夫人递去,柔着声音道。
“娘亲,请喝茶。”
林夫人却是好以整暇的一页页翻着书,似是没看见小昙手中的茶似得。
林夫人没接,小昙也不敢动,便一直咬着牙举着。
直到过了近半个时辰,手都快没了知觉,额头上滴一滴汗,颤抖起来,茶杯摇摇欲坠,快要支撑不住。
林陌走了进来。
林陌被人掺着走了进来,扶到林夫人面前。
还不等林夫人反应过来,便一敛衣袍,随小昙一同跪在了林夫人面前。
林夫人见状,担心林陌的身子,咬着牙,怒气冲冲的将小昙手中的茶接过,喝了一口。
林陌将小昙扶起来,不发一言,扶着小昙,回了屋。
林夫人望着小昙,气的一把将书摔在了桌子上。
小昙被林陌掺回房间,林陌温柔的给她揉着手臂,心疼的道。
“疼么?”
小昙摇摇头。
“不疼,就是有些酸。”
“给你看个东西,你看了之后就不疼了。”
林陌揉了会,停下动作,故作神秘的道。
小昙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好奇的问道。
“什么东西?”
须臾后,丫鬟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走了进来,递给小昙。
小昙看着那碗皮蛋瘦肉粥,将林陌布满血丝的的双手抓到眼前,望着林陌,愣愣出神。
“这是,你做的?”
林陌未回答,将头转到一边,害羞的缩回手,出声催促着小昙。
“你快先尝尝,好不好吃。”
小昙舀起一勺粥,尝了口,眼眶泛红夸赞道。
“好吃。”
第二天,经常给林陌治病的大夫被请进了府,给林陌诊治身体,小昙行礼退了出去。
却在路过房间听见林夫人和大夫与林陌三人的对话。
“少爷身体好多了,似是在慢慢恢复中。”大夫喜着声音道。
林夫人将大夫春光满面的命人送了出去。
“陌儿,你身体好了,赶紧将那个女子休了吧,娘给你定了金家大小姐,做你的正妻。你不知道因为她的出身,导致我被族里多少人嘲笑。”
“难道世间的情爱,都是如此痛苦么?”
小昙听着,脑中只剩林夫人那一句三日后娶金家大小姐。已是泪流满面,失落的跑回了房中,铺开包袱,收拾衣物,准备离开林府。
从衣柜中抱住衣服,只听一声脆响,衣服中掉了一个木盒出来。
小昙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打开那木盒。
木盒里面躺着一个红绳编织成的同心结。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月光凉凉。门被推开,林陌吟诵着这一首诗走了进来。
深情的捧着小昙的脸,感觉到指尖上冰凉的湿意,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动情的告白。
“小昙,我喜欢你。”
天一亮,小昙欣喜的回到了小屋里向青衫女子讨要那个东西。
青衫女子将东西交给她,定定道。
“小昙,你决定了?”
是,她决定了。
她要让林陌能看见她的样子,让林陌看见她的脸,以后成为个正常人。
她抱歉的看着青衫女子,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青衫女子见她决意要如此,也没挽留她,摇着蒲扇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目光中。
回到林府,小昙找到林陌,看着他。与他同坐在石桌旁,忐忑不安的问道。
“林陌,你会将我永远都留在你心里吗。”
“会。”林陌笑着答道,一双眸子虽然看不见小昙此刻的表情,若能看见,里面定然装满了只为他而绽开的柔情。
小昙满足的一笑,想着这便够了。将盒子打开,盒里一根昙花闪着白光,却是小昙的花灵。
“林陌,若是你现在能许下一个愿望。你会许什么?”
“我想能看见。”他想看见小昙,以后跟她一起生活,白头到老。
林陌道,不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已经瞎了这么多年,那么多名医都未能将他眼睛治好,他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小昙的身体在林陌对着花灵许完愿之后,泛起一阵白光,整个身体也变得透明了起来。
花灵撑开一片片花瓣,伸到半空,盒里的昙花开放了,化成一道光,进入到林陌空洞的眼中。
林陌空洞的眼睛变得渐渐有了焦距,能视物了,那双眸子就跟小昙清澈的眸一样,似是能使万物都失了光华。
眼前出现了一个凤冠霞帔明眸皓齿的小昙来,却跟他心中想象出的那个幻想了无数次的人影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却是被法术幻化出来的小昙,不是真正的小昙。
他竟真的能看见东西了。
刹那过后,盛开的昙花便以枯萎快速的掉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粉末。
昙花一现。
林陌愣愣的睁大瞳孔,望着消散了的小昙道,立在风中,渐渐被吹成一座石化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待明白过来,在风中,颤着声音道。
“我想见的只有你一人而已啊。”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后续
三公主踩在云朵上,准备下凡。
后面有两个小仙女跟了上来。
一个文静,一个活泼。
三公主被两人唤住,道。
“不知昙花仙子,芍药仙子,唤住我所为何事。”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跪在地上。
“求公主带我们下凡。”
三人一同下了凡。
到了凡间,公主将两人的花灵封在了一个盒子里,叮嘱道。
“记住,你们两个小丫头,万不可让人对着你们的花灵许愿,若是许愿的话,作为代价,你们也会消失的。”
小屋里,青衫女子手中的昙花突然开始消失。
“三公主,小昙她还有救么?”芍药问到。
青衫女子淡然道。
“没有,实现愿望的代价便是消失。”
即使是她,也逃不过。(作品名:《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作者:莫浅。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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