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分比《地久天長》還高的臺灣電影,有李安的味道

​2019年11月23日,中國金雞獎在廈門舉行。頒獎典禮上,憑藉《地久天長》獲得影帝的王景春說了這麼一句話:希望中國電影陽光普照,願所有的愛地久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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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久天長說的就是他主演的電影,而陽光普照指的就是臺灣的電影《陽光普照》。不得不說,影帝的這句話實在厲害,推銷了自己的好電影,推銷了臺灣的好電影,更包含了高度的統一思想,佩服佩服,覺悟非常高。

《陽光普照》在19年臺灣重要獎項上獲得了最佳劇情長片獎、最佳導演獎、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剪輯五個獎項。堪稱當天的最大贏家,更是去年臺灣最好的電影。目前豆瓣該片8.4分(《地久天長》8分),和《地久天長》類似,該片聚焦的也是千千萬萬個普通老百姓的人生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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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陽光普照》這部電影最好的地方在於它對當代中國式“孤獨”的獨到又深刻的理解,這個孤獨不是來自於對外部情感的求而不得,而是親密情感的全面失衡。

阿和

阿和是文中出現的第一個重要人物,他不學無術,是個小混混,因為和朋友菜頭砍了黑輪的手而被抓進少年輔育院,判了三年,後來提前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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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爸爸看來,阿和不配做他的兒子,爸爸只承認他的哥哥阿豪,通俗點講就是父愛缺失。媽媽很愛他,但並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們之間沒有有效溝通過。和哥哥阿和的關係一樣糟糕,在外人看來,哥哥什麼都好,長相好,脾氣好,學習好,是個完美的人,而他幾乎站到哥哥的反面,他們之間只有天然的血緣關係,再無其他。

包括和小玉的關係也是,雖然小玉懷孕,但全篇看下來,他和小玉的關係一點都不像情侶,也不像夫妻,更像是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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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本質上,阿和是個善良的人,他主動和獄友和好,主動維護獄友其他人的利益。哥哥的去世對他打擊很大,在爸媽面前沒有表現出來的情感終於有一天在監獄爆發,繞著操場亂跑,最後被制服。

小玉雖然懷孕,但他的選擇並不只有結婚一項,他完全可以不負責任的不聞不問,但他和小玉結婚了,肩負起他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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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

阿豪是該片的悲劇人物,也是核心人物。他的出場方式非常有意思,教室裡,其他同學都在睡覺,只有他是醒著的。“眾人皆醉我獨醒”。課堂上,他會和老師頂嘴,被老師趕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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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外,他和同學講司馬光砸缸的故事。在他的理解裡,司馬光砸缸並不是拯救別人,而是拯救自己,司馬光把缸砸碎,是為了讓大家看到陰影中的他。

對於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能做出這種解釋的人,要麼是天才,要麼是變態。阿豪是天才,但這個天才因為一直表現優秀,以至於大家忘記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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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好了,所有事情都為別人著想,從不為自己考慮。這樣的人我們一般稱他為“雷鋒”,不過,阿豪並不是真正的“雷鋒”,他有自己的七情六慾,他渴望的是一處可以歇息的陰影,只可惜,這個陰影他一直都找不到。

當別人對你的印象已經定型了之後,你是否有勇氣打破成見呢?這個就是阿豪面對的問題,他打破不了,只好選擇跳樓自殺,來與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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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與黑暗的時間都各佔一半。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得所有動物都受不了,它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出清楚模糊的感覺,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我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24小時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從來沒有人走進他心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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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

駕校教練,脾氣暴躁。明明有兩個兒子,對阿和卻從來都是不聞不問,當他沒存在過,對阿豪,好聲好氣,但從來都沒有真正關心過他,對老婆更談不上什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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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和他老婆,與阿和和小玉的關係是一模一樣的,也和中國千千萬萬和家庭一模一樣,談不上喜歡,更談不上愛,只是剛好生活在一起,因為孩子結成的“家”。

他的固執,他的冷漠在阿豪去世之後慢慢出現了變化,把愛轉移給了阿和,但沒有找到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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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陽光普照》裡的人都嘗試過走進對方的心理,拉近距離,但都以失敗告終。媽媽和阿和在獄中談不到一起,阿豪和阿文也談不到一起,阿豪和他女朋友也談不到一起,阿文和爸爸更談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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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震雲在他的書裡寫到:一個人的孤獨不是孤獨,一個人找另一個人,一句話找另一句話才是真正的孤獨。

中國人的情感向來含蓄內斂,不會表達,在中國傳統家庭關係中,家人是個很矛盾的身份,特別是父母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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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代人的成長都伴隨著不同的思維變化,父母可以給孩子提供“避風港”,卻不能給孩子疏導內心的情結。說到底就是人與人之間想要互相理解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這個問題劉震雲注意到了,李安也注意到了。

在他的《喜宴》裡,有這麼一句對話:我結婚又不是為了跟人家交代。不跟人家交代,你結什麼婚哪?兩代之間的代溝就只需這麼一句話。《喜宴》是溫柔的,李安的尖銳都藏在對技術的追求上,他最後選擇中方和西方的和解,玩起了“三人遊”,既滿足東方式的婚姻,也滿足西方式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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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陽光普照》雖然片名樂觀開朗,可結果卻非常可怕。阿文為了保護阿和,只好殺掉一直糾纏不清的菜頭,身犯命案,這樣的情節和大陸的《心迷宮》無疑是一模一樣的。

普通底層人物的命運很難跳出災難發生時的悲劇性,他們有心無力,沒有資源,沒有辦法,有的只有力氣和生命,這樣的悲劇或許並不是時代造就的,也不是個人可以決定的,身處其外的人當然可以說得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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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是愛嗎?絕對是,但這種愛是無法互相理解的,是無法共同進步的。我覺得更大的悲劇並不在於他們之間無法互相理解,而是連基本的相處都很困難。在這樣的基礎上談理解本身就是一種奢望,所以所有故事的出發點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是個悲劇。

《陽光普照》是一部看了讓人很難受的電影,如果你喜歡閤家歡喜,大團圓,暖心這些東西的話,建議還是不要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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