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事丨02.“地主”的后代


那些年那些事丨02.“地主”的后代

“那些年那些事”系列——


02.“地主”的后代


我家的出身颇有些戏剧性,更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

父母都是那种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的农民,说得好那是与人为善,说得不好就是老实巴交,或者忍气吞声。在我眼里,似乎就是那种左邻右舍谁都可以欺负、谁都可以得罪的那种,按鲁迅的说法,那就是典型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尤其是父亲,他把老实农民的形象诠释得那是彻彻底底的。在我的印象中,总看到或听到有人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欺负”他,体现在分田、分山、分土、出工、农田进水、房屋界限等方面,他总是息事宁人的那个人,从不多说,还怕这怕那的,一辈子都怕得罪人。这不,一辈子落下了个老实的好名声,成了远近闻名的好人。

也正是在这种家庭氛围下,我们全家人从小到大都是谨小慎微的,本份得掉渣,老实得可怜。

不知道这是不是缘于我父亲的出身。后来在与父母闲聊中得知,父亲是被他父母送养的,我真正的爷爷奶奶家由于子女太多,准确地说是实在养不活(那个时候能吃口饭都是问题),所以就把我父亲送到或者说叫过继给了现在我爷爷奶奶的家,而这边爷爷奶奶家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共四兄妹,在那个年代,全部都陆续死了,不是饿死了,就是病死了,反正够惨的。那些娶进来的几个儿媳妇也都要么改嫁,要么就出走了,最后就剩二老了。考虑到没有子嗣,便想抱养一个。刚好原爷爷家子女太多无法养活有送人之意,加之同为宗亲(同姓氏,共祖亲,不过关系有点远,出了“五服”),便把我父亲继了过来。但两家离不太远,即使寄养了,但一直都有往来,所以我们就有四个爷爷奶奶。父亲抱养过来时还只有一岁多,大概是1940年,正是日本人侵略中国期间。

那些年那些事丨02.“地主”的后代

我母亲的身世就不一样了。据我外公外婆及母亲讲,外婆一家解放前原是地主,拥有不少田产。当然这个所谓“地主”身份不如讲是富农可能更准确些,因为他们是靠勤奋发家的,并不是黄世仁那种被佃户深恶痛绝的地主,而是能自给自足,有几亩薄田而已。

其实,在解放前,在农村很多地主就是这种情况,都是勤俭起家,只是比没地的农民多几亩田地,有时实在忙不过来请几个佃户帮工而已,真正的坏得透顶的大地主并不多。据我所知,我们周边那一块,真正的很有名的大地主只有一个,其它的都是小打小闹,辛勤劳作而养家糊口的。

在解放后,那时的土改可能政策执行比较简单,多是一刀切,不管地主富农,农民翻身做主人,一切都要打倒,一切都要推倒重来,因为没地的农民要想分到田地,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所以那时农民是绝对拥护,拍手称快的。

所以,在1950年的土改中,外婆一家就被定为了富农,称为土改富农。后来在1951年的复查中,被评为“农民地主”。自此,外婆一家的身份定性后,农会就抄了外婆的家,所有东西都充公,重新按人口标准分田。总之,他们的身份地位刚好与没地的农民进行对调,昔日的“小资”生活一下子成了低三下气的批斗对象。所以,当时外婆家一切归零,日常生活难以为继。

外婆家被抄了之后,无处安身,而且还备受欺凌。无奈之下,只得带领一家大大小小10多号人搬离了原来的独门大院,“逃”到了“深山老林”——一处远离人群的山冲里,从此便在这个山冲里扎下根,一住就是几十年,直到改革开放后才搬出山沟。好在当时农会按人头分了几亩薄地,一家人辛苦耕种,才算勉强糊口。后来,根据当时国家大形势,初进互助组,后进高级社,再进人民公社,60年代初办食堂、大炼钢铁,由于是按劳分配,做集体工,日子倒是还好,至少有口饭吃。

也许是源于我母亲出身于“大家闺秀”的缘故,相对于父亲的愚笨,母亲却非常聪明,估计也是书读得稍多点的缘故吧,相比之下显得强势一些,家里但凡大事小事均是母亲做主,因为只有她才有主见,说出来的话见理服人,而父亲讲出来的话大多不成章句,按农村话来讲,就是有点犟,认定的想法九条牛也拉不回。即使是他现在80多了还是这样,我们也是奈何不得。

那些年那些事丨02.“地主”的后代

虽然母亲出身不错,但由于地主身份,土改使得殷实家庭变成一无所有。这种身份自然在当时不受待见,处处受排挤,想嫁个好人家自然不能奢望。那时,刚好父亲家穷得丁当响,到了娶媳妇的年龄,经媒人一说,倒也双方都还愿意,一个地主子女没得选,一个农民儿子没法选。那时刚好父亲从外面打工回来,赚了几十块钱,也还缝了二身衣服,准备办几桌席面招待亲朋戚友,也算做了一件大事。但父母去打结婚证明时,区政府不给办,说母亲是地主子女,没法办。好在父亲有个亲戚在高级社当书记,请他出面作了个担保,才把结婚证明拿到手。

就这样,母亲便提个包袱嫁了过来,父亲这边也简单办了4桌酒席招待亲戚,就算把这婚结了。婚房嘛,就是一间茅草偏房,里面自然一无所有。

嫁过来后,自然没有享福的份,天天接受再教育,天天下地出集体工。自互助组开始,到高级社、人民公社,再到进食堂、大炼钢铁,父母都是白天黑夜地劳作着。1961年下了食堂后,实行按劳分配,每个人都靠出工才能有收入。一般大人就是10分工一天,年终决算下来,大概就是一毛多钱一天的样子,勉强能够糊口。如此这般,一直到1982年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后,家里的日子才有所改观。

所以说,如果硬要刨根问底的话,我们也是地主的后代。不过,六七十年代后,“地主”身份这种说法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基本上就销声匿迹了,所以即使后来我们的档案也都写的是农民,“地主”身份也就成为日常回味或调侃的话题。(图片摘自网络,与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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