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伊朗德国同学伊莲娜

前言

2020年,明明是好事成双的意头,却在开年历经苏莱曼尼遇刺、冠状病毒爆发、东非蝗虫肆虐、科比去世等等不好的消息。国内的同胞们在和疾病顽强斗争的同时,留学国外、旅居他国的华人同胞们也同样在面临着被恐吓和歧视的窘境。但除去这些糟糕的情况,作为留学伊朗学习波斯语的学生,我同样也看到了很多温暖人心的画面,例如我认识的一个伊朗朋友给每一个他微信里的中国人发送武汉加油视频;例如语言学习者们组成了一支志愿者团队利用各种人脉努力搜寻各国医疗物资。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我相信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共度难关。我热爱的祖国,要加油啊!

我的伊朗德国同学伊莲娜

哈菲兹有一首诗,是这么说的,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用瞳孔摘取你脸上的花朵。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目的都是为了看彼此一眼。我喜欢这个说法,它抬高了相遇的价值,让人们反思惯常的平淡生活其实是建立在怎样不可思议的机缘巧合之中,并加以珍惜。在德胡达学习波斯语的日子,我遇见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个体,他们来自不同国家,身上带着陌生而新鲜的气息。在同他们的交谈来往中,我对于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同的看法。于是萌发了写人物系列的想法,想要将我摘取的花朵,送给在看这篇文章的你。


第一朵花:伊莲娜,哦,伊莲娜


我和伊莲娜相遇在高一的课堂里,她总是背着一个塞得满满的大包,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服,戴着暗红色的头巾,明明是一位德国丽人,却给人一种西域风情。我很喜欢她的名字,因为恍惚记得这名字仿佛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那位美丽得遭人嫉妒的女主角。

我的伊朗德国同学伊莲娜

起初并不是十分留意她,只因圣诞节第二天的早上,她戴着有些滑稽的圣诞眼镜,满脸困意地走进教室,我才对她起了兴趣。问起困倦的原因,她说,昨晚的派对玩到太晚了。本以为这节课,她不会好好上了,却没想到课堂上最活跃最积极提问的人就是她。

时间老师的课堂上最多的就是小组讨论。我和伊莲娜经常被分到一个小组,交集变得多了起来。交谈中了解到,她基本上一周开两次派对,作为初到德黑兰并无什么朋友的她,派对是很好的交朋友的方式。伊朗的青年也很喜欢派对,通常这些派对都在家中举行,因为在这个场合,男男女女可以光明正大端起酒杯,女生们还可以脱下头巾,享受小小的自由。《我在伊朗长大》的作者就曾经描绘过这样的派对,但这个故事的结尾是个悲剧,派对中途闯入了宗教警察,他们其中一个朋友为了逃避追捕,跳楼死掉了。

我的伊朗德国同学伊莲娜

《我在伊朗长大》截图


我对于这样的派对非常感兴趣,便询问伊莲娜我是否可以参加,伊莲娜对此表示欢迎。我们是一群无聊的中国人,周末也会逛德黑兰,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宿舍学习。对于派对,我兴致高涨,却遭到了男朋友的阻拦。

“你知道派对上都有谁吗,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我听说这样的party上,大家都会吸毒。”

“你一个小姑娘,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心里的看法同伊莲娜曾经说的一句话不谋而合,“生活本就不是安全的。”但是考虑到男朋友的担忧,我还是决定乖乖待在宿舍里。我向伊莲娜道歉,表示我不能去了,因为我不想让小伙伴担心。就此,我和伊莲娜产生了第一次思想上的摩擦。

我向伊莲娜抱怨,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我想要做的很多事情,总是在考虑到身边人的感受,他们的或担忧或不理解之后,中道崩殂。伊莲娜告诉我,这个选择是你自己做下的,你自己选择不去,你自己放弃了自由。

伊莲娜来自女性主义走在前沿的欧洲国家,中国相比来说,虽然很早就解放了女性生产力,但是女性自身思想上的解放却远远不够。我在想要参加伊莲娜的派对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判断,伊莲娜是我值得相信的伙伴,我潜意识里已经评估过参加派对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可以交伊朗朋友,锻炼自己的口语。然而仍然会在面对质疑的时候,选择放弃,选择承认自己是柔弱的,自己没有正确的判断能力。而这个时候第一反应是责怪周围的世界,责怪它满是锁链,是毫无道理的事情。也许环境会有一定的阻力,但是大部分只是言语上的阻挠,构不成实质性的障碍,真正的阻碍,来自于自己。

与伊莲娜第二次思想上的摩擦在那之后。伊莲娜热心地为我们介绍了伊朗朋友,我们在宿舍聊天玩游戏,约定下一次一起去看电影。在闲聊时,我知道了伊莲娜的丈夫是阿富汗人,会七国语言却不会写字,因为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不得不出来工作,所以现在才在读高中。也许正因为如此,伊莲娜在伊朗救助了一些在伊朗工厂打工的阿富汗小孩,他们没有留居伊朗的合法身份,生活十分困难。她为他们筹集了一些衣服,并且每天为他们做饭洗衣服。她还给我们看了她结婚时的相片,婚礼很简单,家人,朋友,野餐,快乐。她说她自己不会生小孩,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很多没有父母的孩子了。

一起看的电影《23人》,讲的是两伊战争战俘的故事


而在聊到未来的时候,我告诉她,我要先赚钱,成家立业之后,才有资本和心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伊莲娜问我,为什么不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呢?我知道,伊莲娜是没办法理解的。出生在中国的孩子,从小到大都被以这样的模式教育着,就是大学毕业之后工作,工作之后结婚,结婚之后养小孩,按照这样固定的一套流程按部就班,就能安安稳稳过这一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心中装着很多幻想,但是却依旧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伊莲娜又说,伊朗之行结束之后,她想要去更多国家看一看。我知道她并不有钱,她那个永远背在身上的大包,其实是一个睡袋。穷游很多国家,是我美好幻想中的一个,而如今践行者就在我的眼前。

“那你未来想要做什么呢?“我问。她说,她还不知道。

我说,也许在旅程中,你会找到答案,她回答,是的。

和伊莲娜的交往,使我思考了很多,从女性自我的解放到未来人生的规划。不得不说,她打破了我一些固定的思考模式,人生规划固然不能大幅度更改,但是可以保留其他可能性,而不是一味去固守同一条路线。而伊莲娜带给我最宝贵的东西,或许是给了我信心,让我觉得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可以成真的,只要我想。而我才21岁,我是什么都可以办到的。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办到。


未完待续

图源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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