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全副武裝”的中醫醫療隊隊員準備進入病區 郜陽 攝(下同)
“我知道你們有點害怕,但大家防護都做得很到位了,我會陪著你們的。”從“小湯山”走到“雷神山”的盧根娣鼓勵著身邊的年輕人。
從更衣室穿上防護服,到進入病區,他們需要推開六扇門。每打開一扇門,就離病毒更近一點。
為給大家鼓足氣,盧根娣最後一個走進雷神山醫院感染三科七病區的病房,汙染區大門緩緩關上的那一刻,是2月19日17時12分。透過一旁沾著泥點的窗戶,一輛輛負壓救護車載著病人駛入醫院,有行動自如的,也有躺在擔架上無法離開呼吸機的。
“上海醫療隊來了,我們就放心了。”一名患者告訴隊員。就在昨晚,又一批513名上海醫護人員抵達武漢支援雷神山醫院。“我們122人是第四批國家中醫醫療隊裡最早出發的,也是最先收治病人的。”上海中醫藥大學醫管處處長、領隊劉華說。
在武漢抗擊新冠肺炎疫情中,先後已有八批上海醫療隊進駐戰場。金銀潭醫院、武漢市第三醫院、同濟醫院光谷院區、武漢大學人民醫院東院、洪山體育館方艙醫院、武漢客廳方艙醫院……如今,又增加了雷神山醫院。
圖說:病房佈置主要由醫療隊員完成
初見
雷神山醫院坐落於武漢市江夏區強軍路,與醫院一路之隔,是全球首個軍運村,歷時兩年多施工建成。醫院另一側,是風景如畫的黃家湖,當晚霞撫過波光粼粼的湖面,令人陶醉。
“才下火神山,汗水尚未乾,總包好男兒,再戰雷神山。”建設現場,類似的標語隨處可見。“多長時間沒回家了?”坐在地上的工人扒了兩口盒飯,歪著腦袋想了想,“20多天咯!”
“病人來自各醫院發熱門診和住院確診的新冠肺炎患者,有輕症也有重症。”武漢大學中南醫院醫務處負責人告訴記者,“疫情不等人啊!雷神山醫院在數天之內從無到有,邊建設、邊治病、邊培訓。每早一分鐘收治病人,就可能減少一群人的感染風險。”從2月8日至昨天,雷神山醫院已收治了近1100名新冠肺炎患者,從今天起將開放所有床位,全力收治病人。
“雷神山醫院正在書寫著中國奇蹟,條件艱苦,設施不夠完備,制度不夠周全,團隊來不及磨合……太多意想不到的困難,等待我們去克服。”在“致雷神山全體戰友的一封信”中,中南醫院院長、同時也是雷神山醫院院長的王行環這樣寫道。
條件艱苦、設施不夠完備,大家深有體會。醫療隊是15日晚上抵達武漢的,隨隊帶來了12噸物資,包括16臺呼吸機。收拾完行李已是次日凌晨3時,顧不上舟車勞頓,下午就去熟悉“戰場”了。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可眼前的場景還是讓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出入靠鑽鐵柵欄,路上不少建築垃圾,病房空空如也,醫院的走道上放著面盆——前一天,一場雨夾雪不期而至,雷神山施工未完成的地方出現了漏水現象……
再逢
“漏水咋辦呢?”看著醫護人員圍著負責院感的專家,周圍的工人也圍了上來,掏出手機開始錄小視頻,這是他們在繁忙工程裡為數不多的娛樂了。“你們是哪裡的?一名工人打量著我們,反問道。
“上海。”有人回答。“那你們辛苦咯,這麼遠地方跑過來。”工人想要拿下口罩透口氣,可剛摘下一邊繫繩,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馬上掛了回去。“武漢雨天多,我們要在頂上蓋個棚。”他邊說邊比劃,“大概還要一兩天就能完工。”
圖說:人手緊張時,需要醫療隊員們充當臨時“搬運工”
伴隨著病房外“叮叮噹噹”的榔頭聲,醫療隊員們此刻也化身建設者。17日,原本應該在駐地做院感培訓,可由於接到通知馬上要接收病人,隊伍再次趕往雷神山醫院。胡慧是負責和醫療隊對接的當地護士長,交流時明顯感到聲音嘶啞,和各地醫療隊溝通,協助大家儘快適應,這是她很多天來的常態了。“我佩服你們的勇氣和精神。”她認真地告訴大家,“但大家也要做好防護,嚴格按照規範做好每一個細節。”配給上海醫療隊的物資,在距離病房數百米外的一個大倉庫裡,貨車只能解決倉庫到醫院之間的這段路,從病房入口到病區,只能靠隊員自己了。尚未完工的醫院,說是迷宮一點也不為過,對著手機裡拍下的示意圖,大家彼此緊跟著。“趕緊來幫忙!”大到電冰箱、儲物櫃,小到消毒液、口罩,都由隊員們一件件搬進來、組裝、安置。
“當我們進入醫院時,門口還是一條泥濘的土路,結束培訓返回時,卻已經變成了平整的柏油路,才花了2個小時!”岳陽醫院分隊隊長、感染三科七病區主任樊民在日記裡這樣記錄。或許,他漏了下半句:當我們初進病房時,裡面還是空空的;可等大家打道回府時,病區已經像模像樣了……
圖說:上海醫療隊的隊員開始收治病人,遠處工人們還在加緊建設
相守
“來啦!”特殊時期的交流,大家心照不宣地隔開了一定距離,彼此有意提高了音量。同在抗疫一線的伉儷不少,可同隊出征武漢的夫妻並不多見。在第四批國家中醫醫療隊(上海)的隊伍裡,岳陽醫院的龔亞斌和市中醫醫院的折哲就是這樣一對。
“以前老百姓對中醫的理解是‘慢郎中’。”龔亞斌說著自己也笑了,“但中醫急診效果挺好,草藥或是中成藥的療效不差。比如針對退熱的中藥還不會引起腸道不適。”一旁的折哲默契地接過話頭,她告訴記者,目前沒有針對新冠肺炎的特效藥,對於那些重症患者,正可以發揮中醫所擅長的。
圖說:龔亞斌和折哲的合影
出征前兩天,折哲上了夜班,回到家,10歲的兒子纏著她輔導作業。這讓下班回家的龔亞斌看了有些心疼,板起臉說了兒子兩句。小傢伙委屈地哭了,妻子眼睛也有點溼潤,她明白,兒子想要更多父母的陪伴。原本,夫妻倆可以選擇一人申請暫緩,或是留守上海的救治崗位,但他們拒絕了。“任何一個醫護人員都有小家,都會有困難,總要有人來支援,我們兩人能把問題解決掉。”兩人把要出征武漢的消息告訴兒子時,已經習慣了爸爸媽媽加班的他反而懂事地不哭不鬧,“我會自己把作業做完的。”
龔亞斌笑了笑,把話題拉回到治療上。他說新冠肺炎發展非常快,他們將通過內服外治綜合干預,阻止重病患者向危重發展。這次,兩人將在不同病區參與救治。聽到記者提出留下一張“戰地合影”的提議時,坐在兩張椅子上的他們明顯往中間靠了靠。
圖說:上海醫療隊說會拿出中西醫結合治療的“上海方案”
偶遇
“過來聊!”龍華醫院急診科主任方邦江擔任感染三科五病區主任。在雷神山醫院外,記者和正看地形的他相遇。指指花壇,他示意記者坐下。
“我是湖北人,從一開始就關注這場疫情了。”方邦江的語速很快,有時很難跟上他的節奏,這也是他留給不少人的印象——急性子,“家鄉對我有養育之恩,支援湖北是我必須要做的,之前我就很多次‘請戰’了。”
昨天,他代表家鄉父老對五病區的“戰友”們深深鞠了一躬,在病區銘牌下,他和大家舉起右手:“戰疫不勝,決不收兵!”
方邦江有三十多年中醫臨床經驗了,如“中醫治未病”一般,在出徵前,他早早開始了準備。打開手機,他向記者展示了一份患者的肺部影像學資料。“這是我的一位武漢好朋友,也是位醫生,之前病情一度加重。”他說,“我給他開了一副中醫藥方,現在兩次核酸檢測都是陰性,肺部炎症也好得差不多了。”
你能從他的眼神裡讀出堅定和信心,他說目前已經有了分別針對輕症和重症患者的診療方案,會根據不同患者的情況辨證論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他留下了一份期待:“我們會拿出中西醫結合治療的‘上海方案’。”
道別
“等病人來了,你馬上退出去!”七病區主任樊民平時總是笑呵呵的,可該嚴肅時,軍人出身的他毫不含糊。此前他告訴記者,病區內的核心成員已就醫療運行進行了討論,達成了很多共識,為下一步的合作打下了良好基礎。
圖說:病區主任樊民做最後的檢查
昨天去雷神山醫院的班車,氣氛有些壓抑,大家知道“大考”要來了。兩位“小湯山”的老戰友樊民和盧根娣不厭其煩地帶著醫護確認院感流程和細節。“男更衣室衛生間要抓緊修。”“負壓病房的門一定要鎖上!”語音一次比一次高,語速一次比一次快……
下午四時,兩個病區的醫護人員不約而同換上了防護服,樊民的衣服上被寫上了“樊大俠”三個字。“大俠不敢當,可還是覺得蠻霸氣的。”他笑著說,有人在背上寫上“武漢加油”,有人在肩膀處畫了張笑臉,隊員們都用各自的方式為患者打氣,也是為自己鼓勁。
大家心裡埋著一個心願:再爭取一個“最早”——在第四批國家中醫醫療隊裡,最早有病人治癒出院。
“有信心嗎?”
一名隊員抬起頭,朝著病床的方向努了努嘴。抬眼望去,貼著一張醒目的標語:
“祝您早日康復,曙光就在眼前。”
國家中醫醫療隊(上海)隊員、新民晚報記者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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