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敬的《左傳》介公,可疑的《莊子》子推

據說端午節是為了紀念屈原,由此想到寒食節(後與清明節合而為一)紀念的介子推。

介子推比屈原早350多年,一個山西人,一個湖南人,在後世竟然主導了最重要的傳統節日中的兩個——清明(寒食)節和端午節,實在是夠牛叉的!

可敬的《左傳》介公,可疑的《莊子》子推

介子推畫像

介子推的故事與屈原的故事都以悲劇收場,但介子推的故事遠比不了屈原故事的利落。屈原憂國憂民而死,很純粹。介子推算怎麼回事呢?先是對君上恪盡臣子之忠,後因未得封賞便遠避深山,在大火相逼下都堅守不出,最後竟然與老母一起被活活燒死了。這到底是一種清高,還是一種小心眼,甚至是一種不近情理的偏執狂呢?介子推之死,讓人心裡疙裡疙瘩,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細究,才發現典籍記載中實際有兩個介子推。

記載介子推故事最早的典籍是《左傳》。原文如下: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汝偕隱。”遂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可敬的《左傳》介公,可疑的《莊子》子推

介子推與其母親雕像


翻譯成現代漢語,大抵是這樣:晉文公賞賜跟著他逃亡的臣子,介之推不去要求祿賞,晉文公賜祿賞時也沒有考慮到他。介之推說:“獻公的兒子有九個,現在惟獨國君還在人世。惠公、懷公沒有親信,國內外都拋棄了他們。天沒有打算滅絕晉國,所以必定會有君主。主持晉國祭祀的人,不是君上(指晉文公)又會是誰呢?上天實際已經安排好了,而跟隨君上逃亡的那幾個人卻認為是自己出力的結果,這不是胡說嗎?偷竊別人的錢財,都說是盜竊。更何況貪天之功,將上天的安排說成自己出力的結果呢?下面的臣子將罪過當作道義,上面的君主對這些奸詐的人給予賞賜。上下互相欺騙,難以和他們相處啊。”

他的母親說:“你為什麼不也去要求賞賜呢?這樣到死又能去埋怨誰呢?”回答說:“斥責這種行為是罪過而又效仿它,罪過更重啊!況且已經說出埋怨的話了,以後不會接受他的俸祿了。”他的母親說:“也讓君上知道你所思所想,好嗎?”回答說:“言語,是身體的裝飾。身體都將要隱居了,還需要裝飾它嗎?這樣是乞求顯貴啊。”他的母親說:“你真能這樣做嗎?那我就和你一起去隱居。”於是,介子推與其母親一直隱居到去逝。晉文公尋找他卻始終沒有找到,便用綿上作為他的祭田。說:“用它來記下我的過失,並且表彰品質優秀的人。”

可敬的《左傳》介公,可疑的《莊子》子推

介子推的故事被編成戲劇

再就是《莊子》中的記載:

“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後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

翻譯成現代漢語:介子推是最忠誠的了,曾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給晉文公吃,文公返國後卻背棄了他,介子推一怒之下隱居山林,抱著樹木被焚燒而死。

《左傳》中的介子推事君以忠,曾矢死追隨晉文公於流亡途中,但並沒有駭人聽聞的“割股啖君”橋段。晉文公即位後“賞從亡者”,介子推確實是“怒而去”了,但“怒而去”的原因卻並不是因為晉文公遺忘了自己,而是因為看不慣臣下貪天之力,競相邀功請賞,以及君上不辨是非、一味收買人心的醜態,恥於以之為伍。介子推最終是“隱而死”,並沒有“抱木而燔死”的慘烈結局。

可敬的《左傳》介公,可疑的《莊子》子推

寒食節(後與清明節合而為一)紀念的介子推

到底哪位介子推更接近歷史的真實呢?

《左傳》中的介公,患難時與君上不離不棄,事成後不言賞祿,不與世俗同流合汙,飄然而去,其品性之高潔確實令人高山仰止,無愧於後世給他的追封名號“潔惠侯”。

但《莊子》中的子推,流亡途中“割股啖君”已讓人不敢領教,事後只因為晉文公一時遺忘了自己,便大怒而去,在大火相逼下都誓死不出,最終搭上了自己和老母的兩條性命,其所作所為很難讓人完全認同。

《左傳》比《莊子》早130年以上,《左傳》的作者左丘明是世所公認的一代良史,《莊子》的作者莊周則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哲學家兼文學家。我更願意相信,《左傳》中的介子推才是真正的介子推。

但沒有了“抱木而燔死”,便沒有了介子推的寒食(清明)節,那介子推還是介子推嗎?

歷史故事讓人好糾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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