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個月,《新世界》成了我“禁足”家中最重要的精神食糧

過去一個月,《新世界》成了我“禁足”家中最重要的精神食糧

更關注大時代下小人物命運的《新世界》,為過著禁足生活的我們提供了觀察世界、觀照人性的獨到歷史觀。

文 | 葉匡政

才咂過味來,窗外疫病肆虐,電視劇《新世界》倒成了禁足家中的絕配。

倒推一個月,假如武漢城內也有金海、鐵林和徐天這樣的拜把三兄弟,他們絕不會料到,一場大變故等待著他們。

電視劇的故事已然終局,現實中仍有數以億計的人“禁足”家中。此時此刻,我們是多麼盼望瘟神遠去,自由呼吸的新世界倏然來臨。

过去一个月,《新世界》成了我“禁足”家中最重要的精神食粮

這個春節,和這部電視劇一起,讓人永生難忘。白天被疫情的輿論風暴吞沒,夜晚食不甘味地瞧兩眼電視劇,對劇中人難以言說的心境,卻體會愈深。

有憂慮,有焦灼,有不解,有迷茫,有悲憤,有無力,有絕望。大概新世界到來之際,人心和五味雜陳,都是如此。

我像是也被凌空席捲至當年的北平,預料不了即將到來的“新世界”,會帶給我怎樣的改變,但我相信它將改變每一箇中國人的未來。

有了這種設身處地的惶恐感,再來回味《新世界》的開局,竟體會到一絲悲愴。京韻大鼓《楊家將》的曲調中,那古樸斑駁的四合院,那篩鑼擂鼓、執鞭驅策的猴戲,那衚衕裡奔跑的黃包車,那滿是小商小販的市井煙火,讓人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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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就是編劇和導演徐兵的高明處,表現的是大時代對人的影響,著眼的卻是北京四九城的升斗小民。小人物在大時代中,或許總有這樣的運轉不息但不辨方向。

距北平解放只有22天,但在小民眼裡,新舊世界仍處於膠著狀態。他們知道新世界即將來臨,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作為小人物的他們其實已沒什麼選擇,只能被各種偶然因素裹挾著,走向未知的命運。

《新世界》的故事圍繞拜把子的三兄弟展開,老大金海是監獄長,北平舊時代的中層官僚,時而長衫時而制服,有著這個位置上獨有的仁義、硬氣和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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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新世界的到來,有清晰的預測判斷,開場就在指揮換金條,想帶著兄弟和家眷們逃到南方。他清楚地知道時代變革的戲劇性,前一刻還是監獄長,後一刻就會淪為階下囚;前一天還是行刑者,後一天可能成了刀下鬼。

他這輩子最看重的是“道理”,豈不知“道理”也會隨時代改變。後面發生的一切,讓他明白了什麼叫滄桑鉅變,迴天無力。

老二鐵林世故狡猾無原則,但又怯懦愚蠢,在保密局混了多年還是個小特務。他是對新世界的到來最無知無覺的人,眼看要改朝換代了,竟還執迷於舊世界的邏輯,惦記著弄個一官半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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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都想著逃命的亂世,或許只有這樣的人,能貌似如魚得水,但得到的終究也是鏡花水月的幻象。他得勢後種種變臉,直至拋屍冰湖、寺廟殺人、安排監獄暴動等,完全成了一個喪心病狂、六親不認的惡人,將兄弟朋友幾乎出賣個遍。

從鐵林身上,我們發現,那些舊生活的失敗者,遇到亂世,往往最先表現出惡意。惡原本就藏在他們的生活中,過去是生活的慣性將惡掩蓋起來,一旦遭逢亂局,他們往往最先成為迷失者。

老三徐天,人力車場的少東家,白紙坊警署的警察。他率性冒失,熱血耿直。他與賈小朵的愛情是舊世界最純淨美好的感情,我想所有觀眾都會懷念,那在冰河邊木盆泡腳的一幕。然而這愛情,卻在亂世的動盪中最先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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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了查找“小紅襖”替愛人報仇,不惜把北平四九城翻了個遍,就是想給愛人一個交待。在他眼中,不管是新世界和舊世界,警察就要追兇,殺人就要償命,他對逃離北平的意願並不強烈。

從表面看,推動故事前進的是尋找兇手“小紅襖”與逃離北平,但故事真正的內在驅動力,卻是兄弟三人對新世界的認知分歧,所帶來的各自命運的變化。

兄弟三人都算得上那個年代的中產階級,甚至是有一些小小的權勢,但在即將到來的大時代面前,只能算得上慌亂而掙扎著的小人物。當然,這些小人物也有複雜的精神世界,也有渴望從苦難中逃離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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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在表達他們面對動盪生活的種種選擇時,其實也在為我們拆解那個時代更為複雜的面相。有的選擇是明智的,有的選擇是愚蠢的,有的選擇是冒失的,但無論怎麼選擇,當事人都無法預料到,他們的選擇會帶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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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猶疑與反覆,那些在後來者看來不是問題的問題,那些沉入到情感深處的微妙變化,訴說著一個變革時代小人物的所有不甘與遺憾。

一切迅猛的變革皆是如此,因為它是存在於所有人掌控之外的。當金海和鐵林想對未來進行思考時,他會發現大時代已剝奪了他們的思考權。

它會阻礙你的思考能力,會讓意志麻木,會消除你訴說的慾望,即使你成為了倖存者,開口說話也變得異常艱難。在這個時候,沉默是表達,嚎哭中表達,背叛是表達,瘋狂也是表達。

我們有了這種觀念,再來看金海和鐵林,就能理解他們前後人格變化的主因了,他們是在動盪兇險的大時代重壓下變形的。那變革或災難就像一道屏障,隔絕了過去和未來,所有習慣了舊生活的人,在這種變化壓力下都會變得手足無措。

因為留在那舊生活隔離區的,有親人,有愛情,有道義,有責任,突然這個庇護所要失去了,那種迷惘和無助會讓很多人變形。“時代之大”和“人物之小”最終讓每個人感受到的,都是一種挫敗與無奈,因為行將崩潰的舊時代,讓舊有的“守禮”不再成為“道理”。從各種不同人物的行為與選擇,我們可以一窺那個時代的複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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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最打動我的地方,是它的歷史觀,這種歷史觀超越了“勝利”或“失敗”這類庸俗的認知,它更關注的是人,是人的情感和被時代左右的命運。

革命不是浪漫主義,創傷也不會讓人感到光榮。導演試圖找到一種在今天仍能接受的方式,來展示他的歷史感。它肯定與那些以國家、軍事、政治為視野的歷史觀不同。

他留心的是那些歷史縫隙遺落的話語,是人們意識到卻不曾說出的話語。雖然徐天、金海、小耳朵這樣的小人物,註定會在歷史中湮滅,但他們仍然是一個大時代的見證者。只有當這些被時代碾壓的小人物能發出自已的聲音,那些被時代埋沒的受難者,才能走出了歷史的陰影和屈辱。這也是在見證生命的尊嚴和意義。

導演把這些小人物人性或變異的片斷,從一般的歷史敘述中挑選出來,是想讓我們凝視生命本身,這種凝視不會對生命刪繁就簡,不會忽略歷史中那些失敗或被傷害的人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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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對生命的每一次回溯,都像是在為歷史尋找第二次生命。那已死亡的歷史和人物,通過影像獲得了另一個通向永恆的軀體。它可能並不完美,但它讓我們看到了天地和生命的無限。

時代再怎麼變,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卻似乎是恆定不變的。就像劇中田丹問父親,新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她的父親回答:“我們需要奔跑,才能跟上它的節奏。”

《新世界》用一個多月的時間,講述了22天的故事。這部劇有著精美的製作,精湛的演技,以及細膩的紋理。它和當下的絕大多數電視劇不是一個節奏,編劇、總導演徐兵執拗地在現實主義的主幹道上,實踐了表現主義的心理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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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改天換地的全部壯美和悽惶,不是一部電視劇所能洞明燭照的,哪怕它有70集的篇幅。但在2020年初這段特別的歲月裡,我和《新世界》有了同呼吸共命運的精神聯繫。通過它,我感知到了很多人間的真相,人心的搖移和終以不可抑制的人性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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