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鶴鳴甘棠
鄙人在閒暇時刻偶讀了某某講壇名家的一篇文章，美其名曰《的文化闡釋》。
其中關於扁鵲的一段判語，即“在中國古代醫學史上倍受後人尊崇的扁鵲，實質上只是一圖騰的幻化而已”，讀後令人非常不爽，鄙人心生詫異，“扁鵲”作為我國曆史上無可厚非的一位“神醫”何以成了一圖騰的幻化”？權且稱之為“扁鵲圖騰論”吧。
鄙人雖然不懂奧妙的醫學，但也略知點古代的歷史，於是“興奮之餘”寫文以對之，姑且妄言吧。
01 其論調之一：七十年代山東西城山出土的四幅東漢畫像石上，扁鵲為一半人半鳥之狀。大約同期出土的漢墓彩繪帛畫《老婦問醫圖》所繪神醫扁鵲，竟是一人身鵲首之狀。這類繪畫中的扁鵲，惟一圖騰人物而已。
這是“扁鵲圖騰論”的首要觀點。
其實，圖騰不是我國的本土文化名詞，它來源於印第安語，意思為“它的親屬”或者“它的標記”。將“圖騰”一詞引進我國的是清朝著名學者嚴復。
從“鳥人合一”的圖騰,就可以望文生義，把扁鵲神化為“人面鳥喙”的神物、不是事實存在的嗎？
顯然不能。
在這一點上，我們不用過多的老費心神，直接否之吧。
02 其論調之二：從《韓非子》、《戰國策》、《史記》諸書所載觀之，扁鵲的高超醫技已被大大神化，並被神化到任何一位現實醫生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都無法達到的高度。
我國泱泱五千年的文明歷史，其中璀璨的國寶—中醫文化也包括在內。
司馬遷曾在《史記》裡說：
扁鵲言醫，為方者宗，守數精明，後世循序，弗能易也。
什麼意思呢？就是指扁鵲的醫學理論，被後世行醫的人所尊奉為祖師，都依照他的方法來治病，沒有人能夠更改。
這裡的醫學理論顯然是專指中醫方面的，扁鵲的高超醫技被“神化”了嗎？
我們先來了解一個“扁鵲救人之危使虢太子起死回生”的故事，就可以窺一斑見全豹。
且說扁鵲遊醫之時，這次來到了虢（guó）國（今天的河南省境內），忽聞虢國太子突然去世，前去打探死因。虢國君主親至宮門，迎接扁鵲進宮為太子診治。
扁鵲為太子切脈之後，對國王說：“若太子病，所謂‘屍蹶’者也。”
何謂“屍厥”？就是假死。他的意思是說，太子其實並沒有死，不必驚慌。
怎麼辦呢？“扁鵲乃使弟子子陽厲針砥石，以取外三陽五會。”
於是，扁鵲取鐵針扎太子三陽和五會穴位，按摩其四肢和胸、腹、頸部。
“有間，太子蘇”，不一會兒，虢國太子甦醒了，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的病例放到現代來講，恐怕也是驚人之舉，放眼舉國西醫為上的潮流，我們的中醫又被置之何地了呢？
對於“起死回生”，扁鵲是怎麼說的呢？“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
其中“越人”是指扁鵲，《史記·扁鵲倉公列傳》雲：“扁鵲者，姓秦氏，名越人。”
扁鵲這是在自謙，我只不過對症下藥（能使之起）罷了。
試問，面對這樣的“對症下藥”，任何一位現實醫生是不是要好好學習呢？
更不用說“扁鵲四診桓侯”的故事了，其中“疾在腠理”、“疾在血脈”、“疾在腸胃”、“疾在骨髓”的望聞問切之妙斷，令人驚訝佩服。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初中時學習的課文《扁鵲見蔡桓公》，就散卻疑雲、頓悟真諦了。
扁鵲被“神化”了嗎？其實這更證明了國粹中醫的力量。
03 其論調之三：《漢書·藝文志》有《泰始黃帝扁鵲俞跗方》二十三卷。這說明春秋戰國至東漢以前，人們已把扁鵲與黃帝相提並論，這是扁鵲被幻化的明證。
所謂“扁鵲圖騰論”的明證呢，就是人們已把扁鵲與黃帝相提並論。
那麼，事實如此嗎？
眾所周知，黃帝是中華民族的祖先，也是創造發明之神。據說，他和他的屬下發明瞭文字、樂律、房屋、舟車等等，其中也包括醫藥。扁鵲就是他的一位掌管醫藥發明的臣子。
據《軒轅本紀》記載：“《帝乃著內外經》又有扁鵲、俞跗二臣定脈方。”
而《漢書·藝文志》也載有《泰始黃帝扁鵲俞跗方》二十三卷。
從上述可以得知，黃帝與扁鵲是上下級關係。
此外，我們還把黃帝時期的“扁鵲”與戰國時期的“扁鵲”。區別開來，他們不是一個人。
《韓非子·喻老》中的《扁鵲見蔡桓公》敘述的是春秋戰國時期扁鵲（秦越人）的事蹟，而《韓非子·安危》中又提到了“聞古扁鵲之治其病也，以刀刺骨。”
這裡需要注意的是，韓非所說的 “古扁鵲”，正是為區別於時下號稱“扁鵲”的秦越人。
“以刀刺骨”指的是針砭療法，產生於新石器時代，石刀是石針的雛型，由此可見，這是指“古扁鵲”的醫術高超。
在《史記·扁鵲倉公列傳》裡，倉公稱“(陽)慶有古先道遺傳黃帝、扁鵲之脈書”。
這裡的“扁鵲”與黃帝並列，當然不會是指前文的扁鵲（秦越人）。
這也是“扁鵲圖騰論”的明證來源。
張海軍、王立美主編的《科學上下五千年》中國古代名醫篇中曰：
扁鵲是春秋之際的著名醫學家,他本名叫秦越人,因為他醫術高明,人們就把他和傳說中黃帝時代的名醫扁鵲相提並論,把他也叫扁鵲。
顯而易見，春秋戰國時期的扁鵲是與黃帝時期的古扁鵲齊名的。
所以，“扁鵲圖騰論”的明證也不攻自破。
04 其論調之四：扁鵲之墓見於全國者約有10處之多……如此眾多的扁鵲墓地，排除其中人們對名醫的敬仰與人們對故鄉名人的敬重等因素外；應當說，尚有另一重要原因，即扁鵲為中國古代幻化了的名醫。
關鍵在於最後一句，“扁鵲為中國古代幻化了的名醫”。
這又符合歷史事實嗎？
《漢書·古今人表》曾收錄了遠古至秦末近一千九百多位各類人物的姓名,其中有一人被稱為“扁鵲”，並且把這位“扁鵲”與春秋末期越王勾踐和燕簡公等人列為大體同時代的人。
也就是說，扁鵲只有一個,約生活於春秋末期,與越王勾踐大體同世。（注：越王鳩淺（約公元前520年―公元前465年），古時越國與中原各國語言不同，音譯為勾踐，《荀子·王霸》認定的春秋五霸之一 。）
清朝乾隆、嘉慶年間的學者梁玉繩也認為“餘考扁鵲與趙簡子按趙簡子同時。”（注：趙簡子，春秋時期晉國趙氏的領袖，原名趙鞅。）
我國中醫醫學史專家龍伯堅認為,判斷扁鵲的生存年代應從兩項資料來推測：
- 第一項資料是扁鵲曾治趙簡子的病，在《史記》既載於《趙世家》,又載於《扁鵲傳》,可見這一件事是可信的；
- 第二項資料是唐朝貞觀年間著名訓詁學家陸德明在《經典釋文》卷八《周禮·醫師》“扁鵲”條引《漢書音義》說：“扁鵲，魏桓侯時醫人”。
這與三國時期著名史學家、東吳四朝重臣韋昭關於“扁鵲”的註解：“泰山盧人也。名越人,魏桓侯時醫也”是一致的。
其中“魏桓侯”即魏桓子,是春秋時期晉國“趙魏韓”三家滅“智伯”其中的一人。
因此，給趙簡子治病的“扁鵲”就是中醫史上劃時代的重要人物—秦越人,也就是周朝第一位擁有“扁鵲”稱號、貨真價實的良醫。
而這位良醫呢，他是“泰山盧人也”。古代“盧”國在泰山之陰，也就是今天的濟南長清境內，春秋時期也稱盧戎，後來被楚國滅亡改為盧邑。
西漢揚雄《法言·重黎》中也記載：“扁鵲，盧人也。”又有唐朝開元年間學者張守節的《史記正義》引《黃帝八十一難》說：“(秦越人)家於盧國，因命之曰盧醫也。”
綜上所述，扁鵲（秦越人）是中國古代幻化了的名醫嗎？不言自明。
結語
《史記·扁鵲倉公列傳》開篇雲：“為醫或在齊，或在趙。在趙者名扁鵲。”
司馬遷為何這樣說呢？秦越人本身就是齊國（盧邑）人，因為給趙簡子治病，所以秦越人在趙國名聲大震，可以與“古扁鵲”媲美，被世人譽為“扁鵲”。
扁鵲（秦越人）是我國中醫藥學的“開山祖師”，更是我國傳統文化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符號。
時下當今，後輩之士要不忘初心，接續傳承，珍惜這一寶貴的歷史文化資源，再一次奏響我國中醫文化的時代最強音，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助力添彩。
參考文獻：
1、王立群《的文化闡釋》
2、東漢班固《漢書》
3、西漢司馬遷《史記·扁鵲倉公列傳》
4、張一民《扁鵲“鳥身人面”考》
5、戰國韓非《韓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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