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东:这样的强制令,给我来一打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武汉会战中,国家派出3.2万余名医务人员驰援武汉,其中含1.1万重症医务人员,接近全国资源的10%,与病魔抢时间,最大限度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

据中国疾控中心报告,迄今共有3019名医务人员被感染,确诊1716例,8人牺牲……损失可谓大矣!

但今天终于有了一点好消息,全国确诊人员持续下降至两位数,湖北首次降为三位数,拐点已经到来,武汉会战结束在望。

相信很多年之后,这个特殊时期的逆行将会成为我们的共同记忆。善良或许会迟钝,心灵或许会粗糙,同情或许会淡薄,但共同记忆不会消散,一定会被诉说,被刻写,被铭记,成为这个职业的精神密码,成为我们民族心灵史的一部分。

最近,对医护人员的歌颂和赞美太多了,以至于成为了一种伤害,这一点逐渐有了共识。摒除了成本最低的口号和赞美,各地出台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奖励措施。尽管她们不在乎补偿,但我们绝不能“装老不折本”,一定要加大补偿力度,直至未来制定医护人员保护法。无论如何,这都是她们应得的,这不仅是抚慰今日之英雄,也是激励未来之英雄。赏罚分明,才会令行禁止。

但在铺天盖地对医护人员的赞美中,我们或多或少忘记了许多战斗在防疫一线的民警和社区人员,他们只有简单的防护,但工作压力和任务极为艰巨。节后返工潮,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人员,都要一个个手工测温,想想这个工作量就不寒而栗。

昨天看到一位老师的朋友圈。她丈夫是民警,在高速公路防疫点检查。因为前天晩上狂风大雪,临时防疫点的帐篷被刮跑了,他们就在刺骨的寒风中坚守一夜……她丈夫已经20多天没回家了,没时间回家,也不敢回家,生怕把病毒带给妻子和孩子……

这就是我们的战士,这是另一类守护神。这位民警只是防疫人员中的普通一员,更多的个体全都默默无闻,但却付出了巨大牺牲。也只有这时才能理解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

爱与被爱就是如此。“被爱意味着被消耗,被染成灰烬,爱则意味着永不枯息的明灯放射光芒,被爱转瞬即逝,爱则是永存不灭。”

战线和时间太长了,很多人白天连着黑夜,身体和心理都已达到极限。央视新闻2月1号报道:抗击疫情短短11天,公安民警苏莱曼·巴马丁、何建华、程建阳、刘大庆、尹祖川、李弦、曾文聪、张新忠8名战友先后倒在抗击疫情的一线……

王开东:这样的强制令,给我来一打


如今20天过去了,这个数字肯定翻了好多倍。仅黑龙江一省就有五位民警王春天、戴洪岩、吴晋华、于占海、王志伟先后壮烈牺牲。这还没包括其他防疫人员。这些英雄绝大多数都是累死的,有些人还没成家就献出了生命,这更让人泪目。

如今拐点到来,尽管还不能大意,但毕竟形势已经明朗,许多一线人员连续作战,身体透支很大,也需要喘口气。因此近日多地发出强制休息令,强制一些人休息,立即执行。

《人民日报》重磅推出不少地方强制休息令的图片,非常暖心。我一张张研究这些强制休息令,一次次被这些默默无闻的人感动,这一年把所有眼泪都快流光了。

有两张强制令很值得一说,一张阳光中透着一点罅隙,一张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第一张“强制休息令”表格制作精细,有对象单位、强制休息理由、强制休息时间、所在单位意见,还有最后一项健康提醒,非常人性化。

王开东:这样的强制令,给我来一打


但一看内容,我大吃一惊。这位李玉娥同志是社保所干部,疫情以来已在防控一线整整战斗了19天,现在强制她休息2天。在强制休息理由中说了一条:“不好好休息不利于患有直肠癌的您身体康复。”

无比震惊,无比羞愧,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们的干部太好了,非常硬核。除了向伟大的李玉娥同志致敬,但我更想说,李玉娥固然可敬,但她不该上防疫一线,或者就算上一线,早就该强制她休息了。即便是特殊材料制造的,毕竟还是有血有肉的人,况且还患有可怕的癌症,怎么可以如此使用?

让一个直肠癌患者在一线整整战斗19天,强制休息也只是休息2天,这在情理、法理和伦理上都说不过去。

难道就缺她一个人手?为何不找一些志愿者?即便没有志愿者帮忙,领导干部可以顶一顶,年轻人可以顶一顶,身体健康的可以顶一顶,怎么能让身体还没康复的癌症患者连续作战呢?这实在太残忍了,让躲在家隔离的人民群众情何以堪?

海涅说:“到了热血沸腾、理智允许的时候还不敢挺身向前的人,就是懦夫;达到了预想的目的后还在冒进的人,就是小人。”那么忍着癌症的伤痛冲在一线的,这是什么样的人呢?

国家反复强调,要把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放在第一位。这个生命健康不仅是大众的生命健康免于病毒侵害,也包含一线工作者的生命健康不能被工作压垮。每个生命健康都很重要,不让重病者抱病工作才能减少伤亡,这才是全面的以人为本。

第二张最特殊,不是强制休息令,而是强制陪伴令。被强制陪伴的是刘成攀同志。从1月27日起,他已在抗疫一线奋战16天,为防疫作出了突出贡献。他妻子也长时间坚守防疫一线,最终妻子病倒无人照料。于是普陀分局刑警大队强制刘成攀立即停止工作,回家陪伴妻子。道理很简单,警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机器。如果妻子因防疫倒下,做丈夫的不能去照顾陪伴,这是不人道的。

王开东:这样的强制令,给我来一打


我为这个“强制陪伴令”感动不已,甚至止不住热泪横流。不要小看这个陪伴令,这在中国历史上可能都是罕见的。方方为什么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头上会成为一座山。就是时代或者强大的机器运转根本不会在意个体零件,零件坏了换了就是。在浩浩荡荡历史的强大语境中,隐藏着无数个体的牺牲和血泪,还有无数个体成为沉默的大多数。

但这个强制休息令让我眼前一亮,这是一个集体对一个个体的温暖和关怀,如此清新脱俗,如此出类拔萃,实在太不容易了。

我们总是说,大河无水小河干,但却忽视了大河有水,小河就一定不会干吗?还有小河都干了,大河怎么可能还会有水呢?我们还习惯说:“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至于这个条件如何创造,创造不了怎么办,就没人管你了。

还记得看《辽沈战役》,在塔山阻击战中,前线指挥员撕心裂肺哭诉:“我们的人快打光了!”林总嚼着炒黄豆冷冰冰地一字一顿说:“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正因为如此,这个“强制陪伴令”何其难能,格外可贵。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表达最人性的关怀,别具一格,阳光四溅,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所有为疫情死难的英雄和普通人不朽,所有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不朽!

里尔克说,如若尘世将你遗忘,对沉静的大地说:我流动,对迅疾的流水言: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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