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雪花膏與真話

庚子立春過後的第十日,豫東大地又下了一場薄薄的雪。清晨,因新冠肺炎疫情困守家中而晚起的人們,隔窗掃望,道路上並沒有積雪,樓房、樹枝和停放的車上,淡淡的銀裝素裹。這時候,真不能再背誦“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了。因為那是寫“胡天八月”的詩句,現在所看到的是春雪。

我覺得(最好你也覺得),居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有一首《春雪》寫得富有文采:“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而明代蘇州人皇甫濂寫的《詠春雪》詩,更能應景:“去年春色驚寒雪,今日當春雪更飛。積素似添愁客鬢,輕花能逼豔陽輝。”這首詩中的“當春雪飛”、“積素添愁”、“輕花逼豔”等字眼,巧合照應了眼下這個多災多難的鼠年春天,頗能引起閱讀共鳴。於是把它抄記下來,以備“學而時習之”。此時的朋友圈裡,文友星明兄發出來的幾句話觸動了我,讓我又抬頭看了看窗外。

星明兄說:“老天爺像搽雪花膏似的,去冬今春,下了三場雪,而每一次都是薄薄的,剛蓋住地皮,好吝嗇啊!氣候不正常,人就容易得病。而導致氣候不正常、地球變暖的原因,也與人類對大自然的破壞有關係。”作為一位攝影家,他還為這段話配上了戴著白帽的假山和露著頭的麥苗等幾幅優美的雪景。老兄可真是個有心人吶!這看似平常的幾句話,把人與自然之關係、氣候變化之原因,給予高度概括,讓我頗費思量。尤其是“雪花膏”,已經久違了。

我想,讀者中的“90後”、“00後”對雪花膏這個詞或許是陌生的。現在年輕人追求的是奔放洋氣、簡約時尚的風格,什麼蘭芝秀爾、夢幻時光、悅詩風吟等時髦化妝品才受他們的青睞,誰還會記得老古董雪花膏啊!但是,對於從“窮過渡”過來的人來說,當年能擁有一瓶白白的雪花膏,就算有幾分小資了。

在我心目中,雪花膏一直是不錯的化妝品。我敢推測,當年的大腕明星、影視演員們都用過這種化妝品。雪花膏像雪花一樣潔白,塗在臉上,可以滋潤皮膚、覆蓋雀斑,遮掩部分真相。幾年前,聽說著名女演員蔡明要來商丘演出,我和幾位粉絲在華馳粵海酒店大廳等了好長時間,後來她終於出現了。走近一看,臺上臺下判若兩人。只見她拉低帽簷,雙手捂臉,一邊往裡走一邊說:“不好意思,我沒有化妝。”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一位男士調侃說,啊哦,還沒有抹雪花膏啊!

化妝打扮是對別人的尊重。影視明星們濃妝豔抹是出於她們的職業需要,人們都喜歡看到她們漂亮的一面。即使明明知道有假象掩蓋著,也不好意思去揭穿,就像人們喜歡聽阿諛逢迎的話一樣,得到的是一種心理上的滿足。這麼多年來,我們無法計算也不想計算看到過多少被遮掩的容顏,聽到過多少虛偽的謊言。許多人甚至認為,只要沒有造成多少損失,放謊言一碼也不為過。

自從有人把央視的“實話實說”改編成小品以後,觀眾們在哈哈的笑聲中漸漸發現,那個敢說實話的人再也找不到了……真話倒成為稀缺的語言。而且在某些時間、某些場合,說真話,還需要冒著一定的風險。在這次新冠肺炎疫情擴散之前,說真話的李文亮被“依法查處”,他的黯然離去讓許多人唏噓不已,直至出現霸屏。真話被查處,假話被偏信,給社會帶來深深的創傷,這傷口至今沒有癒合……

2月16日凌晨,“河之洲”公眾號轉發了湖南作家王躍文的一首詩作:《假如我還能活下去——寫在新型冠狀病毒肆虐的寒夜》,其中幾句寫道:“假如我還能活下去/我要加倍愛我所愛的人/我不會再敷衍我不愛的所有/我不飼養寵物/我沒有權力主宰任何一個生命/我的嘴只用來講真實的話/假話留給講假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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