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渑池往事》:知县王世英与察院门的由来

《渑池往事》:知县王世英与察院门的由来

古时候渑池很穷,汉景帝前元二年才开始兴修城池,迁移万户人家聚居城内,才有了个县城的样子。由于渑池地处要道,是兵家必争之地,接连不断地战争和战乱导致渑池一直未能壮大起来,到了东晋十六国时期,后赵建武五年(公元339年),又不得不将一些牢里的犯人迁移了过来,“权救时务”。到了明思宗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渑池城又被李自成、张献忠率兵攻克,一番烧杀掳抢之后,渑池“田野荒芜,百不垦一;人民被杀被掳,百不存一”。之后的崇祯七年、八年、九年,李自成不断来犯,可把渑池人民祸害惨了。原来的渑池县城很大,真的是大渑池。但由于人口太少难以四下兼顾守卫,自打李自成不断进犯之后,只好忍痛把原有的城池裁去西边三分之二,在剩下的小城四面筑成土城,外东、北二面并西北半面系砖城,高二丈,厚六尺;南一面并西南半面系土城,高一丈八尺,厚七尺。城墙四周建有垛口一千二百个,每垛高五尺。城墙四周还都挖有丈八宽的壕沟,具体数字不详。我是根据我看到的,七十年代挖开的北城壕大街上的东城壕的宽度估计的数字。城壕里面放了很多水,在东西壕沟上面还建有石桥各一座。在城墙四角筑起角楼,在城门上建起城门楼。除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还有小北门和南边的通济门、小水门三个城门。东门曰“宾暘”,西门曰“重关”。东城楼曰“控函”,西城楼曰“镇崤”。以东城楼最为壮观,高达三层,至今《洛阳志》里仍然保存有老照片。自打城墙筑起之后,渑池城没再发生过大的变化,这才成了如今咱们仍能模糊分辨出的老城规模。清朝建国后,“幸蒙谕旨,除荒征熟”,免去了灾年土地赋税,人口田地才逐年增多。

由于渑池从无盐商,致使税赋少了一大头来源,从来都是一个财政吃紧的穷县。加上渑池虽系弹丸之地,但“地处交通要道,建有两驿两所,东接新安九十里,西连陕州一百四十里。虽崇山峻岭,道阻且长。”但路过的各级官员很多,导致财政负担更加沉重。

明朝时,上头考虑到渑池太穷,养活不起这些驿站馆所,马骡馆夫俱系汝州陕州等地派来并负担所有费用。明·万历二十年后,各邑艰于道远,嫌来来回回不方便,也不知哪位想出一个办法:不再派人来了。“遂雇觅渑人为之代当,一时亦觉称便。”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对渑池,对汝州陕州各邑,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事情有时就是这样,渑池人干得顺手了,干得时间长了,汝州陕州等邑的官员们便觉得,这本就是你渑池的驿站馆舍,又是你渑池人自己在里面干着,便萌生了应该让你渑池自己负担费用,我们只是财政上协助帮扶一下而已的想法。逐渐地,渑池再派人去要钱,人家就不好好给了。但驿站馆舍又不能关门,渑池县令只好从当地人民身上盘剥,将税赋加重,“导致渑民纷纷逃亡,数不胜数”。

到了崇祯年间,幸阁部杨公嗣昌同志发现了这一问题,下令恢复旧制。汝州陕州等邑,你们该出钱还要出钱,不要再让渑池出钱了。“渑民稍获更生。”逃跑的人才逐渐返回家园,渑池的人气才逐渐旺了起来。这和历史上因为战乱和饥荒,渑池人几次流离失所,人口顿减,田地荒芜,不得不从各处移民过来,后人气才逐渐旺起来的情形差不多。

但渑池终究是数省通衢,差使往来,络绎不绝。一遇大差,像正国级的人物路过,所需夫马太多,接待费飙升,仍感到难以应酬。历任知县都是不断给上级打报告,要求增加经费。你想想,渑池当时的财政收入连一万两白银都不到,而养活看大门的,看监狱的,看仓库的,抬轿的,扇扇子的,打伞的,警卫的,喂马的,做饭的,干秘书的,大堂上立在两旁手拿水火棍壮胆的等等,甚至包括参加考试的考生也要发给补助。县志上记载的负担对象是这样的,它包括:“门子、皂隶、监禁卒、轿夫、扇夫、伞夫、马夫、膳夫、库子、廪生等等”,别的都不难理解就不解释了,廪生就是参加考试的考生。加上还有扶贫款、草料钱等各项杂支,每年就需要白银八千零三十四两。再加上县太爷的年俸银五两六钱一分,养廉银一千两,公费银一百八十两,巡检的养廉银八十两,典史的养廉银八十两等,全县每年财政上余银仅剩下二百零五两九钱七分。也就是说,就是县太爷把它全部都贪污了,也没有几个钱。

有人不免会问,县太爷每年的工资才五两多,还是春秋两季分两次发给。那相当于多少钱,够不够花啊?另一个疑问是,为什么县太爷的养廉银却高达一千两,这又是为什么?

按《渑池县志》上记载,康熙四年间,一百亩地需交税银一两六钱,县太爷的年俸大约相当于三百五十亩地的税银。也有人按米价计算,清代的一两银子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一百五十元至二百二十元左右,取中间数二百元,每年工资才两千多元,实在是太少了,连温饱都难以维持。这也就怪不得明朝会出现像海瑞这样的清官,每年才能够吃一次肉。海瑞的清廉形象是有目共睹,穷的只能靠种菜养活自己,死的时候连丧葬费都出不起。当时有人写诗来赞海瑞的穷:“萧条棺外无余物,冷落灵前有菜根。说与旁人浑不信,山人亲见泪如倾”。

但如果不是像海瑞这样清正廉洁和死板,如果能够随大流,那么还会有另外一些“灰色收入”,这一切上头其实是默认的,并不会追究责任,到了清代仍是这样。

那就是征收银子时所谓的“火耗”或者叫“耗羡”。所谓“耗羡”“火耗”,即指在征收银粮时,以弥补损耗为由在正额之外加征的部分。一般情况下,征收的银两中,每两加征四至五钱作为火耗;征收的粮食中,一石加征二升到一斗几升,整个县总量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实际上这笔“耗羡”并不归公,完全入了州官县官的私囊,成为公开的、照例的好处。有时候各种各样的额外陋规,甚至超过正常税收的十几倍。

还有一种办法是,那时候田赋可以用钱交纳,甚至必须用钱缴纳。经手官员就任意把钱价压低。譬如说,市价二千文合一两银子,他可以定为二千四百文合一两。国家也糊涂,田赋往上缴有一定数量,通常缴到八成就算完成了任务。如果有水灾、旱灾,明明收成是八成,可以报五成,农民实际田赋并不少缴。多收的银粮也都到了州官县官和他们爪牙的腰包里了。此外,人们打官司也是县官索诈的好机会,那时候的县官还兼着公安局长和法院院长的差使,公检法司集于一身。既没有检察院和人大监督,也缺乏媒体监督。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小小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一句俗语足以说明当时司法腐败的严重。所以在当时做县官的,如果不太黑心,每年总可以弄个一万两银子。如果善于搜刮,自然更不止此。

接着再说说“养廉银”。皇帝发现了下面的官员工资太低难以维持生计,而默许他们收取“火耗银”,但因为没有统一的标准便难以掌握下面的官员到底贪了多少。有人加了四成,有人加了五成,也有人一成也没加。非常的不合理。因此自雍正年间起,又规定“火耗”归公,同时发给“养廉银”,至乾隆时又有补充调整,实际成为一种附加的俸禄,数额大大高于正俸。像王世英这样的知县,当时已经拿到了一千两,是实际工资的一百七十八倍。那为什么不直接加到工资里面一起发放呢?我觉得这就是皇帝的高明之处。因为“养廉银”是附加的活工资不是死工资,你如果不听话或者不廉政有人告状了,那么就随时能够把当年的“养廉银”取消。

《渑池县志》记载,仅仅每年支应过往官员差使,接待招待这一项开支就需要六千七百多两,虽然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有其他各邑负担了,但应付大差超出的部分,要是上头不下拨专项资金,这个县太爷的差事,也没法干。因为大差逐年增多,花费也越来越大。再说了,即使上头给下拨专项资金,也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这里面求人办事的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干过县太爷的都知道。

由于渑池是这样一种情况,因此谁都不愿意在渑池这样的穷乡僻壤干县太爷,既是正县级也不想干,哪怕到富庶之地干个正科级也比在渑池当县太爷强。因此渑池的县太爷才会像走马灯般来回换,仅清代就换了一百零八位,和《水浒》梁山上的好汉人数正好相当。他们能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不远千里来到渑池为人民服务,并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也真的为渑池人民办了不少好事实事。

因为那时候,由于路途遥远条件艰苦,不愿赴任的大有人在。现在看来,他们中的许多人还是,在其位,谋其政,眼光放得远大,干了不少实实在在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情的。比如城隍庙、儒学、韶山书院的重建重修,比如县东二里的先农坛,比如城内的八腊祠、月川祠、冰鹤祠、王公祠、邓公祠、萧公生祠、节孝祠、关帝庙、火神庙、财神庙,玉皇庙,刘猛将军庙,比如城内的邓公书院,比如义昌的马神庙,比如西城外的雷公庙,比如城东南的奎星楼,比如南村的文公祠、牛公祠,比如洪阳的双济桥。这些大都是在财政吃紧的情况下,县太爷们自掏腰包捐款建造的,或者是自己先带头捐款,然后倡导民众也一起捐款修建的。大概那时候的县太爷们觉得,名声比金钱更重要,雁过留声,人过还是想留名的。并且是想留下好的名声而不是骂名。

尤其是王世英卸任一百四十多年后,嘉庆十二年(1807年)上任的甘扬声,在位六年,捐款数量最多,修建的祠庙学校最多,就连桥梁和监狱牢房修建,他也捐出“养廉银”。最可称道的是,他还知道爱惜人才,知道好多参加考试的穷秀才们没钱,因此他连考试的卷子钱和考试用的桌椅板凳钱也自己捐了。由于捐的钱多一下子用不完,他还设立了类似于基金会的组织,将钱交于盐当(说清朝渑池一直没有盐商税收,如今冒出个“盐当”,这“盐当”究竟是干什么的,没有搞清楚。望知情者告知),按月一分二厘生息,三年后结算,各项开支之后的盈余部分,他还分给各个考生。其钱为了防止有人贪污私分,归礼房设专人管理。该考试了,礼房先去盐当催缴县署,收上来后,县试于考前一日交裱糊匠收领(考场与裱糊匠啥关系,为什么要交给裱糊匠,老猫未找到答案。估计是找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干这事更加合理吧?)。府院二试于考卷收齐后,三日内按照名单交送与儒学,由监考官按照名单散给。乡试则固定于“考试当年七月二十日发礼房,经承送省,按名散给”。至于操心受劳的礼房工作人员,也发给辛苦费二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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