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此心安处是吾乡

01.

爷爷的故事,是我人生启蒙的灯塔。

我的童年生活,虽然贫穷,但很快乐。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多数的青壮年劳动力都选择南下打工维持生计,我的父母也是如此。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

爷爷写得一手好字,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了,总会请爷爷去写毛笔字。爷爷虽然只读到初一一学期就因家贫无奈辍学,在幼时的我眼里却是最伟大博学的存在,爷爷脑海里总有讲不完的故事,这些故事,成为我人生中最初的灯塔。

要像灯塔一样,为一切夜里不能航行的人,用火光把道路照明。——马雅可夫斯基

那时候物资匮乏,刚开始甚至连电都没有通,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但我的童年却丝毫不觉得乏味无聊,我们姐妹三个和堂弟,姐弟四个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爷爷干完农活回来,给我们讲故事。


我的爷爷:此心安处是吾乡


冬天一家人围坐火炉边,烤着香喷喷的地瓜,听爷爷给我们讲孟母三迁的故事,那时候要好好学习靠知识改变命运的意识就深深扎根在脑海里。夏天就坐在屋门前晒谷坪上一起看星星,在熏蚊虫的浓浓艾烟香中,我认识了那条横跨夜空的银色带子,就是阻隔牛郎织女的银河,对面山顶那个连在一起勺子状的星星就是北斗七星,也知道了三颗星星排成一条直线的是猎户座。爷爷有时候也会给我们拆简单的字让我们猜谜语,兴致来了还会唱当地流传的地方戏曲。

爷爷用他所知所学为我们姐弟四个构筑一条“知识改变命运”的光明大道,我们对世界最初的印象和对书本、对未知的好奇,就来自于他日复一日给我们讲的故事中。如果作为留守儿童,我们前行的路是宽敞明亮的,那是因为爷爷一直在前方为我们举着火把,给我们驱逐成长路上的黑暗。

02.

爷爷用爱,为我们营造温暖的港湾

我生活的地方是湖南湘西一个偏远小山村,四周环山,村子就在几座大山之间的小小盆地上,一条小溪从大山深处蜿蜒而出,横贯过这片土地,朝大山外蔓延而去。村子刚开始连像样的马路都没有,村里人要去镇上赶集,都要专门留出一天时间,天未亮便步行出发,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三四个小时到镇上,有多的吃不完的农产品也会挑着去镇上卖赚点日用,中午在镇上吃一碗喷香的米粉,下午便继续启程步行回村。这一来一回,一天也就过去了。

小时候我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爷爷赶集的日子,和弟弟妹妹一起早早等在村口,盼望着赶集回来的爷爷挑的竹筐里,散发着葱香的小笼包,或者是桑皮纸包扎的核桃酥。

爷爷挑着竹筐走近,看到几个小孙儿,长途跋涉满是汗珠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告诉我们回家吃好吃的,于是几个小皮猴就欢呼雀跃的跟在爷爷后面往回走。

零食都很少的年代,镇上才有卖的小笼包和核桃酥,无疑是我们眼里的美味珍馐,那种味道,是现在品味不到的香和甜。

那个挑着竹筐由远到近渐渐清晰的身影,村口眺望的期盼渴望,都成为遥远记忆里的剪影,但那种温暖,却窝在心底深处酸软着,一戳暖心。

我的爷爷:此心安处是吾乡


虽然爷爷在日常生活中很惯着我们,但是在学习上却格外的严厉。

姐弟几个上学以后,爷爷要求我们回家吃完饭第一件事必须写作业,就着昏黄的蜡烛,爷爷在结束一天辛苦劳作后,还会不辞辛苦坐在课桌边辅导我们写作业。

后来条件渐渐好起来,村里通了电有了灯,再渐渐的也有了电视机,在我们上学期间,爷爷也是不允许我们开电视机的,只有周末和寒暑假的时候能看电视。

再到后来到镇上上初中,爷爷已经没有能力辅导我们,但凭借他从小给我们培养的良好学习习惯,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姐弟四人最后都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爷爷虽然是个农民,却也是个知识分子,他是从来不迷信的人,但每逢我们姐弟几个高考,爷爷都会和奶奶一起去找算命先生,在我们考上之后,还会专程去山上放鞭炮祭祖。

村里同龄的女孩子,要么辍学南下打工,要么早早结婚生子,过着一抬头就能看见后半生的日子。爷爷却倾尽所有,把我们几姐弟培养成材,他教给我们的,除了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农村出来的孩子,求学是少有能改变命运的捷径。

03.

爷爷在的地方,就我的此心安处

听父亲说,爷爷年轻时脾气是比较暴躁的,他们兄弟三个没少挨打。可是在我印象中,爷爷却是少有的温厚,可能是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也可能是时间沉淀了他的心境。

父母从小不在身边的孩子,都会缺少一些安全感,但爷爷却弥补了这一缺憾。虽然是隔辈,爷爷对我们的关心爱护却一点都不少。

尤记得小时候半夜发高烧,是爷爷打着手电筒背我走半个小时去村医家里看病。姐弟几个瘦弱不爱吃饭,爷爷就领着一串小萝卜头去隔壁村子里找中医开草药。高中第一次离开家去市里上学,爷爷担心我不能适应,好长一段时间睡不着,在电话里却告诉我要坚强,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后来三年高中生活,独立性格已经养成,到上大学,觉得自己已经是独立自主的大人了,不必那么恋家,给爷爷奶奶的电话也日渐稀少。

直到大学快毕业实习的那个暑假没有回家,爷爷要求妹妹带着他们去网吧和我视频,在视频里看到我的时候,爷爷却哭着问我“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钱不够吃不饱饭”,说完这句话甚至哭得不能自已。我从来没看到爷爷在人前哭成这个样子,看着爷爷微微佝偻的身躯,我第一次意识到无所不能的爷爷老了,他只是一个心疼想念孙儿的普通老人,此时我才深深了解无论到我长到多大身在何方,我永远是让他放心不下的小女孩。

从此后我尽量多回家,有时间就多陪陪爷爷散散步,聊聊天。工作后时间上却身不由己,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工作生活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难题,但只要想着爷爷在,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就给予我满满的温暖与力量。

我的爷爷:此心安处是吾乡


爷爷也曾有满腔雄心,有想要实现的理想,可是那个年代的现实局限,让爷爷曾经沸腾的情怀都化作满腔无法言说的遗憾,他被生活困在这生养他的土地上,无处可逃。但他穷尽一生,也要把我们姐弟几个送出小山村,让我们拥有展翅翱翔的力量,这何尝不是对曾经年幼的自己的一种补偿呢!

爷爷这一生,都在为整个家庭及子孙活着,他是我人生路上指引的灯塔。不管我走多远,回头看到这灯依然如明月高悬,我的人生路,就充满温暖与力量。

爷爷在,我永远是有家可以依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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