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差點害死妹妹

每當憶起那曾經的駭人一瞬,心中不免害怕,不免自責,因為,就在那一瞬,妹妹差點因我的無意識疏忽而喪生。

大抵是十三、四年前的事,那時家裡收入,主要依靠賣菜。前一晚,父母將挑回的蔬菜,去掉爛的、蔫的、老的、病蟲害的葉子,再扎束上漂亮的稻草結。末了,淋點兒清水,以維持菜的鮮活,用父親的話說,這叫“貨賣一張紙”。他們給蔬菜“化妝”時,我伏在小方桌上,藉著昏黃的燈光,寫作業。做完課業,我就幫著幹活。做得最多的就是,粗略地抹掉不好的菜葉,將菜遞給父親。父親接過手,再用小鋸刀雕花般劃去不美觀的部分,一顆精品白菜就呈現出來。大抵是白菜產量高,所以種白菜時候居多,憶及往昔,首先想到的也就是白菜了。等到理弄完一切事宜,夜已深了,我和妹妹早已入夢,父母是何時就寢的,我都沒了映像。

睡得晚,起得早,這是賣菜人的宿命。我生在這個依賣菜維持生計的家庭,也不能例外。那是某個清早,應該說半夜更確切,我被母親固執地搖醒,讓幫父親推架子車,我很不情願地起了床。大概是我們起床聲吵醒了妹妹,她也醒了,執意要同我們去逛菜市。那時候,村裡還是早先那條泥土路,坑坑窪窪,母親管這叫“南瓜窩子”。再加之拖拉機碾壓的溝槽,高樓樓一架子車菜蔬,連拉帶推,著實費力。這還不算啥!最費力的是過完河,上瀝青路那段坡,往往要使吃奶的勁兒,才能將整車菜推上陡坡。那時候,跨河橋還沒建,需將車拉到老磚廠下邊,陳家門前那條路去,只有那麼一條路能下到河灘。那會兒是冬季,脫了鞋塞進架子車抽屜裡,先把妹妹背過河放在岸上。我和母親分別扶著車架兩旁的扶攔用力推。父親掌著車把,肩上套著拉繩,弓著腰往前伸頭。河水扎麻麻的冰冷,凍著我的腳。過河上了岸,趕忙揉搓凍僵的雙腳,套上鞋子,歇會兒火,接下來就要衝陡坡了。陡坡有四五十米長,坡不算緩,差不多四十五度。衝坡最好是一鼓作氣,我往往做不到。衝半截兒,氣就洩了。只好拿了兩塊墊石,剎住車輪,一旁歇著,再蓄些氣力。二番頭推時,氣力已不及頭番了,往往眼看就要上瀝青路了,氣力卻耗盡了。我便猛憋一口氣,使勁兒往前扳輪子,車才算上去。

母親送我們到這兒,就該回家了。剩下都是平路,只剩下瀝青路上國道那個小坡了。到了小坡,尋個熟人來搭把手,很輕易就能上去。在路邊尋個有利的位置泊了車,我就蹲下來,靠在車軲轆邊竄瞌睡了。市場上黑乎乎的,二道販子們夾著口袋,打開電筒照照這家的菜,比比那家的,一切早已司空見慣,不如睡個回籠覺。我被叫醒時,天往往都麻影亮了。這會兒,也有賣早食的小攤兒了,豆腐腦、豆漿、油條、菜夾饃,也就這些了。妹妹往往纏著父親給買吃的,父親也會爽快答應她,我想這大抵就是妹妹跟著來的主要原因吧。回程的空車,多數是我推著,父親前一天就忙到很晚,起的又大早,拉了一路車,又是招呼賣菜,這會兒讓他空手輕身慢步,抽上一袋悶煙,是應該的。妹妹這會兒腳走疼了,纏著要坐我推的空車上,我便欣然允許她,反正小不點兒也不重。路漫長,推著推著,我就又犯困了。不知何時,我開啟了夢遊推車模式,可能是路上沒車,父親也沒緊顧。

當我突然被一束亮光和喇叭聲驚醒時。就那一瞬,我看見一輛東風小卡,幾乎在快要撞上我車時,猛的車頭向外打偏,才在那千鈞一髮間錯開了。我猛地就清醒了,發現車被我突然推到了馬路中央,我還清晰地記著卡車司機那個責備的眼神。他沒有下車教訓我,也沒做停頓,打偏軌跡徑直開走了,但那個責備的眼神我一直都記著!父親猛一把拉住我,責問我在幹啥,差點出事故了!是呀,我差點葬送了妹妹。一時間,心裡困巴巴的,很不是滋味。父親奪過車把,徑直推走。

已過去多年,我依然不能釋懷。我要感謝那位司機師傅,是他的警醒,避免了一次事故,拯救了妹妹,也拯救了我。

那次,我差點害死妹妹

自繪圖:陡坡上,父親拉著菜車,我和母親跟在車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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