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东京》:跨文化与婚姻围城双重语境下的孤独溯源

作者|电影十三姨

导读

许多人对电影《迷失东京》的观感是“矛盾”的,正如网友所言,“好像讲了些什么,又像什么也没讲,就是一些情绪感觉”。

实际上,影片虽然贴上了爱情的标签,但它所记录的只是一段偶遇的时光,两个陌生人在异乡并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爱情故事,顶多算是各自用孤独所浇灌出的一朵暧昧之花。

对观众来说,最吸引人的目光,正是隐藏在清新轻盈,诗意唯美镜头下,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孤独寂寞,疏离迷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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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把它条分缕析地讲清楚,也并非易事。我们需要对电影的叙事和手法层层剥离,才能窥见其孤独本源。换句话讲,<strong>应该搞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孤独得如此动人。

抓住了这一点,就不会有此片好像什么也没讲的错觉,恰恰相反,你将品尝到《迷失东京》独有的韵味,原来是那样余香不散。

1、跨文化语境之下的沟通障碍

导演索菲亚•科波拉,和本片的主人公一样,都是以一种外来者的视角参与其中的,日本和美国两种文化之间的“巨大”差异,让原本稀松平常的东京之行抹上了充满新奇,但又各种不适的“复杂”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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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差异的表现有很多,最直观的是语言沟通上的不顺畅。影片的英文名叫Lost in Translation,直译就是迷失在翻译中,或者说翻译不明,失去那个味道(意思)了。

由于语言不通,从美国远道而来的过气影星鲍勃(比尔•默瑞 饰),只能在拍摄广告时依靠日方的翻译工作,翻译的存在既实现了交流的可能,也带来了信息的失真和扭曲。开拍前,导演用日语对鲍勃说了很多。

鲍勃先生,安静的坐着,桌子上有一瓶三得利威士忌,你明白的,对吧?充满感情的,慢慢的,看着镜头,好像遇见你的老朋友,说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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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翻译解码后,那些看起来像是铺垫修饰,可有可无实则至关重要的细节都被过滤掉了,仅剩下生硬的执行层面,“他想要你转过来看着镜头,向右看”。

这让鲍勃觉得紧张和不适应,本该应对自如,富于表现力的他,在镜头前活脱脱像是个傻瓜。

失眠时打开的电视机,尽管频繁换台,也不过是看着发呆,没有了语言注解,再好看的节目画面只会令人更躁动不安。

<strong>除此之外,两种文化在行事逻辑、心理性格上也有很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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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长期以来受封建专制统治,有序森严的等级制渗透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经过近代西方文明的洗礼,肉眼可见的阶级划分难以鲜见,可是等级观念依然留存在人们大脑里。

接待鲍勃的日本人热情有礼地迎接,每人送见面礼,即使在楼道里也有人向他鞠躬问好,甚至还安排了妓女上门服务。对于深受美国平行结构的文化所熏染的鲍勃来说,多少有点不习惯,而他只能选择性地接受或是拒绝。

陪丈夫出差而来的少妇夏洛特(斯嘉丽·约翰逊 饰),更是被异域文化隔离开来,她不是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俯瞰城市,就是去短途旅行随意游走但很少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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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文化沟通带来的障碍,让鲍勃和夏洛特变成了失语者,犹如两座身处人群却又无比孤独的小岛。如果按文化人类学的定义,他们处于一种文化休克的状态。

由于失去了自己熟悉的社会交往信号或符号,对于对方的社会符号不熟悉,而在心理上产生的深度焦虑症。

这是电影中最表象的孤独之源,在人口移动极其普遍的今天,相信每个人能有或多或少地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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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姻围城困境中的交流缺失

如果说身处异乡的孤独感,尚可通过自娱自乐的方式适当排遣,那么两人面临的婚姻困境,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

鲍勃飞往东京的初衷,不光是拍广告挣一笔钱,还有逃离家庭这样更隐秘的内在动机。他厌倦了妻子沉迷于柴米油盐,琐碎小事的喋喋不休,也不想例行公事般地为儿子过生日。

逃离是获取自由最便捷的途径,然而,鲍勃不仅被深深的孤独感所侵蚀,他还要“忍受”妻子半夜三更打国际长途电话,发传真所带来的“不合时宜”的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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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婚姻生活,庸常无趣的现实早已让他激情丧失。最大变化来自孩子的出生,天使降临的第一天是鲍勃口中人生最开心的时刻。可是越往后,快乐也离他越远。

妻子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孩子身上,夫妻关系被亲子关系替代,成了家庭运转的核心纽带,鲍勃仿佛一个处于边缘的局外人,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家庭也不再是能让他感到温馨幸福的地方。

相比于鲍勃的无奈,夏洛特的处境更叫人“痛心”。才结婚两年,身为摄影师的丈夫就“无意”地冷落了她。一方面,他忙于工作顾及不到妻子身处异域的孤寂;另一方面,又和别的模特聊得火热。以至夏洛特怀疑她是否所嫁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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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点在于,<strong>他们发现和爱人的交流越来越少,尽管眼角爬满了隐隐作痛的愁绪,并且似乎察觉到了那些丢失已久的东西,可就是讲不出来,也或许根本不想讲,对陌生人反倒是能敞开心扉地展开诉说。

片中鲍勃的妻子一直没有出境,观众只能从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当问到家里购买地毯丈夫喜欢哪种时,鲍勃总是顺着太太的意见作答,显得极不耐烦,你随便几乎是他的口头禅。

夏洛特常失眠,她试图和老公聊天时,收到的回应不过是转身之后继续响起的鼾声,而与老公的朋友聚一起,她无非只是换了个地方独自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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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来看,<strong>对方在各自婚姻生活中常常扮演着缺席者的角色,而症结即是交流的缺失。虽然具体情况有差别,但问题的实质一样。导演科波拉以其女性独有的细腻敏锐地洞察到了。

鲍勃并非简单粗暴地拒绝沟通,可他确实失去了交流的欲望和耐心,夏洛特做出了想要得到关怀的尝试,丈夫却选择忽视没有给她暖心的回应。

两个身处异域文化的失语者,先是被文化差异这种外在因素所短暂隔离,进而在婚姻围城中由于或充当或遭遇缺席者的常态,让本该敞开的心灵大门紧紧地闭上了,无处不在的孤独飘散于原始欲望和道德责任之间,考验着他们“必须”得做出艰难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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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性深处难以安放的孤独感

很明显,《迷失东京》的基调是内敛克制的,但平淡零碎的叙事中其实暗藏“玄机”,最大的“反转”在于,明明做了很多两人将要陷进婚外恋的细节铺陈,可他们终归走向了各自原有的生活轨迹,这样不落俗套的设置,恰是影片的高明之处。

而深入骨髓的孤独就像牵着风筝飞翔的那根线,无论剧情怎样延展也未离开线,所有的小“惊喜”小“意外”,也仅如拂过脸庞的一缕清风,留下的不过是那一刻的温情记忆。所谓迷失,也仅止于迷失,背后仍是舍不掉的孤独。

《迷失东京》:跨文化与婚姻围城双重语境下的孤独溯源

也只有剥离掉文化差异的外因,与依存他者而生的婚姻困境,才能洞见他们真正的孤独本源之所在。

众所周知,对都市疏离、迷失感的营造,是王家卫的强项,《重庆森林》、《堕落天使》、《花样年华》《2046》等当中都有精彩呈现。

本片尽管是写实风格,可也有不少诗意浪漫的镜头语言,用以表现游荡在都市任意角落怅然若失的迷惘感,在这点上,很难说科波拉没有<strong>向王家卫借鉴。

东京繁华喧嚣的街市,更能衬托出人内心的孤寂,霓虹灯越是光怪陆离地闪烁,男女主就越是按捺不住地手足无措,连续失眠,频频出入酒吧,香烟美酒,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成了彼此孤寂时分最好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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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家庭“抛弃”后,随着年龄增长,鲍勃在工作上也开始走下坡路。感情与事业双重夹击,制造了其“中年危机”的既定事实。他既不知道该如何重回家庭的温暖港湾,也不晓得怎么做才能最好地发挥余热。

大学主修哲学专业的夏洛特,喜欢写作和摄影,但她认为自己在这两项上均缺乏天赋,拿不出像样的作品,又好像不甘过平凡人的生活,苦于不明白人生的方向该往何处去。

简而言之,他们在各自所处的生命阶段遇到了难题,所谓文化差异无非是异域环境放大了人的内心感受,婚姻困境也不过是借由两性关系凸显了个体的迷茫,内在的问题其实是对自我身份认同的迷失,这才是藏匿在人性深处孤独的本源。

《迷失东京》:跨文化与婚姻围城双重语境下的孤独溯源

由此抽丝剥茧地分析,我们许多的疑惑自然就解开了。为何两人即便奔跑于霓虹灯下玩大逃亡游戏,在玻璃屋中尽情地放声歌唱,躺一张床上谈着柏拉图式的爱情,却始终谁也没有跨越道德界限,堕入婚外情的无底深渊,却仅仅只是两个孤独灵魂的低声吟唱,<strong>始于孤独,终于暧昧,中间的过程则谓之迷失。

影片结尾处,他们拥抱离别,朝着相反方向消失在人海中。而鲍勃的耳语,夏洛特的笑容,节奏欢快的摇滚乐,无不表征,东京之行两人并没有一味迷失,生活也未就此停滞。

相反,彼此给对方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他们将带上各自的苦恼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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