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經是2020年二月底了，這個被延長的春節，很特別。因為新冠狀病毒，新聞、消息滿天飛，大家的心境也亂成一團麻。
而在武漢這座城市裡，還有很多“被困”的老師和學生。他們怎麼樣了？武漢加油特別篇：採訪武漢孟祥鑫老師。
1月中旬的時候，我去學校上課，一位學生咳嗽得很厲害。課後第二天，我起床發現自己發燒了，當時關於新冠狀病毒的消息還沒那麼多，但我也看到過一點。可是不能判斷是平常感冒，還是肺炎。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就坐在沙發上，一直靜靜地坐著，坐了兩個多小時。感覺緩過來一點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消接下來的全部課程。
我一年要帶近40個學生，武漢市的，還有湖北省其他地方的學生，有些學生需要坐火車來上課。平均一天6、7節課，安排的滿滿當當。雖然當時對新冠狀病毒的認識還不像現在，但是本著對別人負責、對自己負責的態度，就一個個聯繫孩子取消上課了。
現在想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冠狀病毒肺炎，上午十一點，我吃了一些家裡的感冒、消炎藥，吃了點麵包，就睡下了。下午四五點，醒了後又吃了點藥，接著睡。半夜兩三點，我又醒了，那三五天，我就一直在家，總共掉了七八斤。
後來我們鋼琴老師的群裡，人們都在討論這個病，我自嘲說，可能我自愈了。
那段時間接近年末，本來課也到了尾聲，我當時還想，對課時影響不大。但關於疫情的消息卻是一天比一天令人揪心，當時政府和媒體提倡：外地人不要來武漢，武漢人不要離開，就是對防控做貢獻了。
1月23號，宣佈武漢封城，我確實是沒想到。之後再翻朋友圈，你都看不到一條和疫情無關的。每天看都看不過來，我這才意識到，這場“沒有硝煙戰爭”的嚴重性。
但是首先想到的，還是年後復課肯定要推遲了。
這影響很大，非常大。
十多年了，我每年都帶一批藝考生，一屆一屆的，從來沒有停下過。年後就是藝考的衝刺階段，春季他們就要去各種學府考試了。今年疫情把我們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了。
而且據說今年的湖北藝考，文化課是不允許復讀的。什麼意思？假如你藝考過了，文化課沒過，你只能從高一重新讀。
又趕上疫情這個事兒，這批孩子真的是太難了。我這幾天白天都不會給藝考的學生髮消息，我知道她們在學文化課，只是晚上發幾條，問問今天練琴沒。
我很急，學生們也很急，但現在課是不可能上了，畢竟防控疫情最重要。很多學生髮信息給我，有短信，微信，有發音頻、視頻的。他們問：老師，我彈完之前佈置的曲子，能不能再往下彈兩條？還有的問，老師能不能開視頻上課呢？
我都得看情況回答。
像通過了湖北聯考的藝考生，他們技術相對成型，沒有老師在身邊，也可以稍微往下練一練，練完把視頻發給我，我給他們講一下細節。
有些學生技術還不太成熟的，我都不建議先繼續往下練。往下彈兩條，一些小錯誤，自己練沒注意到，會越練越多，反而養成習慣，再糾正倒難了。
而且每首曲子都有豐富的細節，沒有把這些做好，沒什麼幫助。對他們，我也很糾結，我只能說先別往下練，把之前的曲子再鞏固一下。練完有視頻，就發給我。
視頻開課，我之前也試過，我教了一節，不是很適應。音樂還是會有延遲，會影響一些細膩的部分。我更傾向於面對面的教課，便於示範。
雖然很多學生都面臨著不能復課的情況，但是「停學不停練」，老師還在。
封城之後，大家都不能出門了。現在買菜都是菜商送過來，微信群裡喊號，喊到誰誰下去取。我們小區共六棟樓，也是新小區，鄰里關係很好，他們都知道小區裡有位彈鋼琴的孟老師，平時溝通很多。
每次出門，和鄰居碰到了，都會打招呼：孟老師好。
也有小區業主打電話，問孟老師能不能收個學生。能不拒絕的我都不拒絕，實在排不開，可能兩星期一節課，也給人家排上。畢竟在我學琴過程中，我的幾任老師，從來沒有拒絕過我。老師這麼做了，我也要一樣傳承下去。
我的老師就對我發過兩次火，都不是彈琴的原因。
一次是我在鋼琴上放了一杯茶水，老師對我發了一通火，訓的很厲害。從此之後我的鋼琴上都乾乾淨淨的，我也一樣要求學生如此。
第二次是練完琴，忘了關窗戶，第二天下雨，老師批了一通。彈鋼琴，彈對了彈錯了，都可以慢慢改，不愛惜鋼琴，是原則性問題。
疫情開始，我也算變相“放假”了，這都不算是放假，像被囚禁。小區裡有流浪狗，流浪貓，每天我在窗臺看它們跑來跑去，覺得比我自由多了。
我是真的很多年沒這麼閒過了，我就想，那就像讀大學時候，好好練琴吧！大學時不就每天五六個小時打底，一點點彈下來的嗎？
像車爾尼299，740，莫什科夫斯基練習曲，很久沒認真練了，拿出來彈。彈累了，也在鋼琴上晃一晃，找找靈感，因為我也業餘創作。
這次武漢的方艙醫院託人找我，問有沒有能在方艙醫院放的、比較舒緩的曲子？我還拿了一些給他們，很開心自己的音樂可以幫助到他們。
除了不出門，這也算是支援抗擊疫情了。在小區物業群裡，我的音樂也用上了。我會錄一點視頻，給大家發過去。練習曲什麼的，鄰居們聽的少，他們最愛的還是流行曲目，還有理查德·克萊德曼這樣的。群裡反響很好，大家都說，聽了音樂，讓人振奮起來。
我想音樂就是有這種力量，如果能提供一點點幫助，那就很好了。之後我還想，在小區物業群多發點視頻，疫情結束了，邀請鄰居來家裡，我現場彈給他們聽。
鄰居們都知道我愛吃什麼菜，喝什麼飲料。每次組團買菜，就@我，問孟老師要不要買雪碧？要不要買什麼菜。鋼琴就像一張名片，把我們聯繫起來。這次疫情，鄰里的這份溫情，真的讓我心裡很溫暖。
我身邊，很親近的人還有學生。
平時我很少看微博，那天凌晨兩點多，睡醒了，翻了一下，看到一個學生說自己被列入疑似病例。我心裡一驚，那是我帶過很優秀的學生之一，她，還有她一撥的，總共四個人，都是我從高一帶到高三，考到了很好的音樂院校。
她們的合影現在都在我家牆上。我趕緊翻她其他微博，越看心越急，一晚上都沒睡著。
我看到另一個學生給她評論了，於是第二天早上，給評論的同學打電話過去，問問什麼情況。原來，她爸爸確診了，已經在醫院裡救治。媽媽也被感染，輕度，現在在家裡。她是疑似，需要十四天在家觀察。
這種事情，知道了特別讓人揪心。
我心裡清楚，課是不能上了，但是家裡有琴的話，練琴不要落下。
我能理解不少學生的難處，03年非典的時候，我讀高中，不讓外出，家裡沒有鋼琴，只有一臺電子琴，很不容易。
這一次，條件允許的話，還是要把琴練起來。我這裡有幾條建議，給學琴的孩子們：
第一，心態。心態真的非常重要。不要因為沒人監控，就放飛自我了。一定要認認真真練琴，保證心態，這是最重要的。
第二，練完怎麼做評判？不要覺得練了，練完就行了。可以讓父母幫忙，或者自己錄下來，發給老師，老師的遠程指導也是很有價值的。
第三，一定要求穩。不要著急往後彈，每一個小節還是要練紮實，真正的技巧都蘊含在作品當中，沒有老師教，很難體會。多和專業老師溝通，聽專業老師的建議。
我們都想盡快地從“牢籠”中走出來，
我還有學生要帶，他們還有未來要拼。願疫情快快過去。
作者 | 孟祥鑫，中共黨員，湖北省音樂家協會會員，武漢市青年鋼琴教師
出品 | A班練琴：第一次見到孩子主動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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