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器,生命最高級的形態

萬物皆包含信息,但只有生命體才能“讀取”信息,而人類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們是怎樣把生物和“死物”區分開來呢?如果一個物體能夠對環境的變化起“反應”,自主的趨利避害,我們就會認為這個東西是“活”的。很顯然,在這個過程中,生物“讀取”了環境信息,並針對讀取的信息做出了反應。

古代的中國人認為:“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我們可以理解為,有形的物質就是“器”,而其所包含的無形的信息就是“道”。從這個角度講,生命就是能夠知“道”的器,所知的“道”越多,這個“器”就越高級。

首先,一個生物能夠“讀取”的信息數量越多,就說明他的生命形態越“高級”。不僅人和其他生物之間是如此的,人和人之間也是如此的。企業家掌握的公司信息必然多於員工,將軍掌握的軍隊信息必然遠多於士兵,政府首腦掌握的國家信息也必然遠多於平民。

更進一步而言,一個生物掌握的信息的質量越高,就說明他的生命形態越“高級”。普通的生物只能對環境信息建立和產生“條件反射”。而人類則能對讀取的信息進行二次加工,去蕪存菁,形成所謂的“知識”,從而使得自己的行為方式,與其他生命體產生了明顯的不同。凡是生物都有讀取信息的能力,但只有人類才能掌握知識。而在人與人之間,掌握知識的多寡,也往往決定了人的層次。

再進一步而言,一個生物傳播信息的能力越強,就說明他的生命形態越“高級”。低級的生命只能通過繁殖和分裂,傳播自己的DNA信息;高級的生命則能通過聲音、色彩和氣味等形式傳播較為複雜的信息;而只有人類能使用語言這種抽象的符號,表達和傳播信息。在人群中,身處高位者必然有多的傳播信息的能力,或者也可以反過來說,有話語權的人必然是身處高位的。

有一位獲得諾貝爾生物學獎的科學家曾做一個比喻:“在一個單細胞生物的體內,包含著相當於一架波音747客機的信息量。這個單細胞生物隨機生成的可能性,相當於一陣颶風將散落於地上的零件組裝成了一架波音747客機。這意味著生命體的形成,必然是一個主動的過程。”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為生命下一個新的定義:“主動汲取信息的物質。”或者稱之為“知道之器”。越是主動,汲取的能力越強,就說明這種生命越高級。因此,生命進化的本質就是“提升汲取信息的能力。”人類發展的本質就是對“大道”的追求,通俗而言,也就是獲取更多的知識。

自從生命出現以來,在大自然中,信息的分佈就變得越來越不均勻,生命體、尤其是高級的生命體,聚集了更多的信息;同樣的,在人類社會中,知識的分佈也是極為不均勻的,精英階層幾乎壟斷了知識。

然而,由於計算機及互聯網技術帶來的信息革命,這一狀態被有效的打破了。除了極少數的機密性的知識之外,所有的知識都能在全人類之中普遍的共享,不同階層之間的知識壁壘消除了。信息大爆炸給我們普通人帶來了機遇,但同時也帶來了新的挑戰,如何對共享的信息和知識判別真偽,以及如何選擇有效的信息和知識,就成了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過去是“信息為王”,“知識為王”,而如今則是“認知為王。”

用一句有些拗口的話來說,比“知道一件事”更為重要的是,“你怎麼知道的?”只有你知道了自己是怎麼知道的,你才可能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有沒有價值。事實上,雖然知識壁壘基本上被消除了,認知的壁壘卻依然存在,如果我們不想永遠處在低級的生命狀態,提升自己的認知能力,就是我們的當務之急。

探討“知道”的學問,與讀者共同提高自身的認知能力,就是本書的寫作目標。然而,我不得不警告讀者,智慧是不可能不通過“燒腦”而獲得的。

根據柏拉圖的觀點,我們可以將(廣義的)知識定義為,經過驗證為正確,被人所接受的信息,而認知則可以視為將信息加工成知識的過程。所以,對知識和認知的定義都離不開“信息”這一概念。可有趣的是,儘管我們每天都在信息的海洋中游泳,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準確的定義“什麼是信息”。

迄今為止,西方知識分子最能接受的關於信息的定義,是在1948年由數學家香農提出來的,“信息是用來消除隨機不確定性的東西。”然而,這個定義對於普羅大眾來說,幾乎毫無意義。因為“隨機不確定性”這個表達,甚至比“信息”本身更為費解。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如果說“道”是信息,“可道”就是知識,而“非常道”就是在說,知識不是對信息的完美再現,不能視之為真理。換而言之,我們無法用“知識”明確的定義“信息”,因為“信息”才是更為本源、更為客觀和更為永恆的東西。

老子在談論道時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所以,要說明“信息是什麼”,我也不得不像老子的“強為道容”那樣,勉強做一番描述。

我們不妨想象一下,一片雪花落入了一杯開水之中,瞬間消失不見了。在這過程中,我們是不是感覺到“信息”變少了?甚至一些情感豐富的人,會產生悵然若失的感覺。為什麼會這樣呢?

老子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對於沒有生命的物質而言,發生削峰填谷的變化,趨於相同的狀態,是其固有的發展規律。在科學體系中,這一現象被歸納為熵增定律:“在一個封閉系統,熵(混亂狀態)總是自發增加的。” 所以,熱能必然會由高溫的物體流向低溫的物體。熱能從開水流向雪花,導致了雪花的消融。而雪花也由一種令藝術家讚歎不已的美麗而有序的狀態,變成了和周圍的開水一樣非常“平均”的混亂無序的狀態。非生命體的物質都有一種擁抱熵增、減少有序的傾向,就好像“厭惡”自己所包含的信息一樣。

然而,我們卻發現,人類卻恰恰相反,拒絕熵增,在寒冷中始終保持自己的體溫不變。而人類最熱衷於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建立秩序”。我們把石頭砌成房屋,把木頭拼接成船隻,把鋼鐵鑄造成刀劍。所以老子說:“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所以我們才如此不願意看到,美麗而有序的雪花變成混亂而無序的溫水,背後的深層原因在於,我們喜歡的“信息”消失了。

事實上,其它的生命體和人類一樣,都有“拒絕熵增”的傾向。量子力學和分子生物學的奠基人薛定諤,在其科普名著《生命是什麼》一書中指出,生命的本質是一種有序性。與雪花的這種簡單的有序所不同的是,生命是一種更為高級更為複雜的有序。基於這一認識,薛定諤給出了關於生命最著名,也是最簡潔的一個定義:“生命,就是汲取負熵的物質。”事實上,這和本文中所下的定義如出一轍:“生命,就是主動汲取信息的物質。”或者說,“生命,就是‘知道’之器。”

經過上述一番討論,我們雖然不能定義“信息”,但至少可以得出以下三個結論:

第一,信息是一種形而上的客觀存在,是一種玄而又玄的“道”,通過物質來體現,但卻又能“規範”物質的變化。

第二,信息是有一種“負熵”,是一種有序性。它帶來了某種確定性,所以香農說,信息是對“隨機不確定性”的消除。

第三,信息是生命的“最愛”,是非生命體的“最恨”。生命體“重道而輕器”,非生命體“重器而輕道。”

所以說,君子不器,越是高級的生命,越是重視“信息”和“知識”,越是重視“認知”。

君子不器,生命最高級的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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