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田晓萌突然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
没有错，她的妈妈是青川县的一名女警。两年前，因为在那场举世震惊的大地震中营救了一名受伤的男子而丧生。十五岁的田晓萌身为英雄的女儿，总是以光荣的身份参加各种各样的演讲，把妈妈的事迹昭告四方。一开始，她还心有戚戚。到后来，演讲的次数多了，她也渐渐麻木，只感觉到疲惫。
又是一年清明节。
学校组织高一年级的全体同学到青川烈士陵园扫墓，老师又指定了田晓萌作为学生代表进行演讲。田晓萌很困扰，想拒绝老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把心事悄悄地告诉了闺蜜兰岚。
“要不直接告诉老师吧？”兰岚说，“虽然阿姨已经去世两年，但每次演讲，你都会重温一遍当时的痛苦，这也是一种伤害……说不定老师体谅你的苦衷，可以就此摆脱演讲的噩梦……”
“但如果我不演讲，他们会不会就忘了我妈妈？”田晓萌忧伤道，“我不想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啊！”正说着，只见从她们身后猛地窜出一个男生，一本正经地对田晓萌说。
田晓萌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李乐。
兰岚白了他一眼：“李乐，你到底有没有风度啊？怎么偷听女生谈话？”
“我是好意啊，你们还不领情！”李乐撇了撇嘴道。
“这种事情，你怎么帮？”兰岚反驳道，“人家田晓萌的妈妈是地震英雄，所以才会次次上台演讲。你呢，你有什么资格？”
“我爸爸也在地震中丧生了啊……”李乐争辩道。
兰岚哈哈大笑起来：“你爸爸？李乐，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你爸爸啊？”
李乐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一片红云：“我爸爸怎么了？他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谁说我不能代替田晓萌进行演讲？”
“好，那你们就比一比！”兰岚拉起田晓萌的手，道，“今天距离学校安排的扫墓日还有整整二十天。一周后，你就拿出证据证明你的爸爸也是英雄！然后让同学们投票决定，你和田晓萌究竟谁去演讲！”
2
李乐要和田晓萌竞争在烈士墓前演讲的名额。同学们听后，纷纷摇头，都觉得他实在是太不自量力。
“我们选谁也不会选李乐啊……”其中一个同学道，“他爸爸不就是那个在街口卖油条的小贩吗？好像当时田晓萌妈妈正在追踪的小偷就是他……”
“对啊！”另一个同学接嘴道，“那天早上，李乐爸爸偷了一个来吃早餐的客人的钱包。结果那人下午便去派出所报案，田晓萌妈妈跟着他来到了地下停车场，正巧在那里遇上了地震……”
“李乐爸爸被落石击中，受了伤。田晓萌妈妈为了救他，自己也丧生了……”同学们义愤填膺地说，“如果不是李乐爸爸，田晓萌妈妈也许根本就不会死，真是太可恶了……”
田晓萌默默地坐着，望着窗外一片湛蓝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救援队赶来的时候，李乐爸爸的手里正握着一只黑色的钱包。田晓萌也怨恨过，怨恨妈妈为什么把工作看得比一切都重要？怨恨妈妈为什么在营救李乐爸爸的时候没有想到她？想到这个或将支离破碎的家？
证据确凿，田晓萌的妈妈不仅抓到了小偷，还因公殉职。一时间，鲜花和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但她的心里却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拿走了。
“才不是呢！我爸爸才不是小偷！”李乐叫嚣的声音，打断了田晓萌的回忆。她抬起头来，只见李乐站在一众同学当中，涨得满脸通红。
“要不，我把演讲的机会让给你吧……”田晓萌站起身来，有些过意不去地说。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如果是因为她而使得李乐受到大家的抨击，那么她宁愿放弃竞争。
“那怎么行？”兰岚阻止道。
“不需要！”李乐气呼呼地冲田晓萌吼，“我爸爸不是小偷！我一定会向你们所有人证明！我一定可以在烈士墓前演讲！”
3
放学后，田晓萌偷偷跟着李乐，看他又一次回到父母们遇难的停车场，想调取那时的监控。
房屋塌陷，废墟之上围起一圈儿红色的警示线。安保人员告诉李乐，摄像头早就已经在那一场大地震中损毁，几乎没有复原的可能。
李乐呆呆地站在路边，不知所措。
两年来，他不是没有听过关于自己爸爸的流言蜚语。可不是有句老话说，清者自清吗？李乐相信爸爸的人品，所以从来没有公开为他辩解过什么。但他低估了谣言的力量，众口铄金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和田晓萌的竞争，他还不知道爸爸在大家眼中的形象是这样不堪。
他必须要为他做点什么！
远远地，李乐看见田晓萌从街道那头走来。真是冤家路窄，他暗自嘟囔。想躲闪，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猛一抬头，李乐正好和田晓萌迎面撞上。
“李乐，你在这里做什么？”田晓萌问道。
“不要你管！”李乐没好气地回答。
“是不是为了演讲的事？”田晓萌试探地问。
李乐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田晓萌叹了一口气，“只有回到事发现场，才能还原事实的真相……我是专程来帮你的……”
李乐不可置信地看着田晓萌：“你？怎么可能会帮我？”
“你以为我很在意那个演讲名额吗？”田晓萌淡淡地说，“灾难带给我们的伤害是相同的。我想在那个时候，我妈妈拼了性命也要营救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可是他们告诉我，停车场的摄像头坏了……”李乐懊恼道，“这是我能想到证明我爸爸清白的唯一方法……”
“那我们怎么办？”田晓萌焦急道。
“田晓萌，你相信我吗？”李乐认真地问，“即使看不到影像，我也确定我的爸爸不是小偷，就像你确定你的妈妈是英雄一样……”
田晓萌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田晓萌！”李乐欣慰地说，“只要有一个人相信，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星期五的班会，是决定演讲人选的最后时刻。黑板上一边写着田晓萌的名字，一边写着李乐。田晓萌的呼声很高，于是她放弃了为自己拉票的环节，把时间留给李乐。
教室里嘘声一片。
李乐站在讲台上面，不知所措。
“说话啊！”田晓萌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告诉大家，你为什么想要参加演讲？为什么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
“李乐，你别说了！”兰岚嘲笑道，“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是不会选你的！”
正在喧哗之际，只见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走进教室。“请问，你们谁是李乐？”他道，“我是地震那天报警的人……”
李乐竟然找到了钱包的失主！田晓萌感叹，他真是太有心了！
“我……”李乐弱弱地举起手，“宋叔叔，能不能麻烦您给大家讲一下您钱包丢失的情形……”
出自《故事林》杂志
2019年08月下半月刊
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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