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我的純真年代(三十四)

訂婚

我把自己的靈魂和身體一起扶起來的時候,到達了吃飯的地方。清西餐廳依然擁擠著,我和魚好不容易佔領了位置,買回了沙鍋飯和豆腐湯。晚上9點多了,外面的熱氣依然蒸騰著。我汗流浹背,魚也一樣。不顧飯和天氣的熱度,我們熱烈而激昂的吃著,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掠奪著食物,填滿自己飢渴的肉體。吃了一會兒,涔涔的汗水從我腦門兒流下,看了眼白花花的米飯,我有點想嘔的感覺,頭開始有些眩暈,眼前的魚又似乎變的開始模糊起來。


我的純真年代(三十四)

中學的生活繼續著,在當時,感覺每天都是茫然的,屬於單純的煎熬,因為那時我們什麼都不懂。現在,每天依然是茫然的,而煎熬中卻帶著掙扎,因為這時我們學會了思考。中學的每一天,都是特定的劇本,從我出家門開始,一天就已經完整地設定好。每天清晨6點起床,喝著老媽煮的香到極點的粥,6點20分打著飽嗝出門,騎車去學校。一路打著哈欠,看著周圍與我一起奔向各自學校的女學生,偶爾追著颯蜜騎一段,再看看路邊一程不變的風景,聞著運河散發出來齷齪的氣體,穿過廢墟的聖地圓明園,最後達到學校,整整25分鐘。把車停到車棚,總能遇到早就站在那裡的一個超越1米8的大個,跟他扯淡5分鐘,然後拋棄他,而他就是頂著自行車管理員神聖頭銜的魚。到達教室時,一般是7點左右。在7點30分早自習開始前,如果沒有意外,一般是找個喘氣的並且寫完作業的人強行借來作業開始狂抄。早自習開始後5分鐘,魚到達教室,卻永遠算不得遲到,魚為了這點小小的特權,持續奮鬥了6年的自行車管理員,不過我每次放學時看見有些自行車被吊在車棚的頂樑上,都懷疑是他乾的。我和魚坐在最後一排是初三的事情,而從此後,早自習就是我們打盹恢復體力的時間。儘管經常遭遇老師的默寫突然襲擊,但是我們一般都是胡寫一段後,然後不寫自己的名字交上去,實在不行根本就不交,省得後面還要看老師認真批示卻沒有美感的默寫成績2分3分等等。


8點一天正式的學習生活開始,老師走馬燈的換來換去,沒一張可愛的臉。我和魚在最後一排經常探討著人生,重點探討放學後,去哪個街機廳打遊戲。高中時,我和魚的身體變態發育,不知道怎麼回事就1米8了,而令我們奇怪的是,剛入學1米7的亮仔,到了高中居然萎縮到1米69。我和魚一致得出結論,就是亮仔不經常和我們一起去教師平房撅尾(yi三聲)巴管兒。教師辦公室是一整排平房,平房中部,也就是入口,進去後有個自來水池子,我和魚任何一節課下課後,都會到那個水龍頭,撅起屁股大口喝著自來水,甚至還用大可樂瓶子打回一大瓶,上課時喝。目的是浪費水費,把我們高昂的學費給打回來。後來得知,學校的自來水質量不合格,裡面可能含有重金屬鹽,我和魚都罵罵咧咧的說要炸學校,給學校門口老實戳著的兩個石獅子給幹了,而那時我們已經畢業了。由於喝水太多,我和魚經常會去廁所,而學校裡所有的廁所都被我們編上了名稱,這些名稱和我們每天去的街機廳的名字是一樣的。比如,離教學樓最近的廁所,叫做“小地兒”,教室平房東邊的叫做“文化宮”,大操場邊上的叫“遠地兒”,初中樓北面的叫“萬泉河”等等。於是我和魚想放水時,就會商量到底是去“小地兒”還是“文化宮”,有時會故意去“遠地兒”,等回教室時,已經上課5分鐘了,面對憤怒的老師,我們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訴他我們去解決生理問題。可就是這樣,有一次還是出了意外。某天我和魚在課上相互攻擊之後,魚私自和大海一起去了“小地兒”,而上課10分鐘後,大海回來了,我問魚呢。大海狂笑著說,魚一邊走路一邊說話,沒看見前面有個鐵架子,眼睛正正的戳在了鐵架子上……結果,魚的眼睛周圍被縫了N針,休息了大半個月,魚後來就再沒去過“小地兒”上廁所。

我的純真年代(三十四)

在學校學習的同時,我們也十分注意精神生活,不是為了別的,而是不大喜歡被無意識的洗腦。學校這個地方就是一個公開且合法的洗腦場所,每天你至少要面對6,7個人的洗腦,無非是數學、語文、化學、物理、政治、英語等各科老師。各科老師都秉著育人的態度,發揮著各自的育人哲學。儘管他們各有所長,但究其根本都如出一轍,那就是你答對題就是好人,答不對就是垃圾。雖然本質如此,可各自實施的方法也都有自己的藝術性。就拿語文來說,語文老師擅長言辭,不管文章的作者想表達什麼意思,你能知道的都是語文老師自己的意識。當你認同他的一瞬間,一次洗腦的過程便完成了。於是無論文章的作者是現代的名家還是古時的賢人,你的腦海裡只有語文老師的形象。天長地久的洗腦下去,你就學會了考試,但是你不要指望閱卷的是給你洗腦的人,因此,你答錯題時,實際上是淺意識裡還倖存的一點你自己的東西,是值得慶幸的。我和魚屬於比較笨的那種,經常處於茫然的發呆狀態,所以面對老師的洗腦,我們的反應總是慢半拍。每當要被洗腦的瞬間,總是有一個空白出現,空白之後浮現的是些遊戲或者一些颯蜜的景象,等回過神兒,只能看見老師那氣得發白很藝術的臉。因此無論是出去罰站還是坐在講臺桌底下,我一直覺得都挺愉快,站在教室外,可以自由的呼吸點空氣,儘管這個校園裡空氣也不怎麼樣;坐在講臺桌下,看不見洗腦的人,還可以安心的睜著眼睛打盹,也有助於迅速恢復體力。為了提高精神生活的質量,我、魚和亮仔每天放學後,都必須去海淀街裡一個特定地方,回覆精神力,這個地方就是我們命名為“小地兒”的街機廳。


我的純真年代(三十四)

從學校騎車到小地兒只需要10分鐘,小地兒在海淀街裡一條不算特別隱秘的衚衕裡,斜對面就是海淀派出所,沿著衚衕出去就是海淀區人民政府。小地兒當時已經融入了我們的生活,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和魚還有亮仔都會準時的在裡面出現。小地兒裡彙集了來自海淀中關村附近幾乎所有學校的學生,人群混雜,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抽菸的不抽菸的、貌似學生實則痞子的,有時還出現幾個颯蜜。我們在裡面每次都買5元的幣,因為買10送1,買一次夠我們玩好幾天。因為我和魚只去玩一個叫吞食天地的橫版過關動作遊戲,由於只能兩個人玩,我和魚是凹凸排擋,一般都把亮仔扔到了一邊,因為每次和亮仔搭檔,在最關鍵的時刻,他只會什麼都不做,跟那裡發呆,最後兩人同時斃命,極大的打擊士氣和娛樂性。而我和魚一般正常就打到總關底,非正常只能打到第二關。而這個非正常狀態不由我們決定,由機器決定,那就是一個三國人物——夏侯惇,簡稱夏侯。夏侯對我們總是有一種震懾感,當看見夏侯騎著馬從畫面右邊衝出來,我和魚都不由得精神緊張。魚玩遊戲屬於非冷靜且逃避型,玩的時候經常大喊大叫,髒話脫口而出,而我只是偶爾罵罵咧咧兩句。而我和魚相同之處就是一種投入感,一種臨場的感覺,把畫面上每個小兵都當作我們都認可的特定人物狂毆不止。但面對夏侯,每次魚都會對我說,你去把夏侯打下馬,於是我就得去,因為等他去,每次都是被夏侯的馬撞倒。夏侯也許都認識我們了,大部分時間都很瘋狂,我一直懷疑街機廳老闆痛恨我和魚一玩就是一個多小時,而把難度調高。每次夏侯瘋狂起來,絕招頻出,魚都會以全身之力大叫一句我一生也忘不了的話,“夏侯瘋啦!!”,聲音裡透出戰慄、恐懼、微弱的吶喊以及一種難以描述的呻吟感,這個聲音有難以抵抗的滲透力,讓我感覺不是熱血沸騰就是渾身透徹的冰冷,總覺得象是生命中的一種呼喊,由遠及近最後籠罩全身,象是失去一切的歇斯底里,也象一種力盡的反抗。而我抵抗這種我也同感的聲音時,只會大喊一句,“你丫給我起開,我來!!”。魚順從的躲開了,而我連續被夏侯狂幹,第一個騰起。而魚會很幽默的操作自己的人物在屏幕上躲來躲去,根本不打,最後被一顆雷炸得渾身通紅而騰起,死得很慘。最後,我和魚會渾身萎靡的從機器旁邊走開,站在旁邊的亮仔會發出只有他能發出的笑聲看著我們,似乎在笑著一切的徒勞。小地兒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就是有一個對我們永遠靈驗的魔咒,只要是考試之前去,我們肯定會去玩麻將機,而平時屢次不胡的情景絕對不會出現,而亮仔肯定胡的怒大,讓每個人都走不了。眼看著一分一秒過去,離考試時間越來越近,可是機器一遍又一遍的讓你不胡都不行。最後,我們只能把機器讓給一個小孩,讓他繼續接著我們玩,而我、魚和亮仔瘋狂的騎車趕往學校,象狗一樣喘著氣跑進考場。

我的純真年代(三十四)

小地兒是否真的給我帶來了很多樂趣?我無法回答,也許只是一個可以喘口氣的場所,遊戲是假的,生活是真實的。我後來也意識到,其實生活中也存在夏侯這樣的東西,也是真實的,儘管它不存在任何實體。可我們永遠無法抵抗,因為夏侯一直瘋著,一直在我們命運的軌道上出現,折騰著我們的生活,盡興的娛樂著。而我們自己,只有閉上眼睛默默享受,或者喃喃的祈禱。空閒的時候,每次魚、亮仔和我騎著車溜達在大街上,都會相互問一個重複一萬次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是“去哪兒啊?”,世界很大,可無處可去。無言的溜達1個小時,或者發呆1個小時後,我們只能疲憊地又騎到小地兒呆一會,然後分手各自回家。也有一次,騎在去小地兒的路上,亮仔突然捏閘停車,在魚還沒搞明白的同時,亮仔大喝著“剛才路上有一個幣!!!”,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看著,魚也被迫回頭看著亮仔風風火火的跑向後面,看著他揀起一個東西,最後聽到亮仔大罵著“媽的,是個破銅片兒!”,接著就是魚大罵著亮仔丟人的行為。還有N多次,那時還沒有5天工作制,我在週日無聊的想撞牆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騎到小地兒,而剛一進門,總會看見魚坐在麻將機前發呆著。而兩個人的視線相遇時,都會異口同聲地說,“我操!!”。


我的純真年代(三十四)


如今,小地兒已經消失了。而我正拼命扒著沙鍋飯和魚爭奪著食物,兩個人眼睛盯著湯中最後一塊豆腐,同時下了筷子,豆腐在湯中粉碎了,碎成了幾朵豆腐花,美麗綻放開來,又靜靜的躺到了底部,湯麵上還浮著幾縷青菜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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