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 童自榮:我這一輩子,演戲那些事兒

童自榮:我這一輩子,演戲那些事兒


最近捧讀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大作。汪老抗戰勝利之前,曾在西南聯大求學,並在其旗下一中學教書。散文集中的《觀音寺》一文,提到一個情節:那時他居然和學生們一起合作演出了《雷雨》。這類內容我自然格外有興趣一閱。


那位演男主角周萍的老兄,上場昏,一上了臺,不但走錯位,還忘詞。他倒知道不可冷場,中氣十足地胡說八道起來。汪曾祺在後臺忽聽得他要人救命似的大喊:“魯貴。”汪曾祺演的就是魯貴,一邊心裡嘀咕,要死快了,人家劇本里根本沒有這樣的安排,一邊也只好上臺。虧得他靈機一動,即興編了幾句臺詞,總算把這漏洞對付過去了,而臺下觀眾居然毫無覺察矣。


汪曾祺那不動聲色的老辣妙筆,極大地觸動了我的心扉,勾起了我的諸多回憶。


有人問:你在進入譯製廠之前演過戲嗎?這一問,竟把我問住了。沒演過?不,演過的。我那回的“首秀”,還是和給予我藝術啟蒙的滬劇聯繫在一起的。


上世紀60年代初,上高中,稀裡糊塗地就被拉進了學校的滬劇興趣小組。我原想大概就是唱唱滬劇小調,到農村參加勞動時可為農民朋友唱兩段。未料他們的胃口大得很,沒幾周就排起了戲,而且是大戲——滬劇《星星之火》。我們興趣小組的“女魔頭”當仁不讓,自然演第一主角肖桂英;她還特別看得起我,也不跟我通個氣,居然就讓我演莊老四——日本老闆手下兇殘的走狗。天哪,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反派,可憐我是個極內向的男生,上了臺腿都要發抖的主。好吧,既來之則安之,無奈有時也能化為一種動力,再說我也不願辜負器重,要知道她的親舅舅便是大名鼎鼎的“碧落黃泉”的王盤聲。


內向人一般都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演這個莊老四,外表上首先得玩點花樣。於是,我讓一隻眼“瞎”了,左眼上蒙一塊黑布,如同荷蘭的海盜,加上語氣冷冰冰的,自覺還蠻兇的。因要連演幾場,下戲之後,聽人說要保持人物狀態,我便平日裡時常眼露兇光,嚇得班上同學不敢看我,斷定我走火入魔了。一個班上小女生,本來有一點那個意思,從此之後,便掐斷了這個念頭。哈哈,這就是我在臺上首秀的經歷。不知我高中的同學們還有無印象?


高中畢業之後,考入上戲表演系。畢業公演算是我專業性質的粉墨首登場。當時成立了兩個劇組,《櫃檯內外》和《英雄工兵》,我在後者,還曾公演到了外地。我的角色是炊事班長。本沒什麼特別,但規定要給大家講工兵英雄的事蹟,好像戲中戲,這就要動點腦子了。想來想去,乾脆我就用唱來代替說吧。我設想這個角色是個北方大鼓書的愛好者,就用京韻大鼓的腔調。沒機會去登門學習,也只好憑聽廣播節目的印象,挺唬人地自編了曲譜。

正式公演時,我頭二句一唱便漸入佳境,身心比彩排時還要放鬆。不料,自我感覺太好,一個大意,手上的說唱道具——一根細長棍子彈飛了出去。天哪,眾目睽睽之下,居然出了這樣一個大洋相,我尷尬萬分,當然,還有自責。事後老師同學當然都沒說什麼,但有現場觀劇的親友觀眾則笑著直言,這個事故讓他印象頗深刻。完了,幾個月來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之後我恐懼上舞臺,恐怕與這次演出有很大關係。


兩年前,話劇中心突發奇想,要把外國偵探廣播劇推到臺上去演,且三個小劇中的主角都邀我飾演。我思索再三,想來這還不完全是演話劇,再說情面難卻,終於被動地邁出了這一步。眼看要“開花結果”,誰知就來了小插曲。進入站起來連排之時,那個導演小女生(她大著肚子,極敬業,也是上譯廠配音的超級影迷)排話劇的癮頭兇猛地冒上來,要我們相互要交流起來,而且肢體要接觸,大概盼我們最好衝動得不能自己,按倒在地上狂吻才告OK!我站出來抗議。事情就此弄僵。那天回去,我本子也扔了。第二天一早,副導演來了電話:“還是維持原議,一切照舊。”於是才有了以後的正式與觀眾見面。


好吧,不管怎麼說,搞藝術工作乃是一份幸運和幸福。配音藝術也好,舞臺演戲,或是哪怕唱一支歌都蠻開心的。我深知在民間也有大量人才,可惜得不到機會圓夢,或是無人發現,或是他們自己也不自覺。那就做一名暖暖的愛好者吧,能參與當然最好。願我們開開心心一起在藝術的天地裡盡情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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