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 天才哲學雜談,一切表面的心可歸源於物,但一切物也都可歸源於心

天才哲學雜談,一切表面的心可歸源於物,但一切物也都可歸源於心

(一)

我們不要像英國人一樣,認為自然和藝術創造物證明了上帝的智慧,我們應該從這些創造物中瞭解:通過觀念而來的一切東西,即通過心智而來的一切東西,縱使這心智已達到了具有理性的地步,可是與直接來自於意志的東西比起來,只是拙劣的東西,這種直接來自於意志的東西並非是通過觀念而傳達的,自然的創造物就是這種來自意志者的例證。這是我的論文“論自然中的意志”的主要旨趣。

在沒有受過哲學訓練的人們中——包括所有不曾研究過康德哲學的人,外國人——同樣,在今天許多德國物理學家及其他專家間,仍然存在著古老的、根本錯誤的心物對立觀念,因為他們還是用自己的一套看法來從事哲學思維。——用這種錯誤的對立觀念,便產生了許多唯心論思想家和唯物論思想家。後者主張,通過物質的形式和內容,可以產生萬物,因此,也產生人類的思想和意志;前者則極力反對這種說法。不過,事實上,雖然這世界確實有許多無意義的觀念和幻想,然而,卻沒有心,也沒有物。一塊石頭中力的作用,像人類大腦中的思想一樣,也是完全不可解釋的,這個事實表示石塊中也有心的存在。這個理由,我會告訴這些爭論者:你們相信自己知覺到死的東西,即缺乏一切性質的完全消極性東西,因為你們認為自己能真正瞭解機械效果的一切東西。但是,如果你們不能將物理和化學效果溯源於機械效果的話,便無法明白瞭解這些物理和化學效果,機械效果本身也是一樣——就是說,由重量、不可人性、內聚力、硬性、剛性、彈性、流動性等等產生的種種表現方式——正如其他東西一樣的神秘難解,其實,也像人類頭腦中的思想一樣的神秘難解。如果物可以(你不知道為什麼)落到地上,那麼,你也可以(你也不知道為什麼)思想。機械學中可以真正徹底瞭解的,在任何解釋之下,都不能超越純粹敷學性質之外;就是說,只限於決定它的空間性和時間性。可是,空間性和時間性以及支配兩者的法則,都是先天為我們所知,因此,也只是我們知識的形式,也只屬於觀念範圍。因此,從根本上看,決定它們的東西是主觀性的,不會有純粹客觀性東西,即獨立於知識之外的事物本身。甚至在機械學上,如果我們越過純粹數學性東西,如果我們接觸到不可人性、重量、剛性、流動性、氣態,就碰到那些像人類思想和意志一樣使我們感到神奇不可解的表現方式,就是說,碰到那些無法探測的東西,因為所有的自然勢力都是無法探測的。你們都知道物是什麼,都瞭解物的性質,想以物來解釋一切,想把一切東西都溯源於物,但是,現在問你們,物在什麼地方呢?——現在,如果你們假設人類腦子裡有心存在,那麼,正如我們早已說過的一樣,便不得不承認所有石頭中也有心。相反的,如果你們所謂的死的和純粹被動的“物”,也能像重量一樣的產生力的現象,或像電一樣的產生吸、拒和火花的現象,便也能像神經組織一樣的從事思想活動。總之,一切表面的心都可歸源於物,但一切物也都可歸源於心;因此,我們知道,兩者之間的對立是假的對立。

在所有科學中,使大眾印象最深刻的,莫如天文學。人們對牛頓的近乎盲目的崇拜,簡直使人無法相信,尤其是在英國。幾年以前,《時報》稱他為“所有人類中最偉大的人”,1815年,一位貴族出750英鎊高價,買了牛頓的一顆牙齒,裝在自己所戴的戒指上面。對這位算學大師的崇拜達到如此可笑的程度,由於下述事實:牛頓曾確定質量的運動,並把這種運動溯源於產生這種運動的自然勢力,人們便以質量的重要性作為量度他的功勞的標準。否則,我們就無法瞭解為什麼他會比其他某一自然勢力的人得到較大的榮譽,或無法瞭解為什麼不把近代化學之父拉瓦西看得和他一樣的高。另一方面,把某些特定現象解釋為各種不同自然勢力的聯合行動,甚至發現這些自然勢力只是這種解釋的結果,這個工作遠比只思考兩種自然勢力的工作困難得多,遠比只考慮像重力和隋性這種在無阻力空間中單純活動勢力的工作要困難得多。數學的確定性和天文學的正確性,就是建築在其內容的特別單純性上面,由於天文學和數學的正確性和確定性,使世人驚奇地發現,人類居然能夠宣佈無人發現過的行星的存在。這最近的成就,雖然獲得前所未有的讚揚,可是,也只是一種從結果追溯原因的推理活動而已,這種推理活動為下面所說的那位行家用到更為奇妙的地步,這位行家從一杯酒裡斷定裝酒的大桶中有皮革,起初人們不相信,等到酒桶幹了時,果然在桶底發現一把繫著皮革的鑰匙。這個推理活動與發現海王星的推理活動毫無差別,惟一不同的地方是在實際應用方面,就是說,在它所用到的對象方面;這樣看來,它的差別是在內容方面,根本不在形式方面。

時下對“生命力”假設所作的反對,與其說是錯誤的,不如說是徹底愚昧的。因為,凡是反對生命力的人,就是根本否定自己存在的人,因此,也可以說達到了極端荒謬地步。不過,如果這種荒謬的反對出自於醫生藥商之口,便表示最卑鄙的忘恩負義,因為生命力正是克服疾病以及使這些人得以賺錢的東西。——宇宙間有一種自然勢力,其主要性質是從事有目的的活動,正如重力的主要性質是使物體結合起來一樣,這種勢力改變,指引和規定有機體的全部活動作用,其表現於有機體中的方式,正和重力表現於物體落地現象中一樣,如果宇宙問沒有這種自然勢力,生命便只是一種外觀,一種幻象,而一切東西實際上都只是機械性的,即機械、物理和化學力量的作用。——誠然,動物體內固然有物理和化學力量,然而,使物理和化學力量合在一起並支配它們從而構成一種有意欲活動和持久有機體的因素,卻是生命力。如果認為物理和化學力量本身可以產生生命有機體的話,我們早就說過,那不但是一種錯誤,簡直是愚昧。——這個生命力便是意志。實際上,生命力和意志是一個東西,因此,凡是自覺為意志的東西,在無意識的有機生命中,都是那種可以稱為生命力的動力。以此類推,我們可以作一結論說,其他種種自然力量,從根本上看,都和意志是一個東西,只是在這些力量中,意志客觀化的程度比較低一點而已。

我在我的主要著作中說:“生殖器和身體其他表面部分不同,生殖器完全服從意志的支配,根本不服從知識的指導。的確,意志幾乎獨立於知識之外,就像在那些只反應刺激而促進繁殖植物生命的部分中所表現的一樣。”事實上,觀念不像其他情形下影響意志那樣的以賦予動機的方式影響生殖器,而是直接以刺激物的方式影響生殖器,因為生殖器的勃起現象是一種反應活動,因此也是直接的,同時,也只有當觀念表現出來時才會影響生殖器,要想觀念發生有效作用,另一必需條件是使這些觀念出現一段相當時間,而以賦予動機方式發生影響作用的觀念,其出現的時間卻非常短促,而其效力也總是與出現的時間長短無關。並且,某一觀念對生殖器的效果,像賦予動機的效果一樣,不能為另一觀念所取消,除非這另一觀念壓倒了前一觀念的意識因而使前者不再出現,但是,在那種情形下,即使第二個觀念中並不含有與第一個觀念相反的東西,其效果也是永久地喪失了,這就是反動機所必需的。——因此,女人的出現,如果以賦予動機的方式對男人發生影響作用,不管這種動機本身如何強烈,也不足以構成性交行為;她的出現必須以直接刺激物的方式來影響男人,才會產生性交行為。

我很贊同下述的看法,即除了少數例外情形,疾病只是自然本身所產生的對生命有機體中某種失調現象的治療過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那賦有支配力量的便訴諸非常手段,這些手段便構成我們所謂的疾病。這種情形的最簡單實例是傷風受涼。當我們受涼時,表皮的活動麻痺了,體內氣體的排洩受阻,這種情形可能導致死亡。但是,當這種情形發生時,內層皮膚即黏膜便接替表皮的工作,這就構成了所謂的受涼,雖然這也是一種疾病,可是,很顯然的,這種疾病只是治療那真正但卻發覺不到的疾病的過程,即治療皮膚作用中止的過程。這種疾病(即受涼),也經歷主要疾病的幾個同樣的階段:發病,病勢加劇,達到最高點,減退;開始是急劇的,漸漸地變得緩慢一些,然後停留在這種情形下,直到那根本但未發覺的毛病即皮膚作用的麻痺現象消失為止。所以,如果勉強壓制受涼,那是非常危險的。幾乎所有的病,在本質上都是這種過程,其實,這些疾病都只是靠藥物而已。

(二)

我最反對泛神論的地方是認為它沒有意義。當我們說世界是神時,並沒有解釋世界,只是為“世界”這兩個字多加了一個不必要的同義詞而已。無論你說“世界即神”或“神即世界”,都沒有分別。如果你從神出發,把神當做假設的和應加解釋的東西,說“神即世界”,這樣,你固然作了某種解釋,用不知道的事物來解釋更不知道的事物;如果你從實際事物即世界出發,說“世界即神”,很明顯的,這也沒有表達什麼,充其量只是以更不知道的事物來解釋較不知道的事物而已。

因此,我們可以說,泛神論必先假設一神論的存在,因為,只有先假定一個神,最後才能把他和世界合一;然後再來否定他。你不曾毫無成見地從那需加解釋的世界出發,你從那假定的神出發,但是,由於你不知道如何處理他,所以,讓世界接替他的角色,這就是泛神論的起源。因為,如果一個人對世界採取沒有成見的觀點而把世界看作神,那麼,這種情形就不會發生在他身上。很顯然的,這一定是愚蠢的神,除了將自身轉化為這樣的世界以外,不知道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如果我們對它加以重視而不僅把它當做一種偽裝的否定,那麼,人們假設泛神論代替一神論所表示的大進步,便是未經證明和難於想像的東西,變為徹底的愚昧。因為,不管神這個字所含有的概念如何模糊不清,如何混亂,然而,有兩個屬性和它分不開:無上的力量和無上的智慧。但是,如果一個東西具備這兩種屬性,竟然還來到這樣一個世界,真是荒謬的想法。因為,我們在這世界的處境,莫說全知者不願來到,就是任何具有智慧的人也是不願來到的。

(三)

在希臘的許多神中,我們可以看到最深刻的本體論和宇宙論原理的寓言式表現。——尤倫納斯,代表空間,代表一切存在物的第一條件,因此也是最初的生產者(父)。柯朗納斯代表時間,他閹割生殖的根源——時間,消滅一切生殖力;或者說得更正確一點,在世界之初,產生新形式的能力,產生生命族類的主要能力失去了。從父親那種貪婪中跳出來的宙斯,代表物質,只有它逃過了那消滅其他一切東西之時間的勢力,它永久存在。一切其他東西都從物質而來,宙斯是諸神和人類的始祖。

人類與動物以及所有其他世界的繼續存在,統一,大宇宙與小宇宙之存在和統一,是由神秘難解的獅身人面怪物,半人半馬怪物,月之女神及其無數乳房之下不同動物形象所表示,就像由埃及之人身動物頭怪物和印度以及尼尼微的人頭牛獅身體怪物表示的一樣,尼尼微的人頭牛獅身體怪物使人想起人獅的神之化身。

代表人類性情的四種基本特質以及由此而來的痛苦的是:亞特拉斯代表忍耐,他要忍受一切苦痛而永久支持下去。邁諾息斯代表勇敢,他被壓制而投入毀滅之中。普羅米修斯代表聰明智,他被縛山岩上,這表示他的力量有限,兀鷹即憂慮齧食他的內臟。伊壁米修斯代表輕率沒有頭腦,因自己的愚魯而受罰。

我常常覺得關於潘多拉的傳說不可理解,甚至荒謬反常。我懷疑海希奧德可能對它有所誤解而歪曲了它的意義。潘多拉盒子所裝的,並非都是壞東西,相反都是好東西(正如她的名字所表示的)。當伊壁米修斯輕率地打開盒子時,一切好的東西都跑出來散開了,只有“希望”還保留在裡面,而仍然和我們在一起。

神話描寫柯朗納斯吞食並消化石頭,這不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以種種方法都無法化解的東西,所有的痛苦、煩惱、損失、憂愁,只有時間才能沖淡。

宙斯將泰坦巨人們投人深不見日的地獄,泰坦巨人們敗亡的故事,似乎和反抗耶和華之天使們的敗亡故事同出一轍。履行誓約而犧牲自己兒子的伊多曼尼斯的故事和猶太法官耶費莎的故事,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哥德語和希臘語都源於梵語,希臘和猶太神話是不是也從一種更古的神話而來呢?如果你顯意發揮你的想像力,甚至可以說,宙斯和阿克曼尼生海克力士那夜之所以比平時長一倍,是由於東方耶利哥城的約書亞要太陽停住不動的緣故這樣,宙斯和耶和華彼此協助,因為天上的諸神也和地上的諸神一樣,往往暗中互通聲氣。但是,宙斯神的銷魂與耶和華及其所選的那批盜匪殘忍行動比起來,顯得多麼天真無邪。

大家都知道,我的哲學的最高旨趣是禁慾主義立場;從我的哲學立場去看,生活意志的肯定集中於生殖活動,生殖活動是肯定生活意志的最確實表現。從本質上看,這種肯定的意義如下,即原本無知因而成為盲目衝動的意志通過觀念世界而認識自身的本性,但卻不讓自身被這種知識所擾亂或困於其慾望和激情之中;因此,它自覺地欲求那種以往當做無知動機和衝動而欲求的東西。根據這一點,我們發現,凡是通過意欲的純潔而以禁慾主義方式否定生命的人,從經驗上看,與那通過生殖活動而肯定生命的人不同,因為在前一情形中,所發生的是不知不覺的,是一種盲目的生理現象,但在後一情形中,是以自覺方式實行的,因此,所發生的事情,是通過知識的。事實上,很顯然的,這種與希臘哲學精神毫不相關的抽象哲學觀點以及證明這觀點的許多經驗事實,在關於賽克的美麗傳說中,應擁有確切的寓言意義。據傳說記載,只有當賽克沒有見到自己所愛之人時,才被允享受愛情的樂趣,可是賽克不理會這種警告,堅持要看到自己所愛之人,因此,依照神秘力量的無法抗拒的天命,她陷入極端不幸的境地,只有經過地獄深淵並在地獄中經歷苦役,才能離開這不幸境地。

(四)

我總認為歷史和詩是完全對立的,歷史與時間之關係正如地理與空間之關係。前者和後者一樣,也只是真正意義之下的一種科學,兩者的題材都不是普遍性的真理,都只是個別事物。那些希望知道某★事情而不必從事真正科學所需要的運用理性的人,總喜歡研究歷史;在我們這個時代,這種情形比過去更為普遍,因為每年都有無數的歷史著作問世。在歷史著作中所看到的只是同樣事物的重複出現,無法看到其他東西,正如我們轉動萬花筒時,所看到的只是形狀不同的同樣東西一樣,所以,雖然我沒有繼續責難,可是,我在這方面是沒有興趣的。許多人想把歷史看做哲學的一部分,其實是想把歷史和哲學相混,他們認為歷史可以代替哲學,我反對這種看法,我覺得這是可笑而荒謬的。人們往往偏愛歷史的原因,可以從平常所看到的社交談話中得到解釋,通常的原因是這樣的,即某人描述某種事情,另一人又描述別的事情,在這種情形之下,每個人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同樣,在歷史上,我們也看到人們是為個別事物本身緣故而專心於個別事物的。

另一方面,既然動物學可以考慮到種類問題,那麼,歷史也可以視為動物學的延續,而在人類的情形下,由於人有個性,所以我們也必須認識個體以及影響個體的個別。歷史在本質上的不完整性就是這個事實的直接結果,因為個體和是數不清的和無窮的。對歷史的研究而言,你所知道的東西決不會減少尚須知道者的總量。對一切真正科學而言,至少可以想像一種完整的知識。——當中國和印度的歷史打開在我們眼前時,所顯示的內容的無窮性,將會使我們瞭解這門科目的荒謬,也會使那些期望這種知識的人明白,人類必須在其中發現,在個案中發現法則,在人類活動的知識中發現各民族的風俗習慣,但不要從無限的觀點去看事實。

在上面所說的歷史本質上的不完整性以外,我們還要認識一個事實,就是那掌管史詩和歷史的女神克萊歐染上說謊的毛病,正如娼妓染上梅毒一樣。我認為歷史上所描述的事件和人物與實際比起來,多少有點像書籍前面對作者的描畫與作者本人相比的情形,就是說,只是約略相似,有時候甚至根本不相似。

報紙是歷史的秒針。可是,不但這種秒針的金屬比其他兩種指針低一等,而且也走得不準確。報紙中“社論”好像時代劇的合Ⅱ昌歌。無論從哪方面看,“誇大”對新聞寫作的重要性正如對戲劇寫作的重要性一樣,因為目的在儘量製造事端。所以,為了他們職業的緣故,一切報紙作家都是大驚小怪者,這是他們使別人對自己發生興趣的方法。可是,實際上,他們所做的,就像小狗一樣,只要任何東西動一動,就會大聲吠起來。所以,我們不必太注意他們的驚慌,我們要了解,報紙是放大鏡,只有這種放大鏡才儘量把東西放大,因為報紙往往捕風捉影。

正如每個人都具有一定的面相可以藉此對他作一暫時的評斷,同樣,每個時代也具有同樣特別的面相。每個時代的時代精神都像吹過萬物的強烈東風一樣。你可以在一切完成的東西中發現時代精神的痕跡,也可以在一切思想和作品、音樂和繪畫、種種流行的藝術中發現時代精神的痕跡,它在一切東西和一切人物身上留下跡象,所以,一個時代所習用的毫無意義的慣用語也必定是一種沒有曲調的音樂和沒有目的的形式。因此,一個時代的精神也給予自身一種外在的面相。這種時代精神的基層部分往往表現在建築方面:建築形式之後,接著來的首先是裝璜、器皿、傢俱和各種用具,最後會影響到衣著以及頭髮和鬍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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