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9 中篇小說《無法重啟的生活》之一

中篇小說《無法重啟的生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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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重啟的生活

中篇小說

許開禎

1:

我之前並不認識什麼蔡教授。我認識幾個教授,他們都不姓蔡。一個姓汪,但我們都不叫他汪教授,叫他汪禿子。

因為他的頭髮在我們認識前已經掉差不多了,認識我們後,汪教授得了一場病,病不大,但很是奇怪。奇怪了一段時間,汪教授就徹底成禿子了。

另一個姓湯,我們也不叫他湯教授,叫他湯瘋子,或者喊他湯憤青。按說“憤青”這樣的詞早已不屬於湯教授,湯教授不年輕了,比我還大三歲。而且本質上他也夠不上一個憤青,這年頭,做憤青是有標準的。湯教授說話一向中規中矩,做事也頗有分寸,他的保守是出了名的,不然學校不會對他那麼放心。

可就這樣一個保守的人,出事了。有次給學生上課,大課,教室裡黑壓壓坐滿了學生,湯教授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精神受了刺激,口無遮攔,大放厥詞,畫風瞬間變了。他惡毒詆譭我們的教育制度,尤其是考試製度還有授課制度,這些制度早就被同學們痛恨。所以湯教授的厥詞贏得同學們滿堂喝彩,一片叫好,差點讓課堂沸騰。湯教授受到鼓舞,順著教育制度又恣意把我們其他一些制度嘲諷了一番。

湯教授之前是從不談這些的,我甚至懷疑他這輩子也不會去思考這些。可那天,湯教授瘋了。他以從沒有過的英雄氣概還有義憤填膺的連續發問的講述方式,把那節課講成了H大的一場政治事故。

我們心想,湯教授這下完了。

那段時間,據跟湯教授關係很好的李學明說,湯教授正在經歷著一場傷大筋動大骨的戀愛。湯教授喜歡上了一個叫楊眺的女弟子,女弟子楊眺也喜歡上了52歲的湯教授。52歲的湯教授跟23歲的女研究生楊眺在大學校園裡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這場戀愛,雖然沒驚著天動著地,但讓湯教授的夫人害了一場大病。湯教授的夫人先是恐懼,莫名其妙地緊張,接著便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著覺。

湯教授的夫人得的不是普通的失眠。普通失眠僅僅是大睜著雙眼躺床上,無法進入睡眠狀態。這種狀態一般吃點安眠藥就好了。比如我就常吃安眠藥。不是安定,安定負作用太大,且上癮,吃了還想吃,沒了它你就真睡不著。還有,安定吃了對大腦不好,對性功能也不好。

我吃的是藏寧片。主要成分是靈芝。靈芝不傷大腦,靈芝對性功能還有恢復和提升作用。

不過我現在不吃了,我的失眠症好了。

我的失眠症是蔡教授治好的。

湯教授的夫人是重度失眠,伴隨著重度的精神恐懼。雙重重度,問題就很嚴重了。湯教授的夫人躺在柔軟的且鋪了價格昂貴的磁力毯子的床上,越是想擁抱睡眠,睡眠卻離她越遠。整夜整夜地抓自己頭髮,沒用多久,大約半年時間吧,湯教授的夫人就把自己一頭烏黑且漂亮的長髮抓光了,抓成跟王禿子一樣的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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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禿子是男人,而湯教授的夫人是女人,所以從這點上說,湯教授的夫人情況要可怕一些。

湯教授的夫人不只是抓頭,還抓姦。

湯教授跟叫楊眺的女弟子愛情之火熊熊燃燒的那段時間,也是湯教授夫人抓姦抓得精彩頻出奇跡叢生的一段時間。教授夫人以從未有過的果敢與智慧,跟那一對熱戀著的老男少女打了一場持久戰地道戰地雷戰,因為她不但追進了幾年都不去的地下車庫,還把家裡煤氣罐也用上了。

湯教授的夫人用煤氣罐企圖製造一場駭人聽聞的爆炸事件,並幻想著要將一對奸男淫女燒死在現場的那次,我跟湯教授在一起。下面有個企業請我去講座,我對湯教授說,你也別光顧著鬧那些桃色緋聞了,還是跟我去下面乾點正事,給我們的工人同胞武裝一下頭腦。

湯教授很聽話,痛快地跟我去了。這就讓湯教授夫人的精心謀劃的煤氣罐事件變成一起沒有目標的自燃事件,只被消防部門批評了一次。

不過湯教授這人不夠哥們,那次他居然跟我提講課費。暈,我又不是請你去請課的,再說人家企業哪會請你啊,你都惹出那麼大的政治風波了,哪家還敢請你?

湯教授不行,反覆跟我理論,憑啥我有他沒有?沒辦法,回來的路上,我只能將自己掙到的講課費分他一半。那次我就痛下決心,再也不拉湯教授去趕這種場子了,瓜分我講課費事小,要是再讓湯教授夫人整出點什麼事來,那可就不好說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活夠,而且正活到最精彩處。我不想因為一個製造了政治風波的老男人給我帶來什麼厄運。

湯教授夫人抓姦最後的結果,就是把湯教授跟楊眺從一對老男少女抓成了狗男狗女,後來又抓成奸男淫女,獸男賤女。

湯教授那段時間精神不好,很可能跟教授夫人費上心思抓姦有關。事後我跟李學明還有陳樹臻三個一起喝酒時,李學明說,那段日子的確是湯教授跟楊眺愛情最最經受考驗的時候,也是湯教授夫人鬼上身一樣痴迷於抓姦這場偉大的戰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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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鬧到了學院,把院長的桌子給掀翻了。罵院長跟湯教授是一丘之貉,不敢查處湯教授,一定是院長自己也不乾淨,整個學院都不乾淨。又鬧到校黨委,還有校長那兒,揚言要是再聽之任之,放縱湯教授這樣下去,她就要去首都找教育部。”這是湯教授跟李學明說過的原話,李學明又重複給我們。李學明說,那個時候他就發現,湯教授的精神已經有些問題。

湯教授本來是個性格極為開朗談起什麼來都滔滔不絕且不談到根絕不罷休的人,湯教授這點很值得我們學習。我和李學明,尤其我,這方面就差得很。

我是個喜歡談新鮮事,但談著談著就容易絕望的人。我沒有湯教授那麼執著,我容易放棄。

在我看來,現在的新鮮事其實都是舊事的翻版,根本不經談。談著談著你就發現,它不過是過去某個午後被我們扔進舊瓶子裡的東西,換個時尚的包裝又冒了出來。。

比如湯教授和女弟子楊眺那個夏天在櫻花開滿的校園裡進行著的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有什麼新鮮的,老教授愛上漂亮的女弟子,這種事已經土得有點掉渣了。就算拋棄掉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糟糠之妻,也夠不上新鮮兩個字。

這年頭,有幾個糟糠之妻沒被拋棄過?就算還沒被徹底拋開,掃地出門,那也在拋棄的路上。

現在的小年輕厲害啊。

尤其那些生得年輕長得漂亮還有點才華有點追求還不在乎男人是老是壞,道德有沒有瑕疵人品有沒有問題的小丫頭片子,這方面真是毒辣得很。

她們一盯上你,你便沒有逃生之地了。

這些小丫頭不出手則罷,一出手,必然會讓男人像鑽進套子的一頭困獸,只有伸著舌頭就範,絕無逃出牢籠之勇氣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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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樹臻的看法跟我稍稍有些不同,他說這不光是小丫頭們的問題,跟老男人也有很大關係。他還反問我:“就算小丫頭們不厚道,挖了坑,可有哪個男人不想掉進這樣的坑呢?”說著話,陳樹臻還很用非常不屑的目光剜我一眼。

那意思很明顯,他其實在嘲笑我,意思是難道你不想?

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我這人談問題有個原則,說誰就說誰,不擴大,不傷及無辜。不像陳樹臻,一雙眼睛老是盯著我。

陳樹臻在我們三個人中一向有“好人”的美稱,他一邊罵我和李學明是色鬼,老色鬼,說我們下流、齷齪,跟我們在一起,令他蒙羞。但又一邊熱著臉兒往我們兩個中間擠。我和李學明如果一個月不跟他聯繫,他就急了,不停地打電話過來,半天玩笑的問我們,又幹什麼壞事去了?我和李學明回答得都很正經,我們沒幹壞事,我們洗心革面,正在重新做人呢。

把這小子嗆的,再也不敢用那種語調嘲笑我們。

陳樹臻是“好人”的美稱,不是我和李學明封的,是他老婆封的。這年頭,很多名頭別人封了沒用,得老婆封。換句話說,我們做男人的,到底合不合格,做得成不成功,自己說了不算,別人說了也不算,唯獨自家老婆說了,算。

當然,“好人”名頭到底符不符實,我們心裡有數。但面子上我們都表示認同。因為我們認為,三個裡面必須有一個是好的,否則,會影響到我們整體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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