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一只胳膊，穷屌丝，带回一个美艳娇羞贵州美妞，还生了双胞胎

叶木青

独臂余成

认识余成是我在任县扶贫办主任的时候。那天，我的车进入村子，村里几个主干都在路旁迎接。其中余成给我的印象尤为深刻，他的脸上有快大疤，右手僵垂着，细看是装的假肢。我和他们一一握手，村主任福泉向我介绍会计余成时，我犹豫着该不该和他握手，但我还是伸出了手，且是不换的右手，余成的左手紧紧地拉着我的右手，那张有疤的脸脸笑起来却很亲善。从参观扶贫项目开发到中午用餐，余成对我特别热忱。中午也是他安排我休息，我便坐在他那宽敞的办公室里喝茶，余成拿出了珍藏的好烟，我们喷云吐雾聊了起来。

余成的独臂却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楷书，他拿出一本荣誉证书给我看，他刚在县文体局举办的书法比赛上荣获二等奖。因为他的字写得好，村里人的红白丧喜事都请他当账房先生，农村人称总理，主要是负责司仪、誊写对联、贺礼。其它帮工宰鸡鸭、洗碗筷等人才5元红包，而总理有30元红包，工钱不菲。

从余成的谈话中得知，农村自古就有着扶残助弱的好传统。村里的轻便活都让给残疾人。比如村里的加工厂就是由瘫子小温掌管。村民碾米、磨糕等都是福利免费的，每天早晨，大家挑着谷子到加工厂门前，便到小温家抱着他上了轮椅推来。小温腿虽残了，双臂倒粗得像大腿，且力大无比。 他坐在轮椅上操起摇把，两下三下就能把20匹马力的发动机摇响。有时妇女们磨糕、磨豆腐要小温加班。他就在慢腾腾地洗衣服，妇女们说：“我们换个工，衣服我们帮你洗，米和豆子你帮我们磨了。” 她们把小温的衣服洗了，晾了，还把他房里的卫生也扫了。还有，村里剃头也让个聋哑人小甘给承包了，大家每月剃一次头，小甘会挨家挨户上门。剃头费按人头年终结账收钱。加上哑吧小甘不怕脏、不怕累，帮死人、病人剃头，还得额外的红包。哑吧的手艺也不赖，什么平头、燕尾头等一些时髦发型，哑吧心灵手巧一看就会。

前年，有个小伙子娶回个外地媳妇，也在村里开了间美发店，却门可罗雀。为拉生意，她理发时总把隆起的胸脯往人肩头靠，虽然也有几个回头客，却多是来碰碰玩的。后来那女子越来越放荡了，给够钱，按摩陪睡都成。村里的上任会计是个驼背，外号叫偷鸡仔，他小学毕业就在村里当会计，一当当了40年。五十开外的人都有点眼花耳背了，却有事没事尽往美发店跑，说是理发，再怎么也不可能他那头上三寸毛隔三差五的有得长出来。偷鸡仔就借口洗头，常常是趁着没人看见就捏那女人的屁股一把。手头宽的时候偷鸡仔便会要求给按摩，50或100元的大方花钱。

偷鸡仔三番五次的按摩下来，便反过来去“按摩”人家，从上按到下。门一关，灯一熄，谁说驼背睡凉席两头够不着？那女人被藏在驼背身子底下呻吟着，却欲罢不能。后来那女人要偷鸡仔给一千块钱，偷鸡仔却说没那么多，外边玩最多也不过二百，就给你三百吧，不要白不要。有人看到那女人当天晚上几乎是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回去的，一边整衣一边骂，你个狗屁会计，还说有三十年的积蓄呢，原来是三十年积蓄的精力。

后来这事有人告发，暴露了。村主任福泉当即决定，村会计另找人干，再也不要这样的色狼。

村会计同村支书、主任享受同等主待遇，近年来，他们的工资也由县财政转移支付，有着稳定的收入。于是，连正常人也打起了村会计的主意。有位村委员的儿子财经学院毕业找不到工作，想当村里会计，村主任福泉一口回绝，那小子歪着头，瞪起眼说：“你这狗官，不会用人，埋没人才！”

福泉拍起了桌子，吼道：“你真是人才就到外面去混呀！这鸡窝边还有金子让你刨呀！你要是想当村会计，先剁了你一只手来。”

福泉此话讲出的第二天后，村里就出事了。中午时分，“轰”地从水库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人们赶到出事地点，余成炸鱼炸断了一只手，倒在血泊中……福泉立即叫车把他送到医院抢救。

我知道在农村炸鱼炸断了手的人是很多的，每个乡镇都能请来一桌。我却是从余成那才知炸鱼的高度危险性。炸鱼的技巧就在时间和速度，当炸药投入水中，鱼儿以为食物掉下来，便成群围来，炸药随即爆炸，爆炸所激起的水柱可高达十几米，被震晕或震死的鱼儿白花花一大片，水面浮出白花花的鱼。如果炸药响迟了，鱼儿就闻出了火药味全散开，一个也炸不到。因此，炸药的导火索还不足一厘米，短得不能再短。那天，几个朋友从工地弄来了炸药，请余成去炸鱼。余成把炸药拆开，装进薄膜袋里，袋里垫一粒石子，装上雷管、导火索。余成便拿着一根香烟点火，中午的骄阳照到水面折射出辉眼的光晕，导火索点燃没看清，看到冒烟，赶紧一抛，炸药就在空中炸开，余成的右臂炸飞了，右脸炸得血肉模糊。

我问他一个敏感的话失去一只手后有没有绝望过。余成说：“你是说自杀吧？只有写小说的人才会那么想。”

余成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掂记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忙摸了摸头。在旁的父母告诉他其它都好，就是一只手没了。余成消除死亡的恐惧，觉得世间真好，生活多么值得留恋！

余成出院回到家，亲人朋友们都来看望他。村主任福泉当众宣布，村里的会计由余成接任。

余成经人点拨，很快学懂收支平衡的会计原理；但是他用左手写出的字却像鬼画符。村民打的证明拿到乡里办事没人看得懂，大家找福泉反应。福泉笑笑说：“这好办，以后谁要打证明，自己先写好后再拿给余成盖章。”

余成很感激福泉的谅解，发狠要学好字。村里多的是纸张、旧报刊，墨水、电费公家自会报销，余成像小妇人捡到了便宜，贪得无厌地整天呆在办公室练习左手写字。夏天里，手指练字握出厚厚的茧，剪刀都能剪得下；冬天手指冻疮溃烂了，写完字毛笔粘在手指上，一揭下脓血直滴。村里每月下来的废纸、书报原来卖6、7元，在余成手上却能卖到7、8元，他问我是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余成幽默地说：“多出的一元，是我在纸上写满大大小小字多出的墨水重量。”

余成伤势痊愈后还承包了村里的水库。一是用水库发展养鱼干点事业；二是阻止人继续炸鱼受害。自从余成失事后，人们炸鱼都引以为戒，却又来了“溺水”者。一天，余成在库边投草喂鱼，黑胖子挑担柴火汗流浃背路过，鬼使神差地放下柴火，扑嗵跳进水中洗澡。突然腿抽筋了，喊声救命，手在水面摆了摆便沉了下去。余成去叫人已来不及，要是他袖手旁观，大家虽然都能理解他独臂不便，但那样却是对他最大的污辱，还不如一起去死。余成纵身在黑胖子落水处跳了下去。余成一进入水底就被黑胖子拦腰死死抱住。凭他单手怎么也划不上来，他便认准一个方向，硬是背着黑胖子爬出了坝顶。两人吐了几口水相安无事，又分头各忙各的事了。这一切即危险又简单，就像什么也事没发生。事情往往越简单，人们越传得神乎其神。他们还给余成起个绰号叫“独臂大侠”。

余成养鱼积攒了些钱，又买下了供销社的旧房。说起买供销社楼房，余成可是渔翁得利。供销社的两层砖木房地段好，大家争相购买。过去供销是公益事业，地基是长杆爷爷送的，长杆说：“地是我的，只能卖我。”

楼房的木板、门框等用材当年是疤头山上砍的，没给一分钱，疤头说：“房子木材是我家的，我要卖。”

最后焦点就集中在长杆和疤头两家上，两人各不相让。为此长杆还打掉疤头一颗门牙，派出所把长杆抓进去拘留了一星期。供销社楼房如按正常投标能买到8万元，现连5万元也无法售出。为此乡供销社陈主任没少请村主任福泉喝酒，要他出面调解。

福泉出了个歪主意：“把楼房买给独臂余成，保证没人敢再争。”

果然消息一传开，大家都说这样最公平了。只有长杆和疤头不服，福泉陪着余成签好协议交了钱出了村部门，疤头拦着福泉问：“为什么房子不卖我，要卖给余成？”

福泉理直气壮说：“因为他缺了一只胳膊，你四肢健全！”

疤头说：“会计他当了，房子也他买了，缺只胳膊就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

福泉说：“余成也是去钱买的，占什么便宜了？我给你10万元，叫你剁了一只手，你肯吗？”

疤头气急败坏骂道：“他妈的福泉，我给你100万，你肯砍下一条腿吗？”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余成买下供销社楼房后，办起了一家小卖部和一间游戏厅。人们忌妒地说：“余成你一个和尚，要这么大的庙干什么？”

一个月后，余成出差带回来了一个年轻美貌的贵州女孩。现已无需取证余成是骗来的还是谈来的了，开始女孩逃了几次都被村民发现绑了回来，如今她已死心踏地跟余成了。结昏当年就生下双胞胎，人们拿余成的独臂比喻叫“一箭双雕”。去年他们两个男孩以高分考上了县重点中学，大家又开玩笑说：“这水稻杂交，种子是优良的；这人远亲交配，儿子是优秀的！”

第二天傍晚，我要回城时，见余成一人在收割稻子，他的一只左手把打下的谷子慢慢扒进谷斗里，只能半斗半斗地倒进谷筐。大家早已收工，洗了澡吃了饭站在桥边有说有笑。我说：“你们帮帮他呀？”

他们说：“在农村就要种田。你帮他一时，帮不了他一辈子。”

“余成可有能耐呢，别人干活都带老婆，”人们指着前边的小买部，“你看，他老婆藏在家养得白白嫩嫩的。”

余成挑起谷子，左手扶着前面筐绳，后筐一荡一荡。快上大路时，他在石阶上吃力地登着。我帮他把前筐抬起，重心猛地往后滑，他用假肢去扳，连假肢也弹落了。谷子打翻在地，他左手又一把一把把谷子扒进谷斗，我去接过谷斗，他生非常气地说：“走开！不用你帮。”

我尴尬地站着，此时村民说：“李主任，乡里的车来接你了。”

我爬到路上，坐进车子不时朝后望，余成又挑起谷子往家中走去，那只假肢捡起插在后面的筐上。我心里觉得有点愧疚，又不知怎么向他道歉。从那以后，我学会了怎样和残疾朋友相处，那就是在生活中，平等地尊重他们；在利益上，尽量向他们倾斜，要让他们的不幸成为万幸。

作者简历：叶木青，福建南平人，作家，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诸于《人民文学》、《小说月刊》等海内外知名报刊杂志，获得人民文学全国征文比赛奖、福建省五个一工程奖，福建省儿童文学奖等多个学、比赛、征文奖。著有故事集《黑母鸡的处世哲学》等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