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4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1/5、 一個黑暗的實驗

很多讀者應該聽說過“米爾格倫實驗”——一個關於“服從權威”的著名心理學實驗。

耶魯大學心理學家史坦利米爾格倫教授(下圖的E)讓一位志願者假扮“學生”(L)的角色,要求一群受試者(T)問題這位“學生”一系列問題。如果答錯了,受試者就按下電擊按鈕(實際上並沒有電擊),在牆另一邊的“學生”假裝發出慘叫,痛苦求饒。實驗還要求,在“學生”每次答錯後,受試者都要加大電擊力度。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一開始,大部分受試者都不忍心這麼做,但實驗指導人員不停鼓勵他們,保證他們不會因此受到懲罰。最終竟有三分之二的受測試者在聽到對方痛苦求饒、甚至假裝昏迷後,仍然繼續按下了更強的電擊按鈕。

這個實驗模擬了一種情境:如果你能保證自己的不受懲罰,同時又有“權威者”的鼓勵,你是否會突破良知的底線,做一些不道德的事?

這個實驗的結論非常遺憾,暴露了人性最黑暗的部分(雖然後續實驗表明不至於那些黑暗):大部分人面對權威,會表示出服從,還會竭力自我說服,去加害他人。

不過,不同的人在實驗中還是表現出明顯的差異:畢竟還是很多人從一開始就拒絕這種不人道的實驗;還有一些人在邁過人性的那道黑暗門檻之後,突然沉浸在這個殘酷的“遊戲”中——他並不知道這只是遊戲。

什麼樣的人更可能服從權威去做壞事呢?法國格勒諾布爾—阿爾卑斯大學的社會心理學教授勞倫特▪貝格和同事將這個實驗繼續了下去。

2/5、五種性格,誰最容易服從?

猜一猜,假如你有五個同事參加“米爾格倫實驗”,誰最有可能是那個“服從權威者”?

同事A:一個有創造力、想象力豐富的高智商的“開放性的同事”

同事B:一個條理性強、非常嚴謹自律、且平時很正直的“有責任感的同事”

同事C:一個熱情、樂觀、擅於社交的“外向性同事”

同事D:一個易被人信任的、喜歡幫助他人的、善解人意的“有親和力的同事”

同事E:一個敏感的、容易焦慮的、常常自我壓抑的“神經質的同事”

其實這五個同事是根據“大五人格分析”中的五種性格特徵虛擬出來的,因為勞倫特▪貝格召集了80名測試者重複了“米爾格倫實驗”,不同的是這80人事先做了“大五人格分析”,並按他們最突出的性格分為五組: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結果顯示:在 “權威者”向他們佈置電擊“學生”任務時,其中“有責任感的同事(盡責性或嚴謹性)”和“有親和力的同事(宜人性)”這兩組測試者,更容易服從命令。

原來我們身邊那些看起來很“親和”,很“認真”的人,內心深處也有很黑暗的地方啊。

因為人格是很穩定的,過了幾個月,勞倫特▪貝格又重新做了一遍,結果仍然顯示:“盡責性、宜人性”與“服從權威”的比例正相關,而“開放性、外向性、情緒性”與“服從權威”無關。

為什麼這兩種人更容易屈從於權威呢?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題圖為丹麥剪紙藝術家Peter Callesen作品,下同

3/5、“宜人性”者是如何盲目服從的?

比較容易理解的是“有親和力的同事”,因為“宜人性(agreeableness)”的六個子維度中,就包括了“服從(compliance)”。

但是,以“宜人性”為主性格的人,其他幾個子維度(信任、坦誠、利他、謙遜、同理心)和“服從”會相互影響,比如:他們會本能地避免破壞大家默認的規則(信任、謙遜),或者避免令他人不安(利他、同理心),或者容易受到他人的影響(信任、坦誠)、或者服從社會期待(謙遜、同理心),從而選擇“服從”,特別是“服從權威者”。

翻看記錄“文革”和 “反‘右派’”鬥爭的回憶資料,被“打倒的人”常常會驚訝地發現:那些平時與人為善的同事,大多不會違背“上面”的意願,什麼違心的話都敢說,什麼髒水都敢潑;反倒是那些平時跟誰都處不來的“刺頭”,就算不會站出來為自己話說,至少也不願意說謊。

以“宜人性”為主性格者,常常會以別人或社會的標準來判斷自己的行為

,“米爾格倫實驗”的受試者事後被問及為什麼會同意這麼做時,他們常常會“無師自通”的認為,既然這是一項科學實驗,那一定是有社會意義的,我不是在做惡,我是在履行一個神聖的科學使命。

可沒有任何人這麼對他們說,他們本可以質疑這一切,也可以拒絕參與,但是他們沒有。

如果說,“有親和力的同事”更容易屈從於權威,跟這個性格的定義有關,那麼,“認真的人”一旦認真起來,那就是相當可怕的一件事了。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4/5、日本人的“認真”,沒那麼簡單

在二戰後的國際法庭審判中,很多犯下屠殺罪行的德國、日本戰犯,認為自己元罪,他們只是執行命令的軍人而已。

如果說“有親和力的同事”屈從於權威,是因為他們太在乎別人的期望,那麼,“認真盡責的同事”屈從於權威,剛好相反,是因為他們太在乎自己的職責。

“盡責性(conscientiousness)”是指我們控制、管理和調節自身衝動的方式。以“盡責性”為主性格特徵的人,往往具有相當強的成就動機,並有很強的自我管理能力,對秩序和規範有強烈的偏好,常常顯得刻板不夠靈活。

這個性格描述很容易讓我們想到日本和德國的民族性,“認真的日本人”和“嚴謹的德國人”不正是大家的印象嗎?

以日本文化為例,“職人文化”是一個很重要的傾向。

日語中有兩個職場常用詞,一個叫“一生懸命”,意思是“一輩子把一件事做好”,新人入職的自我介紹裡都說自己要“一生懸命”;另一個詞叫“一筋”,就是全心全意專注於某事。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一筋”很像漢語方言中的“一根筋”,但漢語中有點貶義,這就是中日文化的差異。

我們都覺得日本人很認真,但如果從中國文化出發,就很容易把“認真”理解為單純的優點,從而無法體會“日本式的認真”中不那麼人性化的特點。

舉個很“日本人”的例子,在1936年的“二二六叛亂”中,一群政變的青年軍官衝進反對擴軍的大臣高橋是清的官邸,將其亂刀砍死。臨走前,這些兇徒竟彬彬有禮地向驚魂未定的高橋妻兒老小鞠躬道歉:“真是打擾了。”

這種“極度的兇殘暴虐”與“極度的禮貌節制”融為一體的特點,在日漫中幾乎隨處可見。他們往往不關心自己所做的事情對不對,只關注是不是“一筋”。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中國人對日本人的認真,還有一個印象,就是喜歡道歉、動不動就引咎辭職、甚至“切腹謝罪”。但奇怪的是,在二戰罪行問題上,日本的主流民意是避而不談的,跟他們日常的“認真形象”大相徑庭。

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分析日本人性格的名著《菊與刀》中關於“日本恥感文化”的分析

情況一:幹壞事了,可大家都不知道,那就不必自尋煩惱;

情況二:幹壞事了,大家也知道了,但都認為沒有錯,那就不需要道歉;

情況三:幹壞事了,大家也知道了,而且認為是錯的,恥辱啊,趕緊去死吧。

情況一和情況二是東亞文化的通病,華為因跑分作弊被“抓包”後,脫口而出的解釋是:大家都這麼幹。

但是,大家認為你沒錯就怡然自得,認為你有錯就“切腹謝罪”,這個180度的轉彎,就是日本文化獨有的了,其實是“宜人性”突變為“盡責性”。

在日本人的性格中,“宜人性”也是一個比較突出的特點——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時刻注意不要影響他人,與他人保持一致,等等。看起來是美德,但與“盡責性”相結合,就變成了“日本恥感文化”——只要大家都同意,它就是正確的;只要大家都認為無罪,我就不必道歉。

當然,就像魯迅反思“中國人的民族性”一樣,很多日本文化人士對“日本民族性”的反思也很徹底,但在普通民眾中,這種民族性的“集體無意識”是很難改變的。

“服從”是現代社會秩序的基石之一,“按規則辦事”是網絡輿論最“政治正確”的聲音。但是,如果權威者以“服從”為由,要求大家做壞事,或者整個社會輿論無形的壓力,“要求”人們“以暴易暴”,此時,“對權威的服從”、“大眾輿論的暴行”,很可能成為悲劇的“社會病”。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放棄良知的底線嗎?

5/5、非黑非白的人性

如果惡不能被接受為一種可能性,那麼善就是無意義的。

——安東尼·伯吉斯《發條橙》

還是把話題迴歸到“米爾格倫實驗”吧。

後來人們翻閱實驗記錄,發現米爾格倫的實驗設計有偏頗,人性並非如此不堪。實驗規定,受試者理解規則並同意後,一旦開始就不能中途退出,所以在“學生”的慘叫中,很多受試者很快把電壓升到最高,並不是因為喜歡作惡,而是想盡快結束這個噩夢。

既無法反抗權威者,又無法忍受內心良知的折磨,這恐怕是大部分人的矛盾心態。

另一些心理學家重新組織了類似實驗,並對其中一些變量進行了分析:

受試者只下口令,不需要自己按下按鈕時,服從的比例上升到9成;相反,當“學生”與受試者在同一個房間,

受試者能親眼看到“學生”的慘狀時,服從的比例立刻下降到不足四成。

前者說明人是一種多麼擅長自我欺騙和開脫責任的動物;後者說明大部分人還是無法直面自己的惡行

如果測試地點變成商務樓,而不是大學或政府的研究機構,服從比例會下降到五成;

如果“權威者”中途離場,而助手又表現出不情願的神態,服從的比例會驟降到二成;

如果受試者看不到“權威者”,只是在電話裡接受實驗,那服從比例同樣不足二成,而且受試者試圖欺騙“權威者”,只是假裝按按鈕。

這說明大部分“順民”都是“假服從”,只要不威脅自己的安全,他們才不會把“權威”當回事呢。

很多人從這類實驗中得出一個結論:不要去考驗人性,人性根本經不起考驗。

但當我們理解的人性大多是處於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帶後,反而應該多一份對他人的信心,人性之美不在於你始終是一個正直的人,而是在那些灰色的底子上,偶爾閃過的那一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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