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4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在“曾眼鏡”的指導下“全副武裝”之後,我們踏上了第三天最後的32公里路。墨脫徒步的這條路,最難的就是第一天和第三天,第一天的多雄拉山口只要沒有大雪封山,其實就是時間的問題,只要趕在中午前翻過去,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而第三天就不是時間的問題了,這一天的路程距離長,而且海拔低,進入雨林氣候非常的悶熱,重要的是,要通過三大關卡,螞蝗山,老虎嘴和塌方區。每個地方都不適宜久留,所以這32公里的山路,並沒有太多適合休息的地方,需要不停的走,以保證人身安全。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隨著海拔的降低,我們已經從起初的寒帶慢慢進入了亞熱帶叢林地區,潮溼悶熱的氣候讓人喘不過來氣。

快到老虎嘴了,這也是這一路上很著名的地方。老虎嘴是當年解放軍用爆破的方式在垂直的巖壁上開出的一條凹進去的簡易小路,一米寬的路,佈滿了石頭,樹根和積水,左側是佈滿植物的巖壁,頭頂上是植物從上面伸下來的根莖,根莖一直不停的滴水,就像老化的淋浴噴頭,一路上一直滴滴嗒嗒的,右側就是幾百米深的垂直巖壁,下方就是洶湧咆哮的多雄拉河。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時不時的要經過一些大大小小的瀑布。這一段路雖然景色優美,青翠漫山,但是危險重重,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就在我們來的前一個月,據說一個女孩走到這裡,為了拍照,不小心踩到溼滑的石頭上,失足跌入谷底,又一個年輕的生命,留在了墨脫。

其實老虎嘴的這段路就不能稱得上是路,可以叫小溪,路上都是水,而且水裡佈滿了石頭,樹根,很容易滑到。我們收起了相機,防止淋溼,也希望儘快的通過老虎嘴,因為這裡不僅路危險,重要的是,這裡潮溼多草,是螞蝗最喜歡的地方,如果停留,或者不小心摔倒,螞蝗可不會放過這等美餐的機會,會迅速悄無聲息的爬到你的身上,在你渾然不知的情況下,它們就已經包餐一頓了。我和安安一前一後,低頭走路,要時刻盯著腳下的路,特別是過小瀑布的時候。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耳邊震耳欲聾的多雄拉河,這幾天就沒有停止過咆哮,彷彿耳朵裡面開進了一輛拖拉機。隱約中聽見安安在後面喊我,聲音很小,我以為離得很遠,一回頭才發現,她離我只有兩米遠。我說你說話怎麼那麼小聲,她回答說,我喊你好幾聲了。看著她在我面前用力的跟我說話,聲音還是很小,感覺右側的耳朵裡想堵了東西一樣,跟飛機起飛降落產生的耳壓一個感覺,我用力的咽咽吐沫,又捏鼻子向外鼓氣,結果都不管用,右耳還是堵得非常難受,我在想難道幾天的河水咆哮聲把我的耳朵震壞了嗎。

但此刻無法多想,趕路要緊,只想著快速通過老虎嘴到達一號橋能休息一下。我們商量好,老虎嘴這段路不要停下來休息,防止螞蝗爬上來,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水坑裡往前走,在這種路上,什麼防水登山鞋全都不管用了,整個鞋都灌滿了水,這個時候防水功能起作用了,鞋裡面的水出不來,腳就這樣一直泡著,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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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麼多年爬山,徒步,多多少少也總結出一些經驗,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專注”,特別是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專注更是尤為重要,因為它直接關係到你的人身安全問題。剛開始的時候,每次去爬山,都會帶著單反,一路上不停的拍照,生怕錯過哪個景色,也因此吃過不少虧,邊走邊拍照很容易被絆倒,而且如果是一隊人行走在很窄的路上的時候,你在前面或者中間,停下來拍照後面的人就也要停下來,影響整個隊伍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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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前面提過的那個因為拍照失足的女孩一樣,所以後來登山多了,相機也帶的少了,有時候嫌重,有時候嫌麻煩,更重要的是秉承了一個原則,也是我一直跟身邊剛剛接觸爬山,戶外的朋友說的道理,就是“走路不拍照,拍照不走路”,現在我更多會把相機放到包裡,等途中休息的時候,拿出來拍一些,然後再放到包裡,因為路不好的時候,你還要一隻手護著胸前的相機,那樣更加危險,而且你會發現,美麗的景色很多是用相機記錄不下來的,重要的是要親身感受。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所以,在這種很危險的路上,專注的走路,是對自己生命的負責,也是對其他人的負責。有時候連胡思亂想都會讓你腳下拌蒜。我就是在走的時候開了一個小差,我邊走邊想,我的耳朵要是失聰了以後可怎麼辦啊,想著想著,左腳剛剛落地,準備抬右腳的時候,突然重心一偏,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水坑裡,這下真的溼身了。還好我倒向了靠山的一側,有驚無險,趕快起來,擔心螞蝗會爬上來。心有餘悸,之後這一路,萬萬不敢再開小差了。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穿過老虎嘴,到了一號橋,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短暫放鬆了,坐在橋上休息,把溼衣服曬一曬。剛喘了幾口氣,就感覺腳踝處有點癢,長筒襪裹著長褲,還有膠帶封住了鞋口,難道還有螞蝗鑽進去了。趕快拖鞋脫襪子,掀開褲腿的時候,看到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正趴在小腿上蠕動,仔細一看,三條螞蝗正在興奮的吸血呢,本來只有牙籤粗細的螞蝗,現在已經快有筷子粗了。

防備的這麼嚴密,還是讓他們鑽了進來,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神通,是怎麼進來的。來的時候,買了一袋食鹽,背了好幾天了,終於派上了用場。把食鹽撒在螞蝗身上,立馬見效,三個螞蝗迅速的張開嘴,掉了下去,被他們咬過的地方就開始流血了,一股股的往出留。因為螞蝗會分泌麻醉劑所以咬的時候是沒有感覺的,而且它還能分泌抗凝血物質,讓傷口一直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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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拿出藥包,塗了一點消毒水,用紙擦完血,一點沒有停止的跡象,血繼續流,混合著消毒水一直流到了腳上。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突然從橋上走過來一個人,嚇了我一跳,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嶺,哪裡冒出來的人呢。這個人看著有50多歲,皮膚黝黑,身體強壯,向我們兩個這邊走來,笑著不說話。走到我身邊蹲下來看著我的腿,我問他是幹什麼的,他也不說話,不一會起身又走了,走到橋頭一轉,人不見了。

我仔細一看,原來橋頭的樹後邊,有個非常簡陋的木棚子,難道是在這裡看橋的,之前沒聽說啊。我和安安在嘀咕的時候,他又出來走向我們,隱約看到手裡拿了一個東西,我們兩個提起了防備心,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他又蹲在我身邊,攤開手,手裡攥著一個創可貼,我看看他手裡的創可貼,又抬頭看看這個陌生人,真的是又驚又喜。他還是微笑著,眼神示意我,貼上創可貼。感覺應該不是壞人,我緩緩的接過來,貼在傷口處。然後又問他在這裡幹嘛,他還是不說話,但是嘴裡開始嗚嗚的發出聲音,哦,原來他是一個啞巴,無法溝通,只能回報他一個微笑,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我拿出一袋香腸,給他,開始他還拒絕,但是拗不過我,就開心的收下了,轉身又走回了橋頭的小木屋。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我跟安安相視一笑,不能把這個世界想象的太壞,又休息了大概半個小時,吃了點東西,準備繼續走,後面還有好遠的路和塌方區等著我們呢。

從漢密到背崩的這段路,一共有4座橋,阿尼一號橋,阿尼二號橋,阿尼三號橋,最後一個是解放大橋。過了解放橋就到了徒步的終點墨脫縣背崩村了,因為背崩到墨脫就已經通公路了,沒有徒步的意義了,所以到了背崩,實際上就算完成了這次徒步。

過了老虎嘴,路上就沒有那麼多水了,所以螞蝗也相對少了一些,但是仍然不敢掉以輕心,而且後面的路不僅有螞蝗,還有好多個塌方區。這一路經過了好幾個塌方的地方,看著沙石,樹木都因為雨水的衝擊在山上傾瀉而下,一直落到江裡,就像大山被神仙用斧子砍了一樣。每到一個塌方區,我們都要停下來小心翼翼的先聽一聽山上是否有聲音,然後看看是否有石頭滾落,當確認安全的時候,再去看從哪裡過,因為塌方過後,原來的路就沒有了,只能找最安全的地方走過去,還有些塌方處,有積水,要淌著水過去,一刻不敢停留,生怕一個石頭下來,就一命嗚呼了。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走到這裡海拔已經很低了,而且氣候悶熱,我覺得這一整天,把我一年的汗都出完了,從頭到腳的衣服褲子,全被汗水浸透了,太陽曬著,感覺頭皮著火了一樣,渾身散發著熱氣。今天的路程又很長,不敢休息太多,隨時面對塌方,螞蝗,精神緊張,所以體力消耗非常的大。到後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心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儘快到解放大橋,過了橋,就真解放了。這一路太遭罪了。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因為出汗太多,水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實在渴的不行; ,就只能接一點從山上滲透下來的水,潤潤嘴唇,因為擔心水裡有寄生蟲不敢大口的喝。過了三號橋沒多遠,我突然大叫“你看,那裡好像有個房子”,我們加快腳步,走近了發現,是一個食雜店。我們兩個驚喜往外,就像兩個土匪一樣衝進屋裡。

“有沒有水,有沒有水?”

老闆說“有,礦泉水10塊錢一瓶”。

“別說10塊錢,20塊錢也要,再給我來一瓶雪碧”,這裡竟然還有冰櫃。

一瓶冰鎮的雪碧,一飲而盡,感覺整個沸騰的內臟全部清爽了,喝完打一個飽嗝,又把體內的熱氣都帶出來,說真的,我覺得那個時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時刻。喝完雪碧,打開一瓶礦泉水,又是一飲而盡。我說“不走了,不走了,歇一會,熱死我了”。在店裡休息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跟老闆閒聊了幾句,他說前面還有一個大塌方區,過去了,沒多久就能到解放大橋了。總算是看到曙光了,臨走的時候,又買了2瓶冰鎮的雪碧,後面的路就靠它了。因為這裡已經有電了,肯定很快就會到背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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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闆說的塌方的地方,這片塌方區比之前過的幾個都大,大概斷面有20米寬。不過看樣子不是新塌方,應該相對安全,找了一條相對平坦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穿過去。勝利在望,前面就等著解放大橋的出現了。又走了大概幾公里。

我問安安“你看那邊江面上是不是一個橋?”

“是啊,那個應該就是解放大橋了,我們趕快走吧”。

頓時有種重回人間的喜悅,腳步也變得輕盈了。橫切過幾個山坡,解放大橋終於出現在了我們面前。為什麼叫解放大橋,因為在背崩有部隊駐軍,墨脫曾經被稱為“高原孤島”,這裡沒有公路,而且又距離中印邊境也就是麥克馬洪線百十公里,所以在五六十年代,因為領土問題,這裡曾經發生過對印自衛反擊戰,墨脫是距離最近的地方,所以說,為什麼墨脫這條路最早只有當地人和軍隊的人走,是為了給墨脫駐軍送物資保障的,當時所有的物資全部通過人背肩扛和騾馬來提供保障,後來戶外運動興起了,慢慢的才有驢友來這裡徒步。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注:此橋非解放大橋

解放大橋橫跨在雅魯藏布江上,但其實並沒有那麼雄偉,是一座顫顫巍巍的鐵索橋,橋面用木板鋪著,有一些地方,木頭已經壞掉了,橋和江面有幾十米的落差,走在上面還是挺讓人心驚膽戰的,每一步都要踩在木板連接處,以防腐朽的木板被踩壞。橋下是相當於黃河三倍流量的江水,江水是從海拔7000多米的山頂常年覆蓋的冰川融化後形成的,奔流幾百公里到這,以每秒3米的速度奔向中印邊境,再有一個多小時,就流入了印度,被稱為布拉馬普特拉河,最後流經孟加拉國時與恆河相匯,形成恆河三角洲,最後注入孟加拉灣。

在解放大橋旁邊正在興建一座新的橋,估計等兩三年後,派鄉到這裡的隧道打通後,開車就可以從這個新橋到達墨脫了。因為解放大橋是軍隊看守的,所以這裡是禁止拍照的,過了橋之後,會有軍人要求檢查相機,如果發現有照片會讓你刪除,還要檢查包,身份證和邊防證做信息登記。經過20多分鐘的各種檢查後,我們終於到了徒步的終點——墨脫縣背崩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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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裡離邊境線只有幾十公里,所以在背崩鄉最好不要隨便亂走,我們住的旅館牆上也寫著禁止拍照的提示。晚上天黑之後,村子就變得很安靜了,沒有路燈,所以也很少有人出來走動。吃完晚飯,我們兩個出去逛逛這個小村子,安安問我“想喝酒嗎?”我說“我請客”,來到一個馬上要關門的食雜店,我要付錢的時候,被安安攔住了,她說“咱們AA”,我看著這個奇怪又倔強的姑娘,算了,隨她吧。

我們拿著2瓶啤酒,在一個四處漏光的木頭房子邊坐下,喝酒聊天。旁邊的房子裡一群年輕的藏族人應該是在聚會,一直在唱歌,好聽的藏族歌,和蹩腳的國語流行歌曲。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快樂方式,我們在徒步中體會不一樣的樂趣,他們可能聚在一起唱唱歌,喝喝酒就已經知足了。

安安說:“好久沒看到這麼亮的星星了,在城市生活這麼久,都快忘了星星是什麼樣子了,滿眼只有孤獨的燈光”。

是啊,也許我們看到的每一顆星星都已經不存在了,他們用幾億光年的時間,給我們帶來了美麗的星空。我們也在這個世界上努力的活著,希望我們的生活能夠精彩,我們願意為獲取短暫的快樂,而去付出很多很多,那我們就要好好享受每一個精彩的瞬間。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不要給自己貼一個平凡的標籤,我們可以平凡,但是我們不能平淡。在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都會發生很多很多的故事,希望每一個故事,都能成為你生命中閃亮的繁星。

也許這一路的好運氣用完了,到達背崩的那個晚上,就開始下雨了,而且下的很大,第二天早上仍然沒有停。

吃過早飯,我坐車從背崩去墨脫縣城,然後再轉車到八一,最後轉車回拉薩,因為時間有限,就不能邊走邊玩了。

我跟安安說,咱們坐車走吧,這一路都是公路沒什麼走的必要了。但是她的倔強又一次讓我很無奈。她說她不著急,還想走過去。我猜想她是不是因為坐車太貴了,因為2個小時的路,車費要200塊。我剛要說,我替你出了吧,咱們兩個人只要300塊錢,但是轉念一想,昨天10塊錢的啤酒她都要AA制,我出車費,她肯定也不會答應的。

我又說,這天下大雨呢,她說沒事,我有傘。

好吧,我輸了。就在客棧的門口,揮手告別,和墨脫告別,和這個相識3天的同伴告別,和這段難忘的經歷告別。

墨脫,離死亡最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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