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前,我給一家較大的休閒快消品企業做全案諮詢,恰逢他們要面向社會(做得很大的土豪老闆幾乎都有一個通病,就是人力資源儲備永遠欠缺)招一個全國營銷總監,當然,條件苛刻待遇優厚。經過一番篩選過後,留下三個,並且這仨都各有千秋。於是,企業的HR無法定奪,老闆也舉棋不定,最後想叫我給面試並裁定。我從來討厭任何形式上的KP,一來抹殺個性,二來對於被淘汰者是極為不公的。不過沒法,這也是職場規則。我捱過跟他們個人溝通,而我的問題也很簡單,就兩問:
1.你餓過飯嗎?
2.你絕望過嗎?
我的體會是,真正餓過飯(無論天災抑或人禍)的人,多明白生存的真諦;而真正絕望過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獨特的生活見地。
當然,經過一番真誠的“對話”過後,結果選出了還算如意的全國營銷總監。
希望本身從來就無所謂有,亦無所謂無;
失望一直就是希望的孿生,它們是一枚硬幣的兩個面;
而絕望則不然,他是獲得覺悟的最強武器。
人的成熟在於合理的捨棄,人的幼稚在於狂熱地佔有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上說——
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其實可以把最後一句話說得直接點,就是大底聖賢“絕望”所為作也。
誠然,司馬遷也是在徹底絕望之後,才用心去對標上述這些大人物的,而且循著這絕望的脈絡,終於直追到文章千古事。我經常思考,設使司馬遷沒有被處以臭名昭著的“宮刑”,會有《史記》嗎?至少,其史論會寫得那麼客觀嗎?相比之下,范曄終究因為沒有絕望過,本來《後漢書》已讓其可堪經典了,但他卻偏偏去參與宋文帝叔叔的政變,落了個身敗名裂。
老子肯定絕望過、釋迦牟尼絕望過、耶穌絕望過、王陽明絕望過、曾國藩絕望過、叔本華絕望過、尼采絕望過、愛因斯坦絕望過、魯迅絕望過、毛澤東絕望過……至於經過絕望而明瞭出世之道再做入世之行的,則又另當別論,反正前提是——必須絕望過。
自由的前提確實靠自律,但,自律如何修得?
答案只能是——絕望!
瘋狂地找錢,然後弄個官來過過癮,還不滿意,還要繼續弄更大的官,玩更多的女人,一直到徹底完蛋;
當了官,自然要搞錢,然後陷入惡性循環,最後身陷囹圄;
做學問的,耐不住寂寞,半桶水整天晃,在半夢半醒之間,只能靠兜售毒草過日子……
我從來對任何未發生的好事都不抱希望,因為我知道它的孿生“失望”一直是在候著的,但我始終選擇絕望之後再本分並勇猛地精進著的。
絕望什麼?絕望於人性的動物性。
如何絕望?自然形成絕望。
用尼采的話來講,叫——克服。
只可惜,世人接近九成還多的人,卻始終是在“希望——失望”之間活著。這在已經絕望過的人看來,這些人如同燈影裡的木偶。
古往今來幾乎在任何一個領域裡的傑出人物,都曾絕望過。
絕望得過早的,叫早慧;
失望得較早的,叫早熟。
這一切,只遺憾我們絕大多數的人只看到其表象,而不及其裡。可以說,所有鮮花掌聲的背後,是靠一個個絕望堆砌出來的。因此,每每當我看到一群群眼神呆滯、牛氣沖天的年輕人們在高呼“向XX學習做一個幾千億的企業”時,我都有立馬棒喝他們的衝動。
沒有絕望的人,無外乎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或者認為傍了個大樹、抱住了一個大腿、背依到一個靠山……其實,這些都是幻影。
希望,不過是事前的求全責備;
失望,也不過是事後的委曲求全。
總之,都是不可取的。
絕望,是芥末,辣得一塌糊塗之後就是“靈通”;
絕望,是良藥,一陣苦口之後往往就能藥到病除。
絕望,並活下來,才叫真的活出來了;
絕望,來得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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