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女儿被拐生母苦寻10年终团圆,可女儿连续5次给她致命打击

女儿被拐生母苦寻10年终团圆,可女儿连续5次给她致命打击

1

在我第五次夜逃,被众人连哄带骂从车站强行拽回之后,余秀秀就因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

“小欢,你咋就这么没良心?她是你亲妈,为你吃了十年的苦,难道你半点都不心疼?”

我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深夜清冷、微寒,舅舅声嘶力竭的吼骂声,兀自流荡在不安的空气中,嗡嗡作响。

隔着窗口望进去,余秀秀的脸惨白憔悴,神情格外寂寥。

打开房门,回到家,我浑身疲惫不堪,脚步沉重。把自己窝在被子里,抱着那件月白色的衬褂,我用尽力气深深地嗅着,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衬褂陈旧,月光温柔,时光流走,彼时彼刻,唯有那股熟悉的清香能给予我温暖与保护。

“对不起,顾笳同,我不能去找你了。”

窗纱轻柔,我遥遥地望着天边的那弯月亮,忍不住喃喃忧伤。

2

“娘,她咋这么好看?”

那一年,顾笳同第一眼望见我,便惊喜地流下了口水。

哦,不对,口水不是他的,是我的。是我,第一次望见他,就流下了口水。

落红湾,方表舅家,我四岁,动辄嚎哭,软硬不吃,执拗到令人手足无措。那一天,恰巧吴月如带着儿子串亲戚,恰好她儿子手里捧着个香香甜甜的大桃子。

我刚刚哭闹过,方表舅的手掌印子还烙在我的屁股上,我的眼里还有一颗浑圆硕大的泪珠正在集结形成,慢慢准备凋落。

大概是真饿了,我顾不得许多,一头扎进面前这位小哥哥的怀里,狠狠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然后我的小白牙准确无误地啃上了那个被吃了大半的桃子。

桃子好甜啊,汁水真多,我内心满足,抬头望他,嘴角笑着,而那颗泪珠也恰巧在此时滴落下来,饱满热烈。

那一日,命运般,我被前来串亲戚的吴月如带回了家。

从此,我成了吴月如和顾满仓的闺女,顾笳同的妹妹。

3

“宝儿,宝儿,你是我的心肝宝儿哎。”

一条大炕上睡着我的爹娘和我的哥,然后又有了我。月如娘总是把我搂在怀里,用她粗糙的手心轻拍着哄我睡觉,另一只手挥舞着大蒲扇,赶走那些觊觎我细皮嫩肉的恶蚊子。

我是顾宝儿,因为顾家觉得上天垂怜,让他们捡到了宝贝,所以,我叫顾宝儿。

顾家也在落红湾,距离方表舅家几十里,瓦房三间,院落阔达,却并不富裕。

然而月如娘极其疼我,没有新衣,她会将笳同的衣服改制成得体干净的衣服给我穿,没有美食,她每天都会将家里仅有的鸡蛋蒸来喂我吃。

或许,是她见到了我的秘密,善良的母性生出了悲悯。我娇嫩的身躯,衣服遮掩下,是大大小小的淤青,是不堪入目的世间伤痕。

那是我的前尘,记忆里没有任何片段的前尘。方表舅说,我孤身一人流落于此,是他好心将我带回,只求有个好人家,能够将我收养。

4

我是顾宝儿,我倔强而执拗,刁蛮而任性。但顾家,仍把我当成掌上明珠,今世珍宝。

“娘,我饿了——”、“爹,我累了——”、“哥,我冷了——”,我常常坐在家门口的板凳上,数着蚂蚁发着呆,然后娇憨地冲着院内大声呼喊。

每每这时,爹和娘总是会笑眯眯急慌慌地出来抱起我,又亲又哄,顾笳同也是。在我眼里,爹很憨厚,娘很温柔,顾笳同很香甜。

“我要抱抱!”我伸着胳膊撒着娇,穿着他宽大的衣服,等着抱。

山里的风不知疲倦,吹起我臂上的袖子,滑稽可笑。他大我四岁,个子高出我很多,我坐着板凳,需要抬头仰望他。太阳底下,他的身影逆光,却十分温暖。

“又穿我的衣服!”他拦腰抱起我,湿乎乎的嘴巴粘在我粉嘟嘟的脸上。

我故意撅着嘴,得意洋洋,满脸骄纵。

从小,我便喜欢穿他的衣服,宽大,柔软,味道清甜,有着莫名的温暖与安全感。或许,从那一年的第一次拥抱开始,那样的味道便深入我的骨髓,至死萦绕,成为了我的宿命。

5

落红湾四野环山,盛产水蜜桃,顾家屋后便是成片成片的桃林,三月盛开着漫野的桃花,七月弥漫着浓郁的甜。

我深爱那桃子的味道,躺在草丛里抱着桃子啃完一个又一个,桃核被随手扔在一旁,吸引着蚂蚁和昆虫绕着我的小脚丫溜来溜去,归鸟扑簌簌掠过晚霞绯云。

“宝儿——宝儿——”

当夕阳西沉,顾笳同放学归来,他总会站在桃林的那头呼唤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内心惊喜,一跃而起向他狂奔而去,然后狠狠地蹦进他的怀里。

而有时我等不及,便啃着桃子,站在他放学回家的小路上去等他。等待的心情,是那么的美好,充满着盈盈的欣喜。当时小小的我,并不知那就是幸福。

我爱着爹和娘,也爱着顾笳同。我任性骄纵,小伙伴都不愿意和我玩,这个世界上,只有顾家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我。

当然了,我也不爱和隔壁那些鼻涕啷当的丫头小子一起玩,因为他们总是嬉皮笑脸地瞎嚷嚷:“顾宝儿是顾笳同的小媳妇!”

小媳妇是什么?大概一定不是什么好玩意。我气坏了,拿着石头狠狠地砸向他们,他们一哄而散四散奔逃,但有个丫头运气不好,额头被我手中的石块准确无误地砸青了。

在我的得意洋洋里,那家人当晚便气势汹汹地来找月如娘吵架,娘自知有愧,好言好语低声下气将其打发走,转过身来对我仍是笑眯眯。

月如娘,她是真心疼我的呢。

6

落红湾,仿佛世外桃源,但是人们难逃贫穷的命运。这里的桃花开了又败,桃子年年起落,却换不来钱财。

桃林里的桃子每年都会烂掉许多,每到七八月份,屋后便弥漫着甜腻腐烂的气息。望着爹焦急的眼神,我也急坏了,那是全家的心血,怎能就这样白白烂掉?

我宁可吃掉它们,也不能让它们自生自灭。

于是,我猫在桃林里使劲吃,使劲吃,肚子被撑得鼓鼓圆,我吃到恶心,吃到大哭,吃到呕吐,还是要继续吃。

我的天真痴傻带来一场浩劫,当晚,急性肠胃炎发作,我疼得满地打滚哇哇大哭。爹和顾笳同连夜赶着马车将我送到医院,终于抢回一条命来。

那次,顾笳同吓坏了,马车上,他紧紧地抱着我,“宝儿,宝儿,别怕,哥在,爹也在。”

他的白色衬褂陈旧洁净,一如他的模样般,淡若水,却眉眼情深。我汗水涔涔,腹痛不止,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却不知不觉中,平静下来。

那一年,我十三岁。后来我想,即便在那一夜我死了,也不会害怕。因为身边陪着我的,是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男人。

7

病好后不久,我来月经了,是大姑娘了。

娘去了姨娘家里,我不知该向谁求助,我很害羞,望着内裤上的殷红血迹,既惶恐又无措。生理课本上隐秘而晦涩的写着女孩子的秘密,但没写,该如何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成长。

家里不知为何会有卫生巾,我记得娘一直用的是草纸。那一夜,土炕仿佛烧得格外暖,我的少女心思,也仿佛突然被打开了。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不知为何,任性妄为的我竟然学会了伤春悲秋,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了淡淡的愁。

那一年,顾笳同中学毕业,在当地的苗圃工作。他的工资五百块,其中四百五给了娘,余下的全都用来为我买东西。

好吃的零食、漂亮的娃娃、五颜六色的衣服,他全买给我,仿佛是在弥补这么多年的贫穷。他还在偷偷地研究如何才能长期地保存桃子,因为他知道他家的宝儿,最爱吃这个。

十七岁的顾笳同,温和而聪明,爱读书好研究,很快他便在书本中找到了办法——做水果罐头。

他不断地做实验,在院子里支起大锅,水蜜桃煮熟,加白糖,装罐密封,下窖冷却。那一年的冬天,我居然在热炕头吃到了桃子罐头,甘冽清甜的滋味冲击着我的心肝脾肺肾,连汤水都被我喝得干干净净。

山里的日子真好啊,连北风里刮出来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8

可幸福大概是这世上最经不起言说的东西,它矫情而鬼祟,突如其来,却也可以被瞬间抽走。那是命运的手,是可以将万物拦腰截断的一把剪刀。

我竟不知,在顾家温暖的炕头,偎着娘的腿,搂着爹的腰,欺负着顾笳同,任性妄为肆意娇憨的日子,会是我少女时最后的一场美丽回忆。

十四岁那年的七月,后山的桃子喷香,我穿着顾笳同的月白衬褂,晃晃荡荡地挎着篮子,蹦蹦跳跳地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乡邻拥挤,吵嚷喧哗,有警察、警车,还有衣装精致的城里人。

“就是她,她就是!”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大家齐刷刷扭头望向我,一群人哗啦啦冲过来莫名其妙地拉扯住我,我的篮子轰然坠地,桃子轱辘得很远很远,远得我看不见。

有人紧抱着我嚎哭,有人扯住我的手臂摩挲,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陌生得一塌糊涂,却个个声嘶力竭地前俯后仰。

遥遥的,我看见月如娘哭成泪人瘫倒在地,爹死死被警察摁住,有人厉声对他吼骂。我还看见方表舅,他双手带铐,面如土色,毫无表情。

我已经很久未曾见过他,娘说他在十年前去城里打工时便不见了踪影,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然而此刻我来不及多想,只顾得挣扎、嚎叫、拼命,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我被人急慌慌强行拽进车里,车门迅速被关紧,隔绝了我与我最爱的爹娘。

车驶出落红湾的那一刻,我看见了顾笳同。

他清冷的身材瘦高,白色衬褂温暖陈旧,他下班归来,手里拎着买回的肉烧饼。早晨他离开时,我说我想吃隔壁村王老五烙的烧饼,他如约买了回来。

可是车轮啊,你为什么如此飞快,他迅速后退成为一个黑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可知,看不见他,我会比死了都难过。

9

火车一路飞驰几千里,窗外的山变成平原又变成高楼大厦,从北方到南方,一夜之间,我的世界轰然巨变,以泪洗面。

可警察告诉我,我是得救了,要开心,要感恩。

他们说方树,也就是方表舅,是人贩子,当年就是他拐走了四岁的我,如今方表舅是要被判重刑的。

方树自己承认,当年卖了我几次,都因我哭闹不止誓死不屈被买家送了回来。他想打死我出气,但恰巧他表姐来访,表示愿意帮着抚养。他想这样也好,有机会接过来再卖,但之后风声骤起,他东躲西藏,便再也没能回到落红湾。

没想到,我这十年的幸福时光,竟然是这样兜兜转转,被罪恶之手遗漏下来的。

警察还跟我说,我终于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终于一家团圆了。

我有了新的户口,新的身份,新的学校,新的家庭。一夜之间,我不再是顾宝儿,我是姚小欢。

余秀秀就是我的妈妈,也是她,当年在超市买白糖时不小心丢了我,一别就是十年。本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见了,但命运终究把我还了回来。

我有了新妈妈,也有了新爸爸,全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流出了喜悦的泪水。

我也流泪了,我在想,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几千里之外的落红湾,我的爹和娘,还有我的顾笳同,该是怎样的黑灯冷灶,彻骨悲凉。

10

余秀秀是我的亲妈,我半点都不怀疑。因为我与她不仅眉眼相似,连脾气性情都几乎一模一样。

一样的偏执,一样的决绝,一样的不可抑制。

十年里,她独自一人奔走在全国的每一个角落,挖地三尺誓要找到我。为此,她失去了青春,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工作。

她什么都能决然地抛弃,唯有寻女这个信念,任风雨飘摇而不悔。她啃馒头,住地下室,到处奔波,被骗过,受过伤,无数次的打击,无数个眼泪模糊嚎啕大哭的夜,她都咬紧牙关,硬生生挺了过来。

而她的男人,早在最初的两年便已经心灰意冷,放弃了寻女的念头。他哭着求她,“放弃吧,我们再生一个。”可是她一个大耳光抽过去,目光冷冷地逼退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们离婚了,他躲得远远的,娶妻生子,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他的心里未必真的忘记了,但是人生苦难多磨,毕竟还要活下去。

可是他放弃了,她不能放弃。她是妈妈,一个孩子的母亲,心连着心,肉碰着肉,谁都能放弃,唯有她不能。

十年的折磨与悲痛,她早已有了抑郁的征兆,整夜的无法安眠,记忆力也不好。十年后,她终于渡劫完成,找到了我,命运却又给了她新的心结。

11

家里,只有我们母女两个人,喧嚣热烈之后,我们尴尬地对望,每一句话都是禁忌。

我说我过得很好,她会突然大发脾气百般怒骂:“一群该死的人贩子,千刀万剐都不解恨!”而我说我过得不好,她也会突然嚎啕大哭,“都怪我,我有罪,我该下地狱!”。

她恨方树,也恨顾家。她的怨念强劲如烈火,稍不留意便会蓬勃喷出将我烧得粉碎,在苦水中浸泡多年的心,早已不复当初的柔软和热望。

家里家外,她形影不离地贴身跟着我监控我,怕我再次丢失,亦怕我逃离家门。她检查着我的每一个抽屉,日记里的每一个字,观察着我的每一个微妙的眼神和表情。

她才三十五岁,却早早有了白发。那日日夜夜的泪水、绝望,早已将她消耗得体无完肤。我不是不心疼她,她是我的妈妈,我是她的女儿,血溶于水,无法改变。

可是,她正在一点点把我逼疯。

突然间,我变得很懂事。我学做饭,学着收拾屋子,有空便陪她去公园散步,准时提醒她吃药,怕她突然的神经过敏。

而夜里,我摸着自己胳膊上被热油烫伤的印记,会默默流泪。

顾宝儿什么时候摸过锅碗瓢盆?顾宝儿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有爹有娘有哥,是全家的心肝宝贝。

我的思念,从来不曾消减。我想念那落红湾的床前明月光,想念屋后那成片的桃树林,更想念那个温暖的热闹的顾家,那是我魂牵梦萦的家,却再难走回去了。

幸好,被强行带回的那日,我身上还穿着顾笳同的旧衣,我喜欢穿他的衣服,宽大,舒服,味道清香。我把它锁在柜子的最深处,用心地伪装隐藏,生怕被余秀秀发现端倪。

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亦是我最后的希望和安全感。

12

三年里,我秘密地出逃了五次,但每次都被余秀秀追回。

我伪装得足够精妙,但她的嗅觉更是灵敏。我们母女两人,竟然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心照不宣,各怀鬼胎,比的是耐力和演技。

舅舅们逐渐寒心,纷纷指责我是白眼狼,说我认贼作父,说我冷漠无情。可我错了吗?真的是我无情吗?

我只是想回落红湾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那是我生长的地方,有我最爱的人,有我的回忆我的思念,还有我的命。

方表舅被判了无期,但他在狱中已经绝望自杀了。罪魁祸首已死,余下的,都是受害者。余秀秀是,吴月如难道不是吗?

那一年,她带着儿子走亲戚,娇憨的女娃一把抱住了她的儿子,黏在身上不肯离开,她亦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娃,所以暂时收养。

十年,她的真心不假,可是当另一个撕心裂肺的母亲来夺走她养育了多年的心肝宝贝,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号啕痛哭,却丝毫不得抱怨半句。

她的母爱深情却无力,因为没有人会同情她。毕竟是她的表弟害了那么多的家庭,她虽不知情,舆论却丝毫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我爱余秀秀,却也爱吴月如。她们都是掏心掏肺的母亲,她们都爱我,对我都有恩。生我之恩与养我之恩,孰重孰轻难以分辨,我却注定伤她们的心。

十几年里,我与亲生父母分离,又与养父母分离,两次都是命运的强行拉扯,顺不得我的意,也随不得我的心。

可是,我十七岁了,我要为自己做主。无论是任性的顾宝儿,还是倔强的姚小欢,我都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

余秀秀出院后,更加沉默寡言。我担心她的抑郁症加重,决定好好照顾她。我们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仍是要继续。

可是有时命运就喜欢与人作对,你想消停,它却偏偏为你兴风作浪。

三年来,我一直都有写信给顾笳同,每次我都是把信偷交给物业传达室的周叔,回信也是由他转交给我,看完我便销毁。但唯有一次,顾笳同是拨了电话过来。

一个傍晚,我自学校骑车回家,周叔满脸沉郁地拦住了我。

“小欢,有件事,我觉得不该瞒你。”(原题:《许我著旧衣》,作者:菀彼青青。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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