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聊斋志异图画文全彩版-香玉


崂山下清宫里,有一株两丈高的耐冬树,树干粗壮得几个人合抱才能围过来;还有一株牡丹,也有一丈多高,花开时节,绚丽夺目,宛如一团锦绣。

胶州黄生爱上这个道观的清幽雅静,便借住一个房间作了书斋。 一天,黄生正在书斋中读书,偶然抬头向窗外一望,远远看见一个白衣女郎的身影在花丛中若隐若现。黄生想,道士修炼之地哪来的女子呢?便急走出书斋看个究竟,女郎却早已无踪无影了。

但此后又有几次看见女郎出来,黄生便预先藏在树丛里,等候女郎再来。不一会儿,女郎果然来了,身旁还有一个红衣女郎陪伴着。黄生望去,两个妙龄女郎,红白相映,光彩照人,真是艳丽双绝。

女郎愈走愈近,突然,红衣女郎停住脚步,一边后退一边小声说:“这里有生人!”

黄生不肯错过机会,猛扑过去,两个女郎吓得扭头便跑,裙衫长袖飘舞起来,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黄生追过短墙,女郎们倩影又消失了。

黄生爱慕极了,便提笔在树上写了一首绝句:无限相思苦,含情对短缸。恐归沙吒利,何处觅无双?

他边想边走进书斋,白衣女郎忽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黄生又惊又喜,起身相迎。女郎笑着说:“瞧你刚才气势汹汹像个强盗,怪吓人的;没承想原来是个风流儒雅的诗人呢,那就不妨会见会见了。”

黄生问起她的身世,女郎说:“我叫香玉,本是妓院中人,被道士幽闭在这山中,实在并非心甘情愿的。”黄生忙问:“道士叫什么名字?我一定替您洗雪耻辱。”香玉说:“不必了。他也没敢逼我。我趁此机会跟您这位风流文士常来幽会,倒也不错呢。”黄生又问那位红衣女郎是谁,香玉说:“她叫绛雪,是我的义姊。”两人愈谈愈亲密,当夜香玉便留宿在黄生的书斋里。

第二天醒来,已是红日临窗。香玉急忙起身,说:“这真是贪玩忘天晓了!”一边穿衣,一边高兴地对黄生说:“我也凑了一首诗,算是对昨天您的大作的酬和吧,请勿见笑:良夜更易尽,朝暾已上窗。愿如梁上燕,栖处自成双。” 黄生一听,喜出望外,握住香玉的手说:“您原来秀外慧中,漂亮而又聪明,真叫人爱死!离了你一天,真如千里之别。您务必抽空就来,不必等到晚上啊!”香玉答应着。从此二人每夜必会。


黄生还常求香玉邀绛雪来,绛雪却总是不来,黄生颇觉遗憾。香玉只好安慰他:“绛姐的性情落落寡合,不像我这么痴情。你得容我慢慢劝她,不要性急呀!”

一天晚上,香玉突然闯进书斋,满面凄惨地对黄生说:“你连‘陇’都守不住,还望‘蜀’呢。咱俩永别的日子到了!”黄生大惊:“这是怎么说?你要到哪里去?”香玉用衣袖擦着泪,泣不成声地说:“这是天意,很难给你说清的。反正当初的诗句今日应验了。‘佳人已属沙吒利,义士今无古押衙’,可以说是为我而吟的了。”黄生一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香玉就是不肯明言,只是呜呜咽咽,哭个不止。这一夜两人通宵未眠天刚透亮香玉就走了。

黄生感到十分奇怪,惴惴不安。第二天,一个姓蓝的即墨县人到下清宫来游览,见到那株白牡丹,十分喜爱,便把它挖走了。黄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香玉是牡丹花妖,于是感到怅惘,而又十分惋惜。


过了一些天,黄生听说那位姓蓝的把牡丹花移植到家中,牡丹花却一天天枯萎了。黄生痛恨极了,写了哭花诗五十首,天天跑到白牡丹原来的坑穴边上痛哭凭吊。

一天,凭吊完毕,正在返回书斋,远远望见红衣女郎绛雪也在牡丹穴边凭吊。黄生便慢慢走过去,绛雪也不躲避;黄生近前拉住她的衣袖,两人相对流泪。

站了一会儿,黄生邀绛雪到书斋一叙,绛雪便跟着来了。绛雪长叹一声,说:“从小要好的姐妹,竟然一旦断绝了。听到你的哭声,我更悲痛。你的眼泪流到九泉之下,也许她会为你的诚心感动而复生呢。可是死者精魂开始消散,短时间内怎么能跟我们一块儿谈笑啊?”

黄生也叹息说:“都怪小生命薄,妨碍了情人,当然更无福气消受双美了。从前我多次托香玉转达我的热忱,为什么您不来见我呢?”绛雪回答说:“我以为年轻书生,十有八九是薄情儿,不知你原来是个至性至情的人。不过你我相交,只在友情而不在淫乐。”说罢就要告辞,黄生赶紧上前拦住,说:“香玉长别已使我废寝忘食。全靠您陪我一会儿,我才得到一些安慰,您怎么能如此绝情呢?”绛雪无奈,只好留宿一夜,走后还是多日不见回来。

黄生苦苦思念着香玉。凄苦难奈之际,按照前首诗的韵脚又写起诗来。正低吟,绛雪来了,黄生急忙开门迎接。埋怨与绛雪相见的次数太少了。绛雪劝解说:“我不能像香玉妹子那么热情。”黄生想同她亲热,绛雪不同意。每当黄生孤独难奈时,绛雪便来一次,来了也是与黄生饮酒作诗。黄生常常对她解嘲说:“香玉是我的爱妻,绛雪您是我的良友啊。”黄生问绛雪:“您是院中第几株?我把您移植到我老家去,免得又被恶人抢去。”绛雪掩口笑笑。


不久,腊月将尽,黄生回胶州老家过年。到了二月间的一个晚上,忽然梦见绛雪来了,愁容满面对他说:“我要遭大难了!您赶紧来,还能见上一面,晚了就来不及了!”黄生惊醒后,诧异万分,急忙命仆人备马,星夜赶到崂山下清宫。

看见道士要盖房屋,地基上有株耐冬树妨碍动工,工匠们正要刨树呢。黄生急忙上前阻止。

到了夜间,绛雪到书斋来表示谢意。黄生笑了说:“谁叫你从前不告诉实情来着!就该遭这场灾难!现在我算知道你的底细了。如若你再不来,我一定点一把艾草烤你。”绛雪叹息一声说:“就因为知道您要这样,所以我以前才不敢实说呢。”

两人对坐一会儿,黄生又想念起香玉,对绛雪说:“目下面对良友,就更思念艳妻了。这一回家,很久没去凭吊香玉了。您能陪我去哭她一场吗?”于是二人一同走到牡丹穴边,流泪悼念了好长时间。大约一更过后,先是绛雪收泪劝慰,黄生才止住悲痛。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黄生正在书斋中寂然独坐,绛雪忽然笑着快步走进来,说:“报告您个好消息:花神为您的至情所感动,要让香玉再次降生到这下清宫中来啦!”黄生一下站起来,又惊又喜地问:“什么时候?”绛雪说:“那可不知道。大约总不会太久吧!”第二天清早,绛雪临走时,黄生拉住绛雪嘱咐说:“我这一回可是为你才回下清宫来的,你可别老让人孤零零煎熬啊!”绛雪笑笑,答应着走了。


过了两天,绛雪并没有来。黄生便跑到耐冬树下,拥抱着树,摇动着,抚摩着,低声呼唤绛雪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声。黄生便跑回书斋,抓起一把艾草,在灯下捆扎起来,准备去烤灼耐冬,逼绛雪出来。正捆扎间,绛雪突然闯进来,夺过艾草一扔,生气地说:“你要恶作剧,给人烙个疮吗?我要跟你绝交了!”

两人刚坐下,香玉忽然笑盈盈,悄没声息地进来了。黄生抬头一见,登时热泪盈眶,急起身拉住她的手。香玉一手拉着黄生,一手拉着绛雪,三人相对悲泣一阵。

就坐之后——真奇怪,黄生觉得自己的手掌空空的,好像并没有握着什么一样,便惊奇地问香玉,香玉流泪回答说:“过去我是花中的神,所以凝实,有形体;现在成了花中的鬼,所以虚若无物了。今天我们虽然能够会面,你不必以为是真的,只当作梦中相会吧。”倒是绛雪在一旁说:“妹子来得太好了,我快要被你家男人纠缠死了!”


黄生觉得香玉像从前一样亲切可爱,可是亲近偎倚之间,总像影子一般虚幻缥渺,因此闷闷不乐,香玉也深感遗憾,就告诉他:“你用白蔹碎末掺些硫磺再兑上水,每天往我原先的穴坑里浇一杯,明年今日便可报答你的恩情了。”说罢,告辞而去。

第二天,黄生到白牡丹穴边一看,果然冒出牡丹嫩芽来了。黄生便按照香玉的嘱咐,天天浇水、培土,还在四周修起一圈雕栏护着它。

香玉晚间来时,对黄生十分感激。黄生打算干脆把牡丹移栽到老家去,香玉劝阻说:“不,我现在体质太嫩弱,经不起折腾损伤了。况且,万物生长,各有定所。我本来是不该生长在你胶州老家的,违背了反而促短寿命。只要咱俩相亲相爱,合好的日子自然会到来的。”

第二年四月,黄生回到下清宫。牡丹恰好有一朵含苞欲放呢。黄生站在花旁,流连忘返,注视着,只见它微微摇动,开张,一会儿开得圆盘一样大,一个三四指高的小小玉美人儿端坐在花蕊中央,转瞬间飘然而下,落地就像人一般高,亭亭玉立,流光素雅,竟是香玉。,笑容可掬地说:“我忍着风吹雨淋等待您来,您怎么来得这么晚哪!”两人来到书斋里,绛雪也闻讯赶来,开玩笑说:“天天代人作妇,现在好了,我可退而为友了。”三人饮酒叙谈。

后来,黄生便长住在下清宫里,不再同家。过了十多年黄生病逝。第二年,牡丹花下冒出一根又肥又旺的红嫩芽。仅仅三年这株牡丹就长到几尺高,主干有两只手合围那么粗,格外茂盛,只是不开花。后来被无知的小道士砍掉了,不久,白牡丹也枯死,耐冬树也死了。 本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告知我们删除,谢谢! 欢迎关注我,每天都有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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