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9 失落之城(民间故事)

如铁幕一般的夜色笼罩着A城,已是四更光景,A城也像铁幕一样黑。

惟独高档小区里还亮着一盏灯,这一户的主人是A市办公厅主任常主任,他正和妻子在亮着灯的客厅里争论着什么,他们的儿子:正上高一的常清存,早已在三更初被赶上了床。

常清存当然无心睡眠,因为他知道他的父母今晚要在一张白色的协议上签字,明天他要和母亲去父亲三处房产中最小的那一处生活,而父亲再过一阵就要和那个无端闯入这个家庭的高佻女人结婚了。

在常清存心中父母离婚是预料之中的事,在母亲曾讲过的轶事中,他模糊地了解到父亲年轻时为了升官曾不择手段,送钱,排挤之类的事都干过,甚至曾把母亲送去给上司当小三。在他的印象中父母之间的交流都只是机械式的对话,当父亲另寻新欢成功后将母亲扫地出门是难免的。

以前父亲灌输给他的理论使他觉得父亲是英雄,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种想法:他恨父亲,可怜母亲。

无论是住所的变换还是同学们看他的眼光的变化,都没有使常清存感到不适,但他总觉得家里缺了点什么,好像两个人的生活就不再是生活了。

几周后的一天,常清存正颓然地趴在桌子上,忽而,他的耳边传来尖锐的笑声,循声转过头去,看见凌蕊正在陶孟乾怀里挣扎,笑声是旁边女生发出的,他不想管这些事,仍旧思考自己的问题。

陶孟乾是A市市长的儿子,平时常常横行霸道,凌蕊有几分姿色,家中又无背景,因此是陶孟乾欺负的对象之一,这种事情常清存司空见惯。但当他听见凌蕊低低的哭声时,内心还是皱缩了起来,他想起了他的母亲,一个弱者,陶孟乾,与他父亲何其相似,他像触电一样惊醒紧咬牙关四处搜寻陶孟乾,无奈他已走出了教室,他想起自己与陶孟乾并没有什么过节,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后又要惹怒他的父亲,实在得不偿失,就把目光转向还挂着泪珠的凌蕊。

凌蕊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常清存坐到她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轻声安慰凌蕊说:“你不要哭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为你做主。”凌蕊惊异地看着这个失势的公子哥,不由自主地说:“你确定?”常清存笑道:“陶孟乾不就是靠他爸那个作威作福的昏官才这么牛的吗?他本身有什么能力呢?正义被他压制得太久了,现在应该得到伸张,我建议你先义正辞严地斥骂他一顿,杀杀他的锐气,然后我们再作打算。”凌蕊握住常清存的手,说:“还要怎么做呀,我骂他一顿就够了。”常清存的内心充满得意,好像他的复仇烈焰被加上了正义的光环。

下午常清存刚走进教室,就听见讲台上有人嚎道:“同学们,我不知道凌蕊那个软柿子怎么了,她今天中午和陶孟乾争吵起来,把陶孟乾骂得那叫一个惨,陶孟乾从出生以来都没受过这待遇吧,只怕他下午是来不了啦!”台下爆发一场哄笑。常清存感到在他心中凌蕊的形象变得异常高大,都要遮过太阳了。

第二天午后,凌蕊的桌上摆着一张字条,凌蕊将它拿起,看见上面是陶孟乾要她去操场接受他的道歉的笔记,凌蕊欣然前往。

刚进入操场,凌蕊看见陶孟乾手握铁棒向她走来,旁边还有另外三个青年——他花钱买来的,凌蕊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转身逃命,但已经被一双铁钳似的手卡住,雨点般的拳脚随之袭来,天空中响起阵阵惨叫,甚至还有骨头断裂的声音,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凄惨的阳光。

常清存在医院里陪着凌蕊,这是凌蕊进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天,她身上多处包着纱布,右腿打着石膏,正在沉睡,常清存看见清冷的日光照在这个凝固在茧里的人,心里感到一阵阵心酸。

凌蕊好像感觉到了身边有人,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常清存阴郁的脸,想招招手,但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抬不起来。

常清存温柔地说:“你醒了。”凌蕊喃喃道:“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该上课吗?”“今天星期六。”“哦,我下周不用上学,这个月也不用上学——我要休学很久了。”常清存带着哭腔说:“都是我不好,害你去做那事,我对不起你……”凌蕊安慰道:“你不必自责,是你教会我反抗的,我不怪你。”

医生来查看病情。常清存退到一边,他瞥见柜子上有几束花,懊恼自己来得太匆忙,连花都没想起来买。医生走后,常清存问:“那些花是谁送的?”凌蕊回答:“是我亲戚,还有陶孟乾,他托人送来的,还有真的道歉信。”常清存冷笑了两声。凌蕊继续说:“他写得还挺恳切,并且说这不是他的本意,是他爸指使他干的。”“要是我打了人,我肯定不会往我……身上推。”常清存说,“哦,要是我爸还在,他可能也会指使我打人的,他现在不在了,我也没法知道。”常清存又陪凌蕊待了几个小时才走。

星期一,常清存惊奇地看见陶孟乾安然无恙地在教室里,他走上前去问:“你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陶孟乾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有我爸撑腰,公安局能把我怎样?再说,哪天是我打的120,我救了凌蕊哩,那些穿警服的看我态度良好,就把我放了。”他正眼瞧了瞧常清存,用愤恨的语气说:“是你调唆凌蕊骂我的对吧?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该进监狱!”常清存肺都要气炸了,大吼:“你这个颠倒黑白的畜生!”想冲上去继续理论,却被一群人架走了,耳边还响着陶孟乾的叫声:“你再找个厉害的爸,才有资格在我面前撒野!”

放学后常清存失魂落魄地踱进凌蕊的病房,看见凌蕊的母亲正坐在凌蕊身边,感到有点尴尬,凌蕊的母亲立即招呼他来并避开了。还没等常清存开口,凌蕊就说:“我爸妈已经同意了,接受他们的赔款,不再追究姓陶的。”常清存感到好像被打了一棍,惊奇地说:“不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这对你公平吗?”凌蕊说:“我们都不敢得罪市长。”常清存痛苦地说:“出言不逊都要引以为仇呢,更何况是身体受伤啊,难道你也同意吗?”凌蕊侧过脸去:“我没办法。”

常清存冲出医院大门,他感到他的人生,凌蕊的人生,被陶孟乾压迫的所有人的人生都没有希望了,跑够了,他捶着自己的胸口说:“既然是我让凌蕊这么做的,我就要负责到底!”

抚摸着手中的电话,常清存又犹豫了,他盯着吴律师的电话号码,想到吴律师一定能替凌蕊伸张正义,凌蕊不是之后又给他打电话诉说自己的无奈吗?他让A城除恶扬善最出名的吴律师去帮助她是再好不过的。然而他又想起他刚把这一打算向母亲说明就遭到激烈反对的事,母亲说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冒险,这件事的确挺危险。常清存的心因紧张而跳动加速,他还是打出了这个电话。

吴律师听完常清存说的事情经过后,动身去找凌蕊的父母,经过一番劝说,凌蕊的父母幡然醒悟,向公安局报了案。这一消息轰开了陶孟乾脆弱的心灵,他吓得痛哭不已,不敢出门,陶市长立刻去四处周旋,希望避免这场灾难,然而批准逮捕的日期最终也没有因市长的紧张走动而推迟。

常清存接到吴律师的消息,律师要他作证,并希望他帮忙搜集证据。听到“证据”二字,常清存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那天操场上的监控信息,还在学校电脑里焦急地等着他呢,那根给凌蕊带来无边痛苦的钢管,也正躺在操场的草坪里,去把它们找来,就像接孩子回家一样容易。常清存兴冲冲地出门去向公安局提供信息,完全没有看见身后母亲担忧的目光。

面对越来越糟糕的事态,陶市长只有叹干气的份儿了,他的老婆建议把陶孟乾送去藏起来,也被他驳回,他觉得这样被逮捕后果一定更严重,但他的侥幸心理又使他把想去自首的陶孟乾堵在家里。第三天午后,警车的长鸣撕破了晴空,陶孟乾被警察从家里押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之所以态度转变,都靠嫉恶如仇的吴律师的运作啊!凌蕊的父母请吴律师吃了一顿大餐,并诚恳地表示了感谢。常清存也每时每刻都盼望着陶孟乾的定罪。

审判前一天的黄昏,太阳将要下山了,市政府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陶市长坐在办公桌上哭泣,常主任悄悄开门进来。只见陶市长哭道:“孟乾啊,爹无能,爹对不起你,现在爹没办法了,只有让你去受苦了……”常主任问:“市长,真的没有人能帮你吗?”陶市长看了他一眼,捶着头说:“捅到省里去了,他们还能帮我吗?还有家伙道貌岸然地说什么国家制度不得践踏,国家法律不能更改——借口,他分明是恨我啊。”常主任听到这,心里想:市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把正确的解读成错的,把箴言当作毁谤。他的心声化作“可他是对的。”这句话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陶市长惊奇地抬起头,说:“你说什么?”常主任立马解释说:“我是说他的话对于贱民是对的,对于我们就是放屁。”陶市长又把头埋下去,痛苦地说:“我该怎么办?现在孟乾是没救了,我们把姓吴的那个家伙杀掉吧。”常主任可不想卷入人命官司,他建议说:“你忘了吗,姓吴的是常清存找来的,凌蕊是常清存调唆的,我们应该向他复仇啊。”陶市长如梦初醒,问:“我们该怎么做?”常主任像一个慈父一样地说:“您给校长打个电话,逼他把那小子开除了,让他没学上。”陶市长立即拿起了电话。

唉,常主任一定忘了,常清存是他亲儿子!

庄严的审判落下帷幕,法官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判决书,陶孟乾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常清存和凌蕊欢欣鼓舞,凌蕊的父亲甚至推起凌蕊坐着的轮椅,转起了圈。而陶孟乾却由于受到过度惊吓,昏了过去,陶市长不知所措,法警将他抬出去,常主任和另一些政府的人则惊惶地跟在后面。

受兴奋的驱使,常清存兴冲冲地跑到他父亲身边,想去请赏,可忽然胆怯了,只说:“爸爸,好久不见……”常主任瞧了他一眼,就跟着那一群混乱的人出门了。常清存失落地回到旁听席边,沮丧地说:“我是赢了,但我再也赢不回父亲了。”吴律师察觉到了异样,来到常清存旁边,常清存说:“刚才父亲让我明白了他一点也不关心我,他关心陶孟乾比关心我还多。我还能想起他教我认字,带我出去玩的情景,每当我忆起这些一去不回的事情就想哭。唉,他抛弃母亲和我确实总激起我的愤恨,但长时间没有父爱却令我想念他。”吴律师说:“你要相信我,你父亲还是爱你的,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请原谅我),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到你身边,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将你和他阻隔开了,那就是他扭曲的道德观念,可怕的是这种道德观念不仅他有,在整个社会都在蔓延。”“什么道德观念?”“孩子,我也说不清。在这种观念下,金钱或权势被看得至高无上,功利变成唯一准则,亲情、友情、爱情反而变得脆弱,圣贤们睿智的处事原则被束之高阁,正直的人的忠告被置若罔闻,很多人都成了金钱的奴隶,罪恶的帮凶。”“那我的父亲还能回来吗?”“请相信我,不可能了,除非有一天他能醒悟,不再一意孤行下去。”吴律师有补充道:“现在我们的胜利只是暂时的,以后还会遇到更艰苦的境地,我们都得坚持住。”接着他们并肩走出了法庭。这句话涉世未深的常清存当然理解不了。

酉时一刻,常清存兴高采烈地来到凌蕊家,凌蕊的父母像迎接亲人一样将他接了进来,父亲高喊道:“凌蕊,快把手机收起来吧,你的恩人都来了,你怎么还藏着?”凌蕊腿上依然打着石膏,她拄着拐杖蹒跚走出,常清存心里默念:“再喜庆的环境,都得被这情景整得令人心酸啊。”但他注意到凌蕊脸上挂着的笑靥,心里又泛起清澈的涟漪。

饭前,常清存与凌蕊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将整件事情追忆并评论后,常清存说:“吴律师说我爸被一种扭曲的道德观念控制住了,我看姓陶的父子也是这样,他们全都成了金钱的奴隶,罪恶的帮凶,我不知道我们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但我真心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正直的人,与陶市长那一类人划清界限。”凌蕊笑道:“你说的我都同意,可市长也是护子心切,我们没法批评他吧。”“市长无视法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再说,A城人都知道,市长贪了多少,只有他自己能数清楚,我不信国家不惩罚他。”“哦,好吧。经历了这件事后我真的坚强了不少,这得感谢你。”常清存笑了笑,心里愉悦极了。

饭后,常清存陪凌蕊和她父母在广场闲逛到很晚才回家。常清存睡后,他母亲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悄悄地说:“傻孩子,你这么高兴,可我感觉你付出代价的时间就要到了。”

事件的轮回就是这么神奇,前一天常清存还在峰巅,第二天他就被打入谷底。

仅仅在审判结束后第二天的下午,常清存就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他以为校长要表扬他,可没想到接到的却是勒令退学的通知。校长开门见山地说:“常清存,对于你的英勇行为我们都很佩服,但得罪了陶市长总是不妙的,市长已经通过电话逼迫我开除你,我也没有办法。”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信封,“你可以凭我的信悄悄去B市高中上学,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但一定要记住,千万别说是我推荐你去的。”常清存感觉眼前的这个校长好像被掉包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为工作废寝忘食的校长了,他低声说:“您为什么不去媒体举报?”校长露出痛苦的神情,说:“有些事你还不懂。”他摆摆手,示意常清存快走,常清存抓起信封,愤怒又无助地走出教学楼的大门,又走出校门,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但他十分清楚自己是清醒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做了好事,自己却得不到好报。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一有伤心事就会去的公园,他随便找了一个石凳坐下,也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也许是有人认可自己的时候吧。这时候他母亲已经接到了通知,去学校收拾他的东西,文具跌落在书包里,发出沉闷的欻拉声。同学们欷歔道:“陶孟乾、凌蕊、常清存都走了,班里该多无聊啊。”

常母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中,竟发现常清存没回来,而外面已经开始有雨滴了,她立即给常清存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听,断肠人根本没心思去听手机铃声。她又给凌蕊打了个电话,希望她劝劝他。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常清存终于意识到他带着手机了。

耳畔传来凌蕊的声音:“常清存,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感到震惊和遗憾,唉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你不需要安慰我,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好事,却反而要受到惩罚?”凌蕊哭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我们无法战胜社会,正如蚍蜉撼不动大树。”“哈哈,那我们该怎么办?缴械投降吗?向市长跪地哀求吗?”“啊,你不要这么说……也许,我们应该和缓一些。”“连你也不支持我了!”常清存眼里含着泪水,想把手机扔出去。“不,不是这样,我……你妈还在家里等你,你快些回去吧。”映入凌蕊耳畔的只有常清存的哭声。“你告诉我你在哪也好啊!常清存,来日方长,你……”常清存挂断了电话。凌蕊捶着自己的头,直喊:“笨蛋,笨蛋!”

雨滴无情地打着,常清存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远方雨幕中走来一个打着伞的人影,是常母,她虽然打着伞,但浑身也因为时跑时停带来的颠簸而被打湿了。常清存被带回了家里。

进入家门,换掉衣服后,常清存看着母亲,想该怎么展开话题,而常母先问道:“校长的推荐信呢?”常清存答:“应该掉到路上了。”常母指着他,愤怒地说:“你这孩子……你等着去打工吧,这下没学上了!”常清存哭道:“妈,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了好事,却得不到好报?”“你做了好事?你把我们家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成为全市的公敌,就做了好事?”“妈,我惩罚了罪恶,这是好事呀,可不知怎么,它怎么就变成坏事了呢?”“你把你爸对你的教导都送给西北风了吗?哼,像你这么清高,以后怎么赚大钱?像陶孟乾那样的领导,你连拍他马屁都来不及呢,你倒好,直接把他坑害了,哎呀,我看你到哪都赚不了钱呀!谁给我养老呀?”常清存几乎要晕过去,他深切地认为,遭受父亲抛弃的母亲,一定与父亲以及他的哲学不共戴天,但他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他争辩道:“要是全中国每个人都这样想,那中国还怎么进步?我要与爸爸,陶市长这号人彻底决裂,我决不同流合污,我可以成为吴律师那样的律师,弘扬正义,我可以成为像包青天那样的清官,彪炳千秋,我可以成为像鲁迅那样的作家,唤醒国民。我明白一个人的成功应该用他实现的价值来衡量,所以我坚决不做卑劣下流的人,我要做有价值的人!”常母暴跳如雷,骂道:“幼稚,冥顽不化,不可理喻!”她暂缓声调说:“我们先静一静再谈。”这段谈话先告一段落。

此时凌蕊正郁闷地靠着她的父亲,她问:“常清存真的做错了吗?”父亲答:“他没有错,错的是市长。”他又补充道:“我看常清存这孩子以后能成大器,我们这次不能让他失望了呀。”凌蕊立即去打电话,可常清存正与他母亲处于焦灼状态中,怎么会接电话呢?凌蕊叫道:“爸,我们直接去清存家!”她父亲惊奇地问:“你确定?”凌蕊看看窗外的雨,又看看自己的腿,打了退堂鼓。

常清存与母亲平静地吃了一个晚饭,晚饭后,天已经要黑了。常母关切地拉着常清存的手,说:“清存,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要了解我的苦心啊。”常清存哭着说:“妈,我以为你能理解我,但没想到……我很痛心。”常母生气地说:“理解你?这总得需要理由吧,你如此大逆不道,怎么理解?快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吧。”“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支持我?难道我真的错了?”“哼,反正学习你爸,准没错,我懒得跟你说了,你出去打工,也不干我事!”常清存变得十分惶恐,他感到父亲离开他后,母亲好像也要离开他了,他用末日般的声音说:“你说得对,我再考虑考虑。”

常清存拿起手机,看见了凌蕊饭前饭后的数个来电,正想打回,可他想起凌蕊之前说的“和缓一些”,鄙夷地笑道:“像我妈一样来劝我的吧。”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不一会,铃声响起,竟是吴律师打来的,常清存心中燃起了希望,可刚一接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吴律师妻子的叫声:“老吴!你还给那小子打电话,不知道你要吃低保了吗?”接着挂断了。常清存彻底死了心,把手机关机了。

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常清存望着窗外的一片夜幕,悲愤地说:“雨啊,反正也没人喜欢你,你还何必忘我地下呢?啊,我只是顺着我的心意,但没想到竟带来了灾难。陶市长,谁教会了你怙恶不悛?凌蕊,校长甚至还有母亲,你们都不支持我,为什么?我实在想不通,这A城是失落了吗?不允许正义存在了吗?天哪,我想不通啊!我看不开啊!让我解脱吧!”他把目光转向了顺便带进来的水果刀。

第二天,晨曦的光芒洒满大地的时候,常母做好早饭,打开了常清存的房门,只看见了一具尸体……

听说常清存的死讯后,常主任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身看看常清存的鬼魂在不在身后,常母在电话那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他去不去葬礼,常主任说:“我要开会,不会去的,不会去的。”他挂断电话,信步走向自己的车,奋力打开驾驶座的门,但进入后关了三次才把门关上。他将车启动后,虽然开着车,但常清存小时候的事不由自主地涌向他的脑海,他泣不成声,“我一直对自己说,只有心狠手辣才能获得我想要的权力,真的是这样吗?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我是人吗?我是人吗!”他丝毫没看见前方的红灯,径直闯了过去,另一方向一辆超速行驶的车来不及刹车,拦腰撞了上来。常主任被抬到医院后,已经抢救不了了。

办完前夫和儿子的葬礼后,常母像一个僵尸一样地走在街上,她悲叹道:“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接着走进了酒吧。

将近一年后,反贪风暴刮起,陶市长锒铛入狱,陪他儿子去了。吴律师终于从打压中复起,继续伸张正义。

凌蕊的伤已经好了,她听到这一消息,高兴得跳了起来,接着又陷入悲哀,她对她父亲说:“如果常清存能再坚持一天就好了,他也不至于这样。”父亲说:“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凌蕊说:“我要顺着他的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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