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2 生活里的“步行”

步行和散步不同, 散步者摆出了一种悠闲的姿态, 无所事事的表情和迟缓的步履, 而且只是在近旁溜达。步行和赶路也不同,真要赶路的人,有条件时便会假以舟车,不便时也要借助小跑的。我喜欢上步行,是因为在我的生活中,通常没有什么紧急的事,而且我又讨厌城区的灰尘和噪音, 想散步就得走到乡间的小路上去, 路程总是比较远的, 于是就选择了步行。在村人的眼中 , 我是一个行走者,是要去串个亲戚或做点生意的样子,把一种闲适的奢侈和愧疚掩饰住了。

没有目的, 没有具体的事情,却要在大地上匆匆地行走, 有时走得发热,脊背上和额头上沁出汗来;有时一气走上几十里路,脚也磨出血泡,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禁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出了毛病,才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怪事。

染上这种怪癖已经好几年了 , 以至高基庙、南口、东升等一些较远的乡镇的村路上都留下了我的足迹。有很多双休日都被我用来走路了,兴致一来 , 一直就这么走下去,肚子饿了 , 就找个村里的餐馆吃一顿,往往还喝点酒,和老板拉几句家常,直到夕阳西下。我并没有在 步行的时候碰到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常常只是见到一些普通的庄稼、常见的野花小草什么的。一个人步行是非常寂静的,所以偶尔邂逅一阵寒风,一扇蝴蝶,一只大鸟,或者一匹恶犬, 就足以让我心悸良久。更有一次一家农舍里冲出一个青年, 不由分说就把我搂住,喊我舅舅。原来他得了精神病,因为惊吓了我,他母亲再三赔不是,告诉我说,凡是衣服穿得光鲜周正一点的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小子都要喊人家舅舅。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并不痴呆, 更不邪恶,只是有一种过分强烈的渴求和无助。我想, 他与我的心境其实有些近 似,不同之处只是我转过了弯,不再向自己、向他人、向社会强求罢了。

生活里的“步行”

有一种野花常常让我驻足, 让我回首。它长在路旁沟边, 在秋天里开放,花是一束一束的,像一些白色的颗粒粘在红色的枝蔓上,小时候我们叫它“腊纽花” ,据说可以采来做发酵的酒曲儿的。记得我房前屋后有很多这样的花。现在我每次见到它,总是有一种亲切感, 仿佛是遇到了童年时的朋友。 那天我在一条窄窄的田塍上走着, 迎面来了两个人, 一个非常小的小女孩,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想必是母女俩吧。我为了给她们让路,下到旁边收割后的稻田里去了,等她们走过去。女人走过去了,可是女孩子却不走,她蹲下来,看着一束“腊纽花” 。她妈妈说:“快来啊。 ”她说:“花。 ”不肯走。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和她妈僵持着。 最后是她妈妈妥协了,转回来,掐了那束花,让她拿着,才心满意足地走了。田野上一切都是安静的,和谐的。特别是那些老牛,它们的祥和友善是很有感染力的。我远远地走来,它老早就注意到了,盯着我看,然后再低下头寻青觅草。它的背上总是跳跃着几只鸟,飞上飞下的。

一个人步行久了,很渴望有人陪伴。 读闻一多的传记,知道在西南联大组建时,他和北京的几所大学的学生一道,从长沙步行到了昆明, 历时一个多月, 把胃病也走好了,就非常羡慕,在永刚、海知、良忠、力凯等朋友中一宣传,他们都很心动。今年夏天的一个夜晚, 我们五个人在街头喝酒,喝到午夜时分,我们想起了行走的事,都异口同声,还等什么啊, 就从今晚开始。 一行人下了酒桌,就步行开了,一直走到天亮,走到了离我们六十多里的团山寺镇,我们的脚走肿了,手也甩肿了,但我们一路吟诗唱歌,兴味无穷。文友苌楚早早地联系上了,预备了热水和早酒,我们一顿豪饮后,又到秦克湖游了个痛快。这次活动,独独阿葵没有参加, 于是前不久的十一长假, 阿葵特意从荆州赶回,邀了苌楚, 准备走到几百里的丁玲故里去,谁知壮行酒喝过了头,出师未捷身先醉,只走了几十里,打的返回了。 我们禁不住期盼,在我们经年累月地行走之后,在前方, 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在等我们。

【作者简介:蔡德林,湖北石首人,曾经担任石首日报总编辑、石首市文联主席,深圳市卓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北京九鹏传媒机构总策划,现居苏州,非同文化总顾问,非同文化墙主编。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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