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 情债,情债难还

情债,情债难还

文 | 眼观六路

我最怕别人施恩与我。这样说,不是我多么清高,也不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正因为,我深谙人情世故,才怕被人施恩无以回报。然而,不管我多么小心还是深陷其中。

刚上班的时候 ,班长是一个中年女人,总是神秘地扒在人耳朵上说话。被扒了耳朵的人,不是干了轻快的活就是有了别人没有的小特权。这些让我羡慕不已。终于有一天,她也扒在我耳朵上说话了,她问我父母亲干什么工作,又问我有没有对象。这让我受宠若惊,磕磕绊绊地如实回答。班长的双眼皮仿佛割得一样,宽而没神,加上近视不戴眼睛,她的眼睛总是眯着。她眯着眼想了想,让我先看一个星期机器。这可是班里最轻快的活了。我代替了原先看机器的人。这从天而降的喜事让我如坠梦中。

有人提醒我应该去班长家“看看”。我买了罐头去班长家看看。班长眯着眼睛收下了我的礼物。不多日八月十五临近,她竟提了非常高级的礼盒装月饼去我家走动。比起我的罐头不知高出多少级别。这样出乎意料的来往让我忐忑不安,生怕有一天要赴汤蹈火。班长不需要我赴汤蹈火,对我的父母亦无所求,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和她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比如,哪个人背地里说了她的“坏话”,我应该第一个跑去告诉她。我必须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立场,义无反顾地支持她。她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然而,对于一个刚出校门参加工作的小白来说,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做一条“走狗”,大多时候我选择沉默。我最终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情债,情债难还

我不喜欢被人施恩,一旦受到恩惠就马上回报,就好比欠了一张账单,马上结清。然而,有些账单是结不清的。有一次找零,错把五十当成一百的找钱。顾客把钱摆在我的眼前,告诉我找错了。我的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暖流,连声谢谢。顾客却说,便宜点吧。从那以后,每次购物,她都要提醒我她是谁,她是那个把到手的钱退给我的那个崇高的人,要求我给她便宜一点。

或者,这样的还好办。最怕的是经常听见有些父母,嘴巴挂着一句同样的话:“养你这么大不容易……”,这个恩任你是谁也躲不过去,不懂孝道的人猪狗不如。二十四孝,你做到几样呢?有了这样的一道圣旨,从这一句开场白里可以衍生无数——“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任何一件违拗了父母意愿的事情都可以此一言以蔽之。父母为你操碎了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个孩子陀螺一样地学舞蹈学画画补习功课,她的母亲这样对她说:“你以为哪个妈都像我一样舍得投资啊!”这个母亲是伟大的,没人问问这个孩子是否需要能否接受可否消化。

我真怕这样的父母再培养出这样的父母,于是一代一代,还不完的恩。被动的,背负着恩。每次看见电视里寻找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心里就无限钦佩那个人的淡泊从容内心的平静宽容,也是责任与利益的较量中前者的胜利。父母扶养孩子是责任所在,孩子赡养父母亦是责任所在。做好事亦是一个公民的责任。不要把这这一切都换算成恩情,思恩图报和施恩图报一样并不轻松。

济南火车站有一个乞讨者——拖了一条腿,脑袋一侧凹进去一大块,如一只被人踢瘪一块的皮球。他常年站在出租车招停点行乞,给他一块钱,他低头鞠躬谢谢。给他五块钱如此。给他一张百元大钞,还是如此。不给钱,也从不低三下四的讨要,只是端着一个纸盒子安静地站在那儿。对于他来说,给与不给都好,一切只看你的选择。给的多少都好,他都会由衷地说一声谢谢。这是我遇到过的最有尊严的乞讨,与那些跪在地下磕头的乞讨者相比,我更愿意把钱轻轻地放进他的盒子,而那跪在地下邦邦磕头的乞讨让我如芒在背不知所措,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旧社会的老爷。当个旧社会的老爷我可是十分的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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