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驚豔已經不足以形容這部影片。
豆瓣8.8,IMDb8.5,爛番茄96%,MTC94分年度佳片第一名。
剛剛公佈的金球獎提名名單,6項上榜領跑全場;
威尼斯金獅獎提名、評論家選擇獎8項提名、洛杉磯影評人協會最佳劇本、哥譚獨立電影獎最佳影片……
以及數不清的年度十佳影片稱號。
它,毫無疑問是今年表現最棒的電影之一——
《婚姻故事》
Marriage Story
雖然片名是《婚姻故事》,但影片實際講述的卻是一場離婚風波。
妮可(斯嘉麗·約翰遜飾演)曾經是一位聲名鵲起的演員,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默默無聞的舞臺劇導演查理(亞當·德賴弗飾演)。
兩人迅速墜入愛河,隨即步入婚姻,共同經營著事業和家庭。
查理繼續執導舞臺劇,憑藉極富才華的作品事業逐步上升;
妻子妮可成為了他的御用主演,並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然而鏡頭一轉,是個斷崖式的轉折 。
原來所有的美好都只停留在記憶裡,這段曾經令人憧憬的婚姻已經來到崩潰的邊緣。
激情褪去後,隱藏在婚姻中的問題逐漸暴露出來,並在時間的校驗下被一點點放大,直至無可挽回的境地。
離婚成了擺在二人面前的唯一選擇。
整個事件的情緒和矛盾,是循序漸進逐步走向爆發的。
起初,查理只打算溝通協商,和平離婚。
在他看來,兩人甚至還壓根沒到要離婚的地步,只是出現了些「小矛盾」,找婚姻諮詢師調節下就可以了。
他的重中之重是手中正在忙活的一出新劇。
但在妮可看來,這婚姻其實早已經無法挽救。
她率先選擇了聘請律師,而且是業內雷厲風行的知名律政佳人(勞拉·鄧恩飾演)。
這逼得查理不得不迅速作出應對——
否則將視為他主動放棄兒子的撫養權。
在財產問題上淡泊得如出一轍的夫妻,因為爭奪孩子而終於走向了撕破臉皮的地步。
他們在這場拉扯纏鬥中遍體鱗傷,筋疲力盡……
片中的兩位主演,斯嘉麗·約翰遜和亞當·德賴弗,貢獻了各自職業生涯的最佳表現。
可以提前預定明年奧斯卡影后影帝的提名。
亞當·德賴弗或將成為傑昆·菲尼克斯(《小丑》)今年最大勁敵。
無論是含蓄隱忍的內化情緒;
還是激烈直白的外化衝突。
都足以令人感到由衷的讚歎和信服。
尤其兩人吵架的段落,是全片的華章,衝奧高光時刻。
足以被評選為年度最佳爆發戲。
一段身陷泥淖的婚姻,一對備受煎熬的靈魂,就這麼呈現在每一位觀眾的面前。
真實,細膩而又略顯殘忍,於平淡處見真章,這或許是本片最大的特點。
在觀看的過程中,有三個問題不斷在魚叔的腦海中迴響。
首先第一個問題,他們曾經相愛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影片的開場,是兩段以「What I love about……」(我之所以愛……)為題,長達八分鐘的獨白。
他愛她的表演,她的開朗,她是個最佳的聆聽者,總能跟所有人相處融洽,喜歡泡一杯自己不會喝的茶,不愛隨手關櫃門,全家的頭髮都會由她來剪……
她愛他的創作,愛他的獨立,他總是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目標明確,吃三明治也會狼吞虎嚥,時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男女主角分別從自己的視角出發,寫下彼此眼中對方點點滴滴的美好。
這是婚姻諮詢師的建議,讓他們去試圖回憶那個在愛意的澆灌下塑造出的那個不完美,卻令自己深愛的昔日伴侶。
內容瑣碎平淡,但每一個聽到的人都會為之感動。
這段,魚叔反反覆覆看了不知多少遍。
但即便婚姻走到盡頭,在一些不經意流露出的細節中,觀眾仍能窺探到曾經流淌於兩人之間的濃濃愛意。
或許是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萬聖節,妮可的裝扮,查理可以一眼辨識出。
或許是在生活中日積月累的習慣。
離婚談判午歇時刻,在查理面對菜單一臉茫然的時候,妮可精準地幫他點單。
這些令人莞爾的溫暖細節,都是愛情曾經發生過的,最好的證據。
然後,第二個問題,他們的愛為什麼一點點消失了?
或者說,他們的愛為什麼不足以維繫他們的婚姻了?
而這恰恰是整部影片的關鍵所在。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有很多種不同的解讀方式。
比如,原生家庭所帶來的影響。
查理自小和父母關係不睦,早早就來到了紐約市獨自生活打拼。
他獨立,疏離,對空洞感到不適,喜歡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而妮可截然相反,出生在好萊塢的一個演藝世家。
她熱情洋溢,善於社交,在處理人際關係上更是得心應手。
如此性格迥異的兩個人,既有可能形成一種互補,也有可能因為這種差異而產生巨大的矛盾。
顯然,影片的結局導向了後者。
更重要的原因。
兩人在婚姻關係中所扮演的角色加劇了矛盾的激化。
除了夫妻外,查理和妮可還有一重身份關係——
導演和演員。
在工作中,演員需要聽取導演的建議,服從導演的安排。
這在生活中本不需要。
但兩人的夫妻關係,讓工作與生活交織在了一起。
查理把他的控制慾從工作上帶到了生活中,卻並未對家庭和孩子抱以對待工作那般的熱情和投入。
妮可覺得自己在查理面前十分渺小。
在妮可對自己律師的泣訴中,可以看得出來,這段感情的天平已然傾斜。
對方並不重視自己的感受,彷彿自己只是他的附屬品。
「沒有把我當成獨立於他之外的東西」
對自我存在的懷疑與自我價值的喪失,令妮可感到絕望,想要逃離。
查理是一個好導演,好老闆,但遺憾的是,他並不算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他一再無視妮可的想法。
對於她想要成為導演的追求從來沒有當回事;
對於她想要搬回洛杉磯的提議也沒有認真考慮。
這種態度在離婚談判上同樣表現明顯。
一件事情,如果是按查理的意願去做,就是「大家協商過了」;
但如果是妮可想做的事情,就只是「討論而已」。
查理將自己的意願理所當然地放置在了第一位,而忽視了妮可的感受。
並且對自己的這番自私與高傲一無所知。
而這段婚姻悲劇真正的導火索。
正如妮可所言,「所有的問題一開始也存在」。
只是深陷於愛情之中的人,很難注意到這一點,抽身之時幡然醒悟,奈何為時已晚。
事實上,每一段美好的愛情不都是這樣開始的嗎?
當愛情猝不及防地降臨,我們的雙眼被玫瑰色的泡沫「矇蔽」,眼底別無他物,目光所及只能是對方身上散發的光。
我們既像趨光的飛蛾,又像是融化進柔情蜜意的琥珀中的螞蟻。
影片裡最令人心碎的也未必是二人撕心裂肺的爭吵,而是法庭上看不見的硝煙。
曾經的甜言蜜語,變成了如今的惡語冷語。
曾經點點滴滴的美好回憶,變成了如今斤斤計較的冰冷算計。
曾經種種可愛的小毛病,變成了如今令人難堪的致命問題。
我們過往掏心掏肺,用盡一切方式為彼此付出,到頭來做過的每一件事都可能變成刀劍相向時的武器。
這陣硝煙如同一把解剖刀,把婚姻的屍體剖成一攤骨血,把昔日的溫情剖成一捧灰燼。
把尊嚴和體面剖得一絲不掛,蕩然無存。
官司可以有輸贏,但離婚只能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死鬥,沒有所謂的贏家。
最後,第三個問題,他們現在仍舊相愛嗎?
混亂結束後,塵埃落定。
兒子判給了妮可,常住洛杉磯,查理獨自回紐約繼續自己的劇場工作。
紐約依然潮溼多雨,查理獨自一人走進理髮店,不會再有人在家裡為他剪頭髮。
洛杉磯永遠陽光明媚,妮可有了新的男友,很年輕很有活力。
他會關心妮可正在拍攝的新劇,也似乎更樂於花精力陪孩子玩耍。
生活繼續往前,兩個人結合成的一雙人再次變回到兩個人,踏上屬於各自的旅程。
愛伴隨著婚姻的終結而消逝了嗎?
影片中有兩個細節。
又一年的萬聖節,查理再次到妮可家來接兒子。
他告訴妮可,自己在洛杉磯找到了工作,將從紐約搬到這裡長住。
這是曾經妮可再三希望卻求而不得的事情。
妮可的反應,一時間說不出話,沉默半晌才說出:
「嗯,這很好。」
查理看到兒子在結結巴巴地念一封信,就是離婚前夕妮可應婚姻諮詢師要求寫的「自己眼中曾經的對方」。
當讀到那句「我見到他兩秒鐘後,就愛上了他」,查理哽咽了。
而在背後看著這一切的妮可,也眼眶含淚。
魚叔就是看到這裡,終於崩不住猛虎落淚。
就像蓄了許久的水壩放閘,剋制了整部片子的情緒在此刻傾瀉而出。
第三個問題的答案,此刻已經昭然若揭。
最令人感到遺憾的愛情,莫過於一方終於願意改變,但另一方卻已經走遠。
就像妮可信的末尾所寫:
我永遠都不會停止愛他,
儘管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最後值得一提的。
影片臨近結尾時,妮可和查理分別在各自的城市唱了一首歌。
妮可和母親姐姐在洛杉磯的家裡共同表演了歌曲《You Could Drive a Person Crazy》;
查理則在紐約的小酒館獨自演唱《Being Alive》。
這兩首歌都出自一部名叫《Company》的音樂劇。
這也很符合兩人的身份設定。
這出音樂劇講述了一個名叫鮑比的單身漢和他的五對夫婦朋友之間對於愛情和婚姻的討論。
鮑比認為婚姻不幸且無用,卻仍舊無可避免地對親密關係產生渴望。
對於愛情,對於婚姻,到底該如何面對,如何思考,這些話題都在其中有所討論。
看完電影的魚友,有興趣的話不妨也找來看一看(B站有資源),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很多評論都說,《婚姻故事》是一則「婚姻勸退指南」。
似乎所有現實的愛情都會不可避免地走向失敗的結局。
但在魚叔看來,並非如此。
相比很多「婚姻是地獄」的電影,《婚姻故事》已經足夠溫柔。
它並不尖銳,不是為了去呈現兩個人不愛後的互相傷害,相反,它透著的是遺憾與無奈。
它告訴我們的是愛情曾經如此美好,不要大意地錯過直至追悔莫及。
從某種意義上講,無論愛情還是婚姻,都是先驗性的東西,而每一段失敗的經歷都只不過是一次反面教材。
它並不一定導向失敗,但每一次失敗必有其原因。
不是去一味地恐懼和牴觸,而是去學習如何在愛降臨的時候更好地迎接和維繫。
愛不是與生俱來的。
它是一門功課,需要終生努力學習。
要先選擇相信它的存在,然後在相信中習得溝通與包容,維持與經營。
與此同時,又要時刻記得保有自我。
只有好好愛自己,才能更好地愛別人。
愛永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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