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 情世沉浮,紅豆相思蝕骨,一腔痴心終錯付

故事:微小說 | 情世沉浮,紅豆相思蝕骨,一腔痴心終錯付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當表少爺把寫著情句的楓葉塞到她手中時,她驚訝之餘,雙頰並未漫上紅暈,反而漸漸變得蒼白。

她叫楓寧,比起紅花翠柳、金銀富貴這些俗氣的丫鬟名字,很有幾分清韻詩意。給她取名的少爺,是城中才俊,倜儻風流少年郎,不過這個名字的“起源”,卻是另外一回事。

九歲那年,家中又添了一雙弟弟,父母不願再養她這個賠錢貨,便揀了個晴好的天氣,由父親帶著她進城,尋闊綽的買主。

碧空如洗,和煦的陽光灑下淺淺金霧,將一樹紅楓映得耀眼瑰麗,宛若簇擁在一起的火蝴蝶般,絢爛迷離。她怔怔地看著,為眼前綻放的生命觸動,差點忘了自己正被待價而沽。

“多少?”

“最少三十兩。”父親見來了生意,竟破天荒地摸了摸她的額頭,撥開額上的細發:“你看看,我這閨女多水色,若不是家中急著用錢,我斷不肯賣。”

“看這模樣才八九歲吧,買回去也幹不了多少活,還得養幾年才能和兒子成親,划不來。二十兩怎樣?”

“這也太少了,不行。”

“二十二兩。”

“……”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在為她的身價“兩兩計較”,她垂著頭,恨不能把自己埋盡塵埃裡。

“三十兩,成交!”一濃妝豔抹的婦人將錢袋丟給她父親,拽起她的手便要走。

“哎呦,這不是綺香樓的刁鴇娘麼,人家姑娘才這麼小,作孽啊。”

“是啊,太缺德了。”

她從眾人的竊語聲中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再抬頭看那婦人,脂濃粉厚,一雙眼睛渾濁而狠惡。

“我不要,不要去!”她求助地看向父親,卻見他正在數錢袋裡的銀兩,懼怕與怨憤中,她掙扎著甩開婦人的手,一把抱住楓樹的樹幹,死活不肯鬆開。

“該死的,還是個倔丫頭!”婦人示意身後的丫鬟上前幫忙,去掰開她的手。

“不要,我不要去……”

“讓一讓,讓一讓,擠這麼多人是賣藝、說書還是耍猴啊?哦,居然是耍人。”調侃的聲音傳來,她抬起淚眼朦朧的眸,看到了她命中的少年。

一襲雨過天青色雲紋錦袍,墨髮用白玉冠鬆鬆一綰,腰上還彆著把銀匕首,十足風流公子的扮相,但眉目如畫的臉龐仍稚氣未脫,嘴角更是帶著點捉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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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抱著樹哭什麼?這樹又沒死。”他拈起落在她髮間的楓葉,迎著陽光輕輕晃動,一抹紅霞在她眼前搖晃,最後停在臉頰上。

“我、我……”她感受著眼前飄忽的暖意,頰上那朵紅霞似火焰一般,燃起了她塵埃中的希望:“這位公子,你可不可以買下我?三十一兩,好不好,求你了!”

“不是吧,你還真好意思開口,三十一兩?這也太佔便宜了。”他說完便從袖口拿出一張銀票:“五十兩,不用找了。”

“走吧,幫小爺我牽馬。”他轉身出了人叢,將馬繩擲給她。

“叫什麼名字?”

“小花。”

“呃、真俗。”他撇撇嘴,將手中的楓葉重新簪回她的髮間:“別抽搭了,趕緊把愛哭的毛病改掉,我可不想以後家無寧日。楓葉、安寧,你就叫‘楓寧’吧,”

“是,楓寧都聽少爺的。”她擦乾眼淚,重重點頭。

此後,她成了他的小跟班,小影子。陪他念書習字、舞刀弄槍、玩鬧闖禍……最重要的,是替他收拾各種殘局。

“先生又罰抄書了,一百篇,天亮前抄完。”

“阿駿那傢伙約我後天比武,小爺我不想耗體力,在旁指派你好了。”

“我把吳姨娘的百靈鳥放走了,她若鬧起來,你就說是你乾的,左右不過幾頓家法,你抗得住。”

“韜哥新買的婢女會唱崑曲,小虎家的婢女會跳胡舞,你都不會些有趣的玩意,趕緊學學,別給小爺我丟人。”

“……”

就像初見那日她承諾的一樣,她全都聽他的,沒有半句怨言,甚至連埋怨的神情都從未流露過。

“楓寧那傻丫頭、”他提起她時,總喜歡用這半句話開頭。

她總覺得,他調侃嘲弄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溫情,亦如初見時,他戲謔地將她救出慘境。

就這樣一天天的長大,他成了玉樹臨風的少年,她亦長成清妍可人的少女,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相和得宛若一幅爛漫畫卷。

眾人都以為他會納她為妾,有些人甚至猜想,兩人青梅竹馬的深厚情意,他或許會娶她為妻也說不定。她並未做這些猜想和期盼,只一顆初心跟隨他、聽他的話,篤定著永遠不會離開他。

然而,她沒想到自己在他心裡,竟然只是個笑話。

不論表少爺對她紅葉寄相思,還是言語藏情意,他全都視若無睹,甚至將那紅葉往她身上一扔,嗤笑道:“原來你不傻啊,居然知道給自己釣金龜婿,可你除了做個小婢女,還會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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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察覺,他清亮傲慢的眸,離自己那樣遠,別說是溫情和暖意,甚至連憐憫都沒有,只有用不盡的嘲諷與鄙夷。

“表兄,我過幾日就要回去了,可否將楓寧姑娘割愛於我,我定感激不盡。”

“表弟說什麼笑話哦,一個小婢女而已,你若看得順眼只管帶走。五十兩銀子買的玩意罷了,送禮我還嫌拿不出手,什麼割愛、感激的,讓人聽了想笑。”

“少爺……”她從門後走了進來,黯然望著他,唇角終於學會了他的嗤笑:“既是如此,那就告辭了。”

她離開不過一天,他竟方寸漸亂,起初以為只是一時不習慣,可一次次情不自禁的回頭,身後再也沒有她的身影,他惘然發現,自己早已習慣她的相隨。

“楓寧那傻丫頭,成日跟著我,像影子一樣。”

是啊,像影子一樣,輕微菲薄、安靜沉默,彷彿天經地義般歸他所有、被他輕視、任他踐踏。他又一次轉身,空蕩蕩的房間,空蕩蕩的心。他悵然想起,小時候聽的故事,人若是沒有了影子,便不再是活人……

他急急騎上快馬,追上表弟一行,卻仍不見她的身影。

“她不是回去找你了嗎?”表弟頹喪而疑惑。原來前日他們在客棧留宿,她竟趁夜悄悄潛出房門,跑走了。

“她、她沒回來……”

他牽著馬,尋了一路,問了數不清的人,答案皆同他心底的隱痛一樣,她只怕再不會回來了。為何要回來呢,自己是那般傷害她、蔑視她,耗盡了所有的情分和緣分。

恍惚間,他停在了初見時的楓樹下,一片紅楓落在衣襟上,宛若一抹瑰豔的心傷。

“我知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好,可你不是說都聽我的嗎?能不能再聽一次,就一次……回來好不好?”他靠著樹幹,竟似當年無助的她,低低抽噎起來。

“你哭什麼,不就丟了五十兩麼?”熟悉的聲音響起,秋雨般淅瀝悽迷。

“楓寧,對不起!”他驀地抬頭,急急將她擁進懷裡,緊緊箍住。而後又想到了什麼,從她的荷包裡拿出幾枚銅錢:“現在換你買我,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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