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除夕的味道(散文)

除夕的味道(散文)

杜學峰

在我的記憶裡,有很多難忘的味道,那味道或來自一個城市,或來自一個時間,更多時候,是來自一個人。然而讓我最迷戀的,還是母親的味道,那股暖融融的雪花膏、染髮精混合散出的芳香。

除夕的味道(散文)

不過,在母親身上,更多的是廚房裡的味道,那碎肉的香、蔥姜的香、米麵的香,還有油煙的香,一起融在母親身上,老遠就聞得到。尤其是除夕的時候,小小的廚房天地,儼然是母親全力以赴的戰場,也是我兒時最快樂的殿堂。對我而言,所謂過年,其實就是享受“母親的味道”。

兒時的歲月很清苦,那個年代每人每月只能分到四兩肉,吃到嘴裡的,只有那煉過油的碎油渣。這害苦了母親,她總是碧落黃泉地求索一切與肉有關的渠道。一進臘月,她就開始四處向鄉下人打探,哪裡有豬頭肉。

終於到了除夕前一天,爐子上燒著熱水,紅紅的煤球裡插著一根鐵棍子,我看見母親用那燒紅的鐵棍子燙豬頭臉上的毛,再一次次地用開水清洗,最後放進大鍋裡煮,沒多久,滿屋就瀰漫著油氣裡散發出的肉腥腥的香。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夜晚,母親終於歇了腿腳,在床上為我縫製新年的棉襖。

除夕的味道(散文)

母親做的豬頭肉很特別,一定要煮到頭骨散開,但並沒有化掉,然後將骨頭揀出,再將肉湯濾過,用布包緊了碎肉,壓在瓷盆裡,凍到窗外去。除夕之夜,爐火正紅,我和妹妹膽小,父親找了根竹竿讓我們挑著,到屋外放鞭炮。待時候差不多了,回屋開始吃想念已久的年夜飯。母親從外面抱回大瓷盆,將肉倒出,切成片,拌上蔥花薑絲和醬汁佐料,裝在盤中,然後又從床頭下摸出一瓶藏了很久的白酒,放在爸爸面前。而我的眼睛,就一直盯著那盤粉色鮮亮的豬頭肉。

“舊曆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也只有“春節”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新年”。那油炸的碎肉丸子藏在媽媽高懸在屋簷下的竹籃裡,泛著白光的深海帶魚要等到大年初一才下鍋。小時候過年,盼著穿一年中最漂亮的衣服,吃一年中最香的飯菜,見一年中最多的人,聽一年中最響的鞭炮。孩子稚嫩的心,還悄悄地慶賀自己又長大了一歲。那時候的年,真的是困窘中的享樂,是紅塵裡的親情,是樸素的期望和夢想。

除夕的味道(散文)

寒暑易節,遊子漂泊,如今的我已經長大,而那為我“過年”的母親也早已故去。時光驟然遠逝,雖然“豬頭肉”在生命中消失,那竹竿上的鞭炮也已成了遙遠童年的夢影,但是我每次經過肉鋪的櫃檯,凝視那所有與豬頭肉有關的顏色,記憶中的味道就會湧上心頭,身體裡滾過百感交集的一道道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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