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本来和程郢（yǐng）的异地恋谈得好好的，并且刚跟闺蜜说完异地恋靠谱，我就联系不上程郢了。
打他电话也不接，问他同事说他辞职了，问他房东说他搬走了。
就这样半个月里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工作又实在请不下假来，于是我只得干着急。心里冒出很多个不好的想法，后又被我一一打压，算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而半个月后，我竟收到了程郢的一封信，他只在信纸上写了简单的一句话，在一起久了索然无味，我们分手吧，思思对不起，勿找。
我觉得莫名其妙，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程郢，我们在一起都五年了，他成熟又有责任，他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的，对，一定有原因。
世界突然灰暗一片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吧，我颓然地坐进沙发，茶几上的信纸几乎都要被我盯出一个洞，可寥寥数语，我一无所获。
我回忆起我和程郢的林林总总，我记起他在很多人面前为我出气的样子，记起他半夜背着我狂奔去医院的时候，记起他把豆沙包藏在怀里怕我吃时凉了的样子，更记起我们一起爬山时，他抱着我滚下山坡，那一次他受了很重的伤。
我红着眼眶万分心疼地跟他说：“郢，你真傻。”
他却抬起胳膊摸摸我的脸颊，用虚弱的嗓音告诉我，“思思，救你是本能。”
当我想到这的时候，凌晨一点的冷寂，瞬时传入我的心底。
面对爱时，人们在本能与理智之间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本能。
你看，程郢他这么爱我，怎么可能跟我分手，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瞒着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我要去找他。
2
于是我放弃了我当时不错的工作，只身一人来到他的城市，租下了他曾经住过的房子。
说是寻找，不如说是等待，因为我隐约觉得他早已离开了这座城市，而我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他。
房子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我已经找不到丝毫程郢居住过的痕迹，一个人怎么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想想也是笑话，毕业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来这座城市，如今两年过去，我还是心甘情愿地来了。
程郢，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一定不会选择与你分隔两地，追求我那什么所谓的事业和前途。如今，我连他的圈子都一无所知，失去了他这个人，就失去了一切线索。
我很丧气，一个人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能准确地记得哪些地方我曾和程郢一同走过。
不知不觉走到超市，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今日买点食材做一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到程郢。
等待，本该是一件充满希望的事情。
3
当我食材买的差不多的时候，超市里播了一条消息，请一位叫程郢的速来服务台，您有东西被人捡到。
程郢？这个名字就像是自带电流一样，我浑身一个激灵，把东西往旁边一放，来不及算账就奔赴收银台，生怕碰不上程郢。
而当我到了服务台的时候才知道，消息里的名字是程颖，真是虚喜一场。
正当我拿着那只刻着名字的名贵钢笔时，一个男人出现在我身后，他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道：“小姐，这是我的笔。”
“哦，”我连忙把钢笔递给他，然后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听错了。”
他表示理解地向我点头示意，不知是不是也将我脸上的失望一览无遗，我心不在焉地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与一辆装满货物的车子擦肩。
那男人用不小的力道拉着我的手腕，将我向后拽了拽，说了句：“小心。”
推车子的那个工作人员一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怎么也不知道看路。
瞬间里，我心里的委屈无处发泄，眼泪就那样簌簌地落下来。装货的车子已经过去，身后的男人松开了我的手腕，但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于是绕到我身前，看见泪流满面的我一惊，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听到他问我，我哭得更凶了，心里那些无助的情绪，靠咬着左手指节才微微控制住。含糊不清地对这个陌生男人说了一句：“为什么是程颖不是程郢。”
他并没有听懂我说的是什么，但他似乎意识到跟那支钢笔有关，他很无辜地把手臂微抬，看了看手里的钢笔。
我冲他摆摆手，说了句没事，一路踉跄而去，回到家我才想起我挑的食材还在超市里。
算了，今晚的晚餐再糊弄而过吧。
我不停地用清水冲洗着脸，真丢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哭就哭了。听说，真正的伤痛是没有眼泪的，但我想，能不分场合地说哭就哭，更是一种伤痛。
程郢，你在哪，你到底怎么了。
4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我除却每天祈祷他平安别无他法，而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里，我收到了他跟一个女生的合照，他说，思思，这就是真相，别再找我了。
我连忙拨电话过去，这次他终于接了，而一激动我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只是哽咽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程郢。”
他说：“你别这样。”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不耐烦，他显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电话很长，他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我说：“我不信，你明明那么爱我的。”
“那是从前。”
“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我说这么多你怎么不明白呢？”
挂了电话后我哭得不能自已，真的没想到在别人身上发生的桥段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明明程郢就是爱上了别人，可我总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程郢过去的千万个瞬间像一袋沙砾一样，在我空洞的心里不停地摩擦，直至整颗心都鲜血淋漓。
“我想见你郢。”
“没有必要了。”
原来爱这种东西真的是说消失就消失了，恋爱中的我也好，程郢也好，我们都是自由的，但自由得可怕，我此刻多么希望出现什么东西将我们深深捆绑。
但也许捆绑也是悲哀的，我爱他，他不再爱我。
5
我还是决定留在这座城市，反正我现在也没了工作，在哪都一样。辞去了工作也失去了程郢，听起来就像用工作为爱情买单一样，但这场买卖已经容不得我后悔。
我又遇见了超市里的那个男人，半夜的便利店里他买了碗泡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弯着身子，背影看起来十分孤单和落寞。
我穿着拖鞋和睡衣像个游魂般的也买了碗泡面，并且坐在了他的旁边，幽幽地说了句：“泡面没营养。”
他应声抬头：“是你？”他咽下了口里的泡面问我，“好些了吗。”
我耸耸肩，并没有说话。
因为是凌晨，所以整间便利店都很安静，售货员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打着瞌睡，窗外偶尔有车灯划破黑夜，但稍纵即逝。
我和那个男人吃泡面的声音窸窸窣窣，在凌晨里显得格外温馨。
他吃面很麻利，不一会儿便吃完了，他说：“我先走了。”然后动作熟稔地将垃圾收走。我目送他离开，后又一个人在便利店里坐到天亮，这期间我数着，一共进来过十七个人。
有不同的人来来回回坐在我的身边，也看到了至少十个人下半夜吃东西的样子，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让我再觉得有温馨的感觉，除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他的性格看起来很沉静，一如他那双指节分明的手，白皙修长，仿若放在琴弦，给人一种时间静好的感觉。
这是我初来乍到这个陌生城市，一个陌生人给我的温暖。
6
我不准备继续住在程郢之前住过的房子，于是我开始着手找房子，看了好多都不够满意。几天之后接到了一个王先生的电话，他说看到了我在网上的张贴信息，他的房子符合我的要求。已经失望了很多次，这次我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他通知我第二天上午去看房。
是一个很有品味的小区，幽静并且风景不错。我按照他给的地址一路找去，并不难找，很快便找到了。
我把写着地址的小卡片装入口袋，然后心定气闲地按门铃。第三声的时候，门应声而开。他把手放在把手上，撑着身子，很友好地说了声：“请进。”
没想到又是那个男人，他看到我同样很惊讶，三次相遇，每一次都充满了意外。
而第三次我们终于不以陌生人相称。
“王逝川。”
“印来思。”
“你资料上写着是男的。”
我捋了捋前额的刘海，眼睛打量着房子，理所当然地说：“性别而已，我觉得写男性比较安全。”
“好吧。”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想招男房客。
我对房子很满意，但我告诉他，“我现在失业，没有那么多钱。”他很爽快地又降了两百。
这房子是他和朋友合租的，后来朋友搬出去了，他准备重招室友，一共有四个房间，除了我他还要再招两个。
我选了一个最大的房间，像小孩子般任性地跟身后的他说了一句：“先到先得。”他摊摊手，意思大概是随你咯。
王逝川有一份十分有规律却不健康的工作，上午睡觉，下午才出门，而晚上要十二点才回来。那晚在便利店里，是他刚刚下班。
合租四人中只有我和王逝川的时间这么不规律，所以我和他经常中午十二点睡眼惺忪地纷纷从房间出来，异口同声地说句，“早。”
一起吃过午饭后他上班，我窝在沙发里用电脑上投简历。
而我和王逝川也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熟络，在他身边我没有任何紧张或陌生的感觉，无论是谈话还是缄默，都觉得很舒服。某一日半夜我们一同在阳台喝酒，我将我和程郢的事和盘托出。
他没有对我的事做出评价，只是告诉我他是一个会对一件事保持持久热爱的人。
“不会厌烦吗？”
“不会，因为程颖她不是一件外衣也不是一样首饰，只要她在我的旁边，我每刻的感情都很新鲜，她对我有源源不断的吸引力。”
我想起我和程郢，是因为我们太过于了解，所以他厌烦了吗？他说他跟我在一起已经提不起丝毫的兴趣，是我太无趣了吧。
“不过，我好久没见她了，她总是在出差，忙。呵，我和她这段名存实亡的爱情。”王逝川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落寞，我突然觉得原来爱情这么脆弱，时间、距离都可能给爱情带来致命的一击。
7
不久，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只是想起程郢时还是会伤心，但好在只是偶尔。
但王逝川的生活却乱成了一团，他叫我出去喝酒，酒吧里的他把十几度的烈酒当做白开水一样，一杯连着一杯地喝，也不说话。
“你别喝了。”我一把夺过他的酒杯，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像看仇人一样。
他向我吼了一句：“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着他的样子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此刻的王逝川变得很陌生。
但看在他失恋的份上，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回去之后，他吐得一塌糊涂，不停地喃喃道：“你为什么要他不要我。”他和女朋友发生的前因后果我并不清楚，但从他细碎的话里我隐约知道，他的女朋友是移情别恋了。
移情别恋，多么难听的字眼，道德跟爱情相比，难道不应该是道德更重要吗？
我照顾了王逝川一整夜，快凌晨的时候我又把他衣物洗了，而昨晚脱他衣服的时候，没想到那么瘦的他身上全是肌肉，精瘦精瘦的。
早上做好饭后我才去公司上的班，快中午的时候收到王逝川的短信，谢谢你，来思，外加一个笑脸。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下，但没有给他答复。
而经过那一夜我和王逝川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具体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但他在我生活中变得特别起来，是那种互相帮助，互诉苦水的好哥们。
8
两个月后，我领取了我的第一份工资，我叫王逝川一起逛超市买食材庆祝。
他依旧话不是很多，默默跟在我身后，偶尔给我意见。
“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真是奇怪，那时我竟担心一个陌生人。”算好账后我们又路过服务台，他看到后可能是触景生情了，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跟我讲道。
我笑了笑，一晃几个月过去，我最难过的时候也算熬过去了。
我和王逝川拎着满满两大袋东西一同去做电梯，没想到电梯开门的时候与程郢不期而遇，而挽着他的那个女人，正是他发给我照片的那个。
当场的气氛很诡异，因为尴尬的不仅我和程郢，那个女人和王逝川的眼神也不对，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当时的场景。
只是感觉短短的时间里空气都凝滞了，我们四个人没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一直缄默道电梯门重新关闭。
“我们去找另外的电梯吧。”王逝川缓缓向我开口，一句平调的话，语气里寻不见任何起伏。
我突然没心情做饭，王逝川拿了瓶红酒出来，“我珍藏的，一起吧。”
于是我和王逝川像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坐在露天阳台上，抬头看着深蓝的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我和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样仰望的姿势。
聊天中我得知，果真是程郢和程颖在一起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会不会也像我和王逝川一样，因为谐音的名字有一段美丽的相遇，还是因为他们很平常的认识，但程郢爱上了她的特别和新鲜，而程颖也被程郢的某个特质所吸引。
相遇的模式千万种，但相爱却唯有一种。
“哎，哪有你这么喝红酒的，浪费了我的好酒。”王逝川一边说我，却又一边大口喝酒。
红酒很快便见了底，我催着他再去拿酒。我也记不清我们那晚一共喝了多少酒，早上我在王逝川的床上醒来，但衣服完好，幸好没发生什么。脑袋有些不舒服，我隐约记起了他说的一些话，印来思，你这个女人确实闷闷的，但你是个好女人。
他说，我怎么感觉与你同病相怜。
记忆都是碎片状的，我已经记不完全了，可是王逝川那张脸却那么清晰地一遍遍出现在脑海。
这个在我人生最失意的时候出现的男人。
9
“你醒了？刚你公司有人打电话来，我帮你请假了。”王逝川穿着一身家居服走进房间来，神清气爽，看样子是他自己好好修整过了。
我拖着长长的音回了一句：“哦，知道了。”
“还不起？”王逝川抬了抬眼皮看着床上的我说道。
“头疼，再睡会儿。”话音未落，我便将身子一仰又躺在了床上，我的四周满是王逝川的气息。
我曾以为离了程郢我会活不下去，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程郢，可没想到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喜欢上另外的男人。
王逝川跟程郢不一样，王逝川很内敛，很懂得说话的分寸，也会照顾我的情绪，他就像一块海绵一样，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他都能与我很好的融合。
这些日子他包容了我太多，我喜欢这种被爱护的滋味。
但他不喜欢我。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正如他所说，他喜欢程颖那种像精灵一样的女孩子。而且他很执着，他不会轻易将一个人忘记，也不会轻易说不爱就不爱了。
所以他给我最好的评价便是，印来思，你是个好女人。发好人卡的潜台词是，你那么好，可我不喜欢你。
王逝川迈着很轻的步子走出门去了，我伸着胳膊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除却公司的一个已接电话，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是程郢发来的：有些惊讶，不过你幸福就好。
很简短，看完后我顺手就删掉了，也没回复。我已经不在乎他是以何种立场亦或何种心情来给我发这条短信，我权当是接受一个陌生人美好的善意。
程郢，这个我自以为很了解的男人，到最后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所想更不知道他所要。
但是他那次打电话时告诉我：我曾对你的好，都是真的。
不言终点，只诉沿途欢喜。
10
一个星期后，王逝川离开了，他被调去了总公司。
离开的前一晚，他又邀请我到阳台喝酒，他说，“房子还有半年到期，你安心住。”
我有些急切地解释道：“你不用这样，我可以走的。”
“没有，跟你没关系，是我还放不下程颖，所以换个环境。”话音刚落，他又举起酒杯小啜了一口酒，他喝酒的姿势我见了几十次，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再看到。
如今我和他这段畸形的借酒消愁互相疗伤的关系终于要结束了。
“明天一早的飞机，我先去睡了。”他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转身离开，我却依旧留在阳台，一不小心就到了黎明。
太阳升起之际我回房去，没有彻底关上房门，而是特意留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躺在床上的我抱着一床被子，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是暗色的花纹，不用力看根本就看不出它们的形状。
刚躺下没多会儿，就听见王逝川出来的声音，还听见他的脚步声停在了我房门口，我赶紧闭上了眼睛，而心一直怦怦不停地跳，期待他进来又不期待他进来，明明好像有那么多话想说，但有种尴尬如影随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最终也没有开门进来。我听见他转身离开，迈第一步的时候很慢，但之后的每一步就开始走得很坚定和决绝。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再三也没有追出去送他，只是偷偷地躲在窗帘后面，看见他坐上出租车一路扬长而去。他走的时候向上看了一眼，而后又迅速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我。不见面的无声送别才是最好的送别吧。
再见了，王逝川。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里空了一块。相爱五年的程郢也好，只相识几月的王逝川也好，他们都在我生命里留下了绚烂一笔，但有些遗憾的是，人生太长，他们只能陪我走一段路。
那年我二十五岁，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教会我何为爱情，何为人生。
庆幸的是，余生，我依然相信爱情。（原题:《谁是谁的谁》，作者：七忆欢。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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