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十二月,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降臨,長江以北的聚賢莊氣侯更陰冷了。
夜幕降臨,九十三歲的何大娘顫巍巍的開著電暖扇取暖,臉上皺紋縱橫,頭髮跟窗外的雪一樣白。聽著狂風肆無忌憚的呼嘯聲,何大娘感到自己的心也是一個寒冷蕭瑟的冬天。
她寂寞地聽著窗外雪花飄下的籟籟聲,西北風吹斷樹木的枯枝發出的“喀嚓”聲,又一次思念起遠嫁的女兒李桂香。
她打開抽屜,小心冀冀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明眸皓齒,胸前垂著兩條烏黑的長辮,正是何大娘的獨生女兒李桂香。
五十年前,二十歲的李桂香執意要嫁給一個北方的小夥子,何大娘和老公李鍾叔理所當然的反對。
“娃呀!你嫁這麼遠,拋下我和你爸爸怎麼辦?”何大娘拉著女兒的手垂淚道。
“女兒啊!你若遠嫁,我們老倆口等於沒有你這個女兒,你真的為了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男人,連含辛菇苦養育你長大的父母都不要了?”李鍾叔氣得吹鬍子瞪眼,拍著桌子吼道。
但李桂香情迷意亂,聽不進父母苦口婆心的勸說,㑁強的她在半夜時分,和戀人偷偷私奔了,從此杳無音訊。
二十年後,李鍾叔帶著對女兒的思念而病逝,留下何大娘一人孤苦渡日。
她己耄耋老矣,身體一年比一年衰弱,特別是入冬以來,她更是接二連三的病著,胃不好,不思飲食,想來陽壽快盡了。只不知能否在臨死前,見到女兒李桂香一面?
門外傳來敲門聲,何大娘蹣跚的下床開門,原來是鄰居趙大媽帶著一箇中年醫生頂風冒雪的進來。
“老姐姐,你身體不舒服又不願到醫院看病,我只好帶醫生上門來了。”趙大媽快人快語地說,同時將何大娘攙扶到椅子上坐下。
何大娘十分感動,趙大媽是個好人,隔三差四的為自已送米送肉送柴,如女兒一樣關懷體貼她。如果不是有趙大媽的幫助,自已這把老骨頭早就見閻王了。
醫生拿出聽診器,仔細替何大娘檢查一番,又問了何大娘的身體情況,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建議何大娘到醫院檢查身體。
趙大媽叫了車子,將何大娘送到醫院,檢查結果是胃癌晚期。
何大娘住院期間,趙大媽衣不解帶的在身旁侍侯照顧,端茶餵飯,擦身子倒便盆,忙得團團轉。
同一病房的一箇中年婦女羨慕地說:“老太太,你女兒真孝順,你很有福氣。”
何大娘被病痛折磨得蒼白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是我的鄰居,但在我心中,卻一直將她當作女兒看待。”
想到親生的女兒李桂香,遠嫁五十年了,卻一直音訊全無。何大娘內心疼痛難忍,女兒雖然不孝敬父母 ,到底是從自已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血緣關係的牽掛是斬不斷的。
正傷心掉淚時,村長帶著幾個人風塵撲撲的進了病房,將一捆鈔票放在床上。
“大娘,你放寬心態安心養病,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大夥兒聽說你病了,紛紛湊錢給你交醫藥費,相信你的病很快就會治好的。”村長望著這個生命進入倒計時的老人,忍住心酸,說一些安慰的謊話。
何大娘的病情很快惡化,彌留之際,她喃喃直叫喚:“桂香,桂香,娘想見你最後一面。”
突然她聽到一個聲音:“娘,我是桂香,我來看望你了。”
何大娘精神猛然一振,睜開渾濁的老花眼,看到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婦人站在病床前,握住她枯瘦的手直叫娘,相貌跟女兒有七分相似。
即將油盡燈枯的何大娘吃力地拉開老婦人的掌心看了看,臉上的表情閃過失望,但很快又露出了笑臉,她說:“桂香,娘總算見到你一面,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有很多人關心幫助我,孃的晚年,過得幸福,就算死了也無憾。”何大娘見了女兒,心裡一鬆,一直強撐著的一口氣洩了下去,眼睛閉上,笑著死去。
兩天後,村裡人為何大娘操辦了隆重的葬禮,全村人都來送她最後一程,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何大娘是兒孫滿堂的老人呢。
轉眼到了何大娘的“頭七”日子,趙大媽拿著元寶香燭等祭品到何大娘墳前拜祭,回來時感到疲倦,就在床上睡覺。
一合上眼睛,她就恍恍惚惚看到何大娘站在床前,對她表示感謝,並說:“大妹子,我臨終前看到的那個人雖然長得和桂香相似,但卻不是我女兒,因為我女兒掌心有一顆黑痣,而她沒有。我想肯定是你們為了滿足我最後的心願,找了一個女人來冒充我女兒的吧!”
何大娘叨叨絮絮的說過不停,“汪汪汪",門外忽然傳來狗叫聲,趙大媽驀然睜眼,發覺是南柯一夢。
那個冒充桂香的人,是趙大媽的表姐,長得和桂香相似,為了滿足何大娘臨死前的心願,趙大媽就讓表姐冒名頂替桂香來叫娘。
這個善意的謊言卻充滿了愛,也許何大娘的女兒早就死在異鄉了,否則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她沒有理由五十年音訊全無,對父母的生老病死都不管不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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