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2 女兒長大了白旭初

要在十平方米的臥室兼廚房的斗室裡再架上一張單人床絕非易事。一切都得挪動位置:書桌和鍋臺為伍,雙人床下成了堆放雜物的儲藏室。劉二夫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單人床架好了。單人床和雙人床並排放著。要不是中間留下尺許寬的空隙,說這兩張床是一張床恐怕更貼切一些。

單人床是為女兒準備的。

劉二今天中午才回到家。他一年中只有個把月的時間告別山野、帳篷和地質錘。他有三年沒有回家探親了。探親,無非是睡個舒坦覺,鬆鬆筋骨,親近親近老婆。過去,女兒小,睡熟了炸雷都轟不醒,床笫之歡絕無干擾。女兒十三歲了,再不能三個人擠睡在一張床上了。

“睡吧!”劉二雙手按壓著鬆軟的床鋪,深情地注視著妻子,旅途的勞累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女兒沒回。”女人見男人已成“大”字形和衣倒在床上,忽覺渾身發軟、發飄,但她竭力鎮定自己說,“你也別睡!”

晚飯後,女兒小潔說家裡翻騰得亂糟糟的,背上書包到同學小玲家做作業去了。

劉二不情願地從床上坐起來。是呀,不能睡。過去女兒小時,他和妻也都遵守著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晚上,要等女兒睡熟了,他和妻才上床;早上,不等女兒睜眼醒來,他和妻至少有一個已不在床上了。如今的孩子都精靈得很,不能讓孩子看到大人們的親暱之舉。

女兒啥時能回來?不知道。回來後,啥時候睡?睡下了,又是啥時候能睡熟?這些都不得而知。做爸爸的三年才回來一趟,說不定女兒回來後還要纏著問這問那,夜不能寐哩。劉二覺得時間過得真慢,就跟他歸途在火車汽車上一樣,分分秒秒都難熬。為消磨時間,他打開了電視。

電視裡,三位妙齡女郎正在游泳池裡戲水。透明的池水,讓穿比基尼的女郎冰清玉潔的胴體清晰可見;接著畫面一轉,一對男女卿卿我我、如膠似漆地粘在一起了……這些畫面好似催化劑,把劉二原本囚禁的激情又釋放出來了。他心跳加劇、頭昏目眩,忙起身換了頻道。

女人還在忙,走來走去收撿東西,不時朝屏幕上瞟上幾眼。突見男人換了臺,說:“不好看麼?這是岑凱倫的小說改編的電視連續劇《雙面女人》。昨晚就開始播了,我喜歡看。”女人們的興趣都差不多,前些時候喜歡瓊瑤,現在又都喜歡上了岑凱倫。

劉二沒吭聲。他不是不喜歡看,只是耐不住那勾魂攝魄的畫面的挑逗。為排遣心中的躁動不安,他答非所問道:“你們單位修了宿舍嗎?”

“修了兩棟,可沒有我的份。”女人突然變得悒鬱起來,“除非你調回來。”

劉二又沉默了。調回來和妻女生活在一起,他做夢都想,但談何容易!他做過努力,都失敗了。改行他又不願意,誰叫自己當初傻乎乎地報考其他同學都不願報考的地質勘探專業呢!他愛這個專業。

住房問題是這個家庭的敏感問題,再探討下去會勾起妻子的不快,劉二忙換了話題。他問:“小潔學習成績好麼?”

“她的東西都在抽屜裡,”女人說:“你看吧!”

劉二從抽屜裡找出一大摞書本和作業本,坐在燈下逐一翻看著。他很欣慰。女兒讀書很用功,課本上的重點都用紅藍鉛筆畫上了槓槓和記號,尤其作業做得認真,差不多全是滿分。劉二正要說幾句誇讚的話,忽然驚住了,課本的最下層竟是一本《性的知識》。隨便翻翻,便見那書頁上有許多摺痕,說明斷斷續續看過了。

“這書是你的嗎?”劉二急忙問女人。

“什麼書?”女人抬頭,見男人滿臉嚴峻表情,忙走過去接過書,一看也呆住了,“不是我的,哎呀,她怎麼能看這種書呀?”

“這要學壞的。”劉二突然怒不可遏地說:“把她找回來!”

女人定定地站著,一時束手無策。

“你不去我去!小玲家在哪?”

“別去!”女人抓住男人的手近乎哀求道:“剛回來,就發火……書小潔已看了,罵也遲了,好好給她說嘛!”

劉二軟了,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他掏出煙點燃,悶悶地吞雲吐霧,心裡像塞了一團亂麻。是呀,女兒既然看了這書,罵是該罵,但罵也無濟於事了。令人擔心的是,這男女之間的事,她不是也知曉了嗎?今晚,不!這探親假的日子該如何打發呀?“哎……”劉二垂頭喪氣,為女兒,也為自己。這件事揪著他的心,他頓覺渾身發軟、乏力。

女人再無心收拾東西了,愣愣地站著,一會兒打量著男人,一會兒看看窗外和兩張床。

“再拉塊布簾隔開……”女人柔聲說。

“我睡這,你和小潔睡雙人床。”劉二心煩意亂地在單人床上躺下了。

女人不吱聲,靜靜地坐著。兩耳仔細捕捉門外有無響聲。她盼望女兒回來。她等呀等呀覺得不對勁兒,都深夜十一點了,女兒還沒人影,到哪裡去了呢?她決定去小玲家。

女人剛出門又被他喊回來了。他在門板上發現了一張紙條。女兒寫的,說她今晚和小玲睡,不要等她。

女人一時沒轉過彎來,十分納悶:幹嗎不用嘴說,而要寫紙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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