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輕佻的赫柏，一邊在喂宙斯的鷹，笑著，擎起沸騰的酒杯，把驚雷斟向大地。

萬人迷——永生不老的女神

在奧林匹斯山的酒宴上，有一位專門負責給眾神斟仙酒，獻上精美食物的女神。她頭戴耀眼花冠，手持金光閃閃的酒杯，帶著銀鈴般的笑聲，穿梭在眾神的宴會之中，一邊斟著仙酒，一邊還忙裡偷閒，逗弄著宙斯的猛禽老鷹。她就是人間無數女子崇拜追逐的，有著細膩嬌豔肌膚和永生不老容顏的青春女神赫柏(Hebe)。

赫柏是宙斯與赫拉的女兒，她的哥哥是大名鼎鼎的戰神阿瑞斯(羅馬神話裡的瑪爾斯)。赫柏在希臘語中是青年(Youth)的意思，在羅馬神話中被稱為朱文塔斯(Juventas)，同樣也有青春的意思。

赫柏代表著永駐的青春，她獻給眾神的是永葆青春的祝福，她從天上灑下的美酒，是人類喜悅和力量的源泉。她自己青春年少，貌美如花，性格上大概也是伶俐活潑，在神的酒宴上也是八面玲瓏，所以很受眾神和人類的歡迎，是一位典型的萬人迷。據說在希臘的伯羅奔尼撒半島上，赫柏曾受到過熱烈的崇拜，人們把鬱鬱蔥蔥的柏樹當作她的聖樹。

因為長得青春靚麗，又有著美好的祝福，所以女神赫柏還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藝術主題。藝術作品中的赫柏通常拿著斟酒的金盃，身邊跟著宙斯的雄鷹。

圖3－1 弗朗索瓦•呂德 (1784–1855)，赫柏與宙斯的鷹，1857年，大理石，法國第戎美術館

《赫柏與宙斯的鷹》(圖3-1 ，Hebe and the Eagle of Jupiter)這件充滿浪漫主義氣息的大理石雕塑作品被認為是19世紀法國雕塑家弗朗索瓦·呂德(François Rude，1784–1855)的遺作，塑造了一位明豔動人的青春女神的形象。呂德是拿破崙時期一位與法國著名雕塑家羅丹和浪漫主義代表畫家德拉克洛瓦齊名的藝術家，他最經典的作品是巴黎星形廣場凱旋門上反映法國大革命的浮雕《馬賽曲》。

呂德的作品善於抓住人物的性格特徵和特有的姿態，既具有嚴謹的古典風格，又體現出澎湃的浪漫主義激情。《赫柏與宙斯的鷹》這件美妙的雕塑作品是呂德應自己的家鄉第戎的要求準備創作的作品。但是呂德只是完成了銅質的青春女神模型就去世了。1857年，呂德的侄子根據這個模型最終完成了大理石雕像作品。

這件陳列在法國第戎美術館的《赫柏與宙斯的鷹》作品在表現青春女神的精神與風韻方面是非常獨特的。雕塑中的赫柏，體態極為優美，她頭戴花環、高舉金盃，洋溢著青春的美感。然而這還不是最特殊的。

這件雕塑最特殊的地方在於對老鷹的處理上。雄壯的老鷹展翼於赫柏的身後，整座雕塑由此脫胎換骨，舉著金盃的青春女神竟因此而呈現出勝利女神和自由女神的形態，正符合對自由青春和青年人噴薄昂揚精神的讚美，可以說，這件雕塑作品完美地體現了青春女神所特有的內涵。

圖3－2巴特爾·託瓦爾森 (1770–1844) ,赫柏，大理石，1816年，丹麥巴特爾·託瓦爾森博物館

相比之下，與呂德同時代的丹麥雕塑家巴特爾·託瓦爾森(Bertel Thorvaldsen，1770–1844) 的大理石作品《赫柏》(圖3-2， Hebe)則顯得中規中矩，呈現出濃厚的古典理性色彩。託瓦爾森在意大利學習生活了16年，深受古希臘藝術風格的影響，他的作品趨向於古希臘風格，他也由此成為一位典型的新古典主義雕塑家。《赫柏》這件雕塑作品很顯然是描繪了一位原汁原味的古希臘青春女神形象。這位女神的希臘式衣服，水罐的樣式，以及衣服的褶皺感，都表明這是一件寧靜典雅的古典風格的作品。

圖3－3蘇格蘭畫家Gavin Hamilton (1723–1798) ，Hebe Giving Drink to the Eagle of Jupiter，油畫，1767年，127 × 94釐米，斯坦福大學藝術博物館

18世紀蘇格蘭著名畫家加文·漢密爾頓(Gavin Hamilton，1723–1798)的油畫《赫柏喂宙斯之鷹喝佳釀》(圖3-3，Hebe Giving Drink to the Eagle of Jupiter)典型地表現了青春女神赫柏在繪畫中的形象。加文·漢密爾頓是一位新古典主義畫家，早年曾在羅馬和那不勒斯遊歷學習，對考古很感興趣，後來回到英國，其作品以神話史詩題材為主，最重要的作品是反映荷馬史詩的系列作品《伊利亞特》。

漢密爾頓是羅馬古典主義風格的忠實捍衛者，對新古典主義繪畫具有很大影響。法國新古典主義大師雅克·路易·大衛的經典作品《賀拉斯兄弟的宣誓》，在題材和風格上都受到過加文·漢密爾頓的影響。在這幅反映赫柏女神的油畫中，金髮的赫柏端著酒壺喂著老鷹，整個畫面顯得非常恬靜，正符合古典繪畫所傳達出來的寧靜和諧的感覺。

圖3－4 路易斯•費希爾，斟酒的青春女神赫柏和宙斯老鷹，1827年，油畫，尺寸收藏不詳

19世紀有一位叫路易斯·費希爾(Louis Fischer ，1784 —1845)的畫家，他的油畫《斟酒的青春女神赫柏和宙斯鷹》(圖3-4，Goddess of Youth and Cupbearer Hebe and Eagle of Zeus)，描繪的也是赫柏女神的典型形象。這幅畫同樣也具有濃厚的古典風格，畫中的赫柏恬靜優雅，她頭戴花環，端著金盃，旁邊宙斯的老鷹伸著頭正從金盃中喝酒。

圖3－5 古斯塔夫－阿道夫•迪亞茲：《赫柏與扮成老鷹的宙斯》，油畫，1820－1826年，183 × 131釐米，荷蘭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

荷蘭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藏有一幅站立著的青春女神赫柏的畫作。這幅名為《赫柏與扮成老鷹的宙斯》(圖3-5，Hebe with Jupiter in the Guise of an Eagle)的油畫，是19世紀畫家古斯塔夫-阿道夫·迪亞茲(Gustav-Adolphe Diez，生卒年不詳)的作品，描繪的是在雲中漫步的赫柏，為扮成老鷹的宙斯端來佳釀。

圖3－6 查爾斯•奧古斯特•埃米爾•杜蘭德：《赫柏》，油畫，法國里爾美術館

法國畫家查爾斯·奧古斯特·埃米爾·杜蘭德(Charles Auguste Émile Durand，1837–1917)描繪赫柏女神的作品最為獨特。這位畫家出生於法國里爾，後來到巴黎學習，受到法國畫家古斯塔夫·庫爾貝(Gustave Courbet，1819-1877)現實主義的影響，之後去羅馬和西班牙，又受到西班牙著名現實主義畫家委拉斯貴支的深刻影響，回到巴黎後他的繪畫作品得到巴黎沙龍的認可，最後榮任法蘭西學院院士。在這幅名為《赫柏》(圖3-6，Hebe)的油畫中，赫柏不是如同傳統表現赫柏的形象那樣在喂老鷹，而是站在了老鷹的背上，翱翔於藍色的天空之中，畫家用一種V字型的構圖，呈現出青春女神的不同凡俗與飄逸的氣質。

流行的風尚：扮作青春女神

因為女神赫柏寓意著青春美麗，所以西方美術史上有許多豪門貴婦都願意把自己畫成女神赫柏的模樣。

圖3－7納蒂埃和他的工作室 ：《青春女神裝束的的沙特爾公爵夫人》，油畫，140 × 107 釐米，收藏未詳

法國洛可可畫家讓-馬克·納蒂埃(Jean-Marc Nattier，1685–1766)就經常畫一些扮作赫柏的貴婦肖像畫。納蒂埃是路易十五時期的宮廷肖像畫家，畫了很多神話人物裝束的貴婦人。他的貴婦人物肖像畫，特別表現出了一種柔和細膩的女性色彩，細緻入微的體現出貴婦們的內心活動，尤其是一種淡淡的憂鬱之情，有一種特別的韻味，所以很受宮廷貴婦們的歡迎。

在這幅很可能是納蒂埃和他的工作室一起創作的《青春女神裝束的的沙特爾公爵夫人》(圖3-7，The Duchesse of Chartres as Hebe)的油畫中，扮作青春女神赫柏的是法國奧爾良公爵、沙特爾公爵路易·腓力一世(Louis Philippe I，1725-1785年)的妻子路易絲·亨利埃特 (Louise Henriette ，1726 –1759)。她和自己的丈夫都屬於波旁家族，兩人是堂兄妹關係。路易絲·亨利埃特後來成為法國國王的奶奶，她的孫子是1830年成為法國國王的路易·菲利普一世(Louis Philippe I，1773 –1850)。畫中的沙特爾公爵夫人手中拿著酒壺和杯子，旁邊有老鷹，正是青春女神的打扮。

圖3－8納蒂埃：《青春女神裝束的勒•費弗爾•德•考馬丁夫人》，1753年，油畫，102.5 x 81.5 釐米，美國華盛頓國家美術館

具有同樣構圖和表現手法的是納蒂埃的另一幅畫作《青春女神裝束的勒·費弗爾·德·考馬丁夫人》(圖3-8 ，Madame Le Fèvre de Caumartin as Hebe)。畫中的貴婦端莊秀麗，帶著微微的冷峻，手中拿著酒壺和杯子，右邊有一隻要過來喝酒的老鷹。

納蒂埃最優秀最有名的一幅表現扮成青春女神赫柏的貴婦肖像畫，是盧浮宮博物館收藏的《青春女神裝束的修爾納公爵夫人》(圖3-9，The Duchess of Chaulnes as Hebe)。這幅油畫創作於1744年。這位修爾納公爵夫人並不有名，但她的老公在當時是一位有名望的天文學家和物理學家。這幅畫還是很特別的，除了一般的洛可可風格外，在老鷹的處理上顯得別具一格，老鷹爪下抓著的可能是象徵宙斯權力的閃電，使得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動態感。

18世紀畫家弗朗索瓦-餘貝爾·德魯埃(François-Hubert Drouais， 1727–1775)是法國德魯埃畫家家族中最傑出的一位。他是洛可可藝術大師布歇的學生，後來成為宮廷肖像畫家，他繼承了讓-馬克·納蒂埃宮廷肖像畫的風格，畫風細膩也不乏冷峻，風格華麗又關注人物個性，所以是納蒂埃之後最好的一位肖像畫家。

他的作品《青春女神裝束的瑪麗-安託瓦內特王后》(圖3-10, Madame Dauphine, Marie-Antoinette, as Hebe )，描繪的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瑪麗-安託瓦內特。也許大家一時還想不起這位王后是誰，但他的老公路易十六在歷史上是很有名的，就是1793年在法國大革命中被砍頭的那位國王。

瑪麗-安託瓦內特是一位悲劇的絕代豔后，一生喜愛奢華，熱衷打扮。她是天生的貴族，極有教養，但卻最後不得不和她的丈夫一起共赴斷頭臺。

據說，她在上斷頭臺時，因為踩到了劊子手的腳，還特意向行刑的劊子手致歉：“對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可惜了這樣一位高貴婦人，雖然曾經希冀青春女神的護佑，但最後還是遭受了不幸。（未完待續）

“閒話美術史”系列第一部，美柔汀著《博物館裡的神秘花園》已上市京東、噹噹網和亞馬遜等網站，喜歡毛邊本的，孔夫子舊書網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