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搞事情
韓若山很興奮,比他找人殺他爸那會兒還興奮。(《史記·韓世家》:六年,韓嚴弒其君哀侯。而子韓懿侯立。韓懿侯,姬姓,韓氏,名若山,韓哀侯的兒子,韓國第五位國君)
不懂就不要亂搞嘛!他不禁又在心裡大罵剛被他搞死的親爹。但好在我是天才!罵完爹,他又開始暗誇自己,美得跟向日葵似的,對著太陽直傻樂。
韓哀侯,也就是韓若山他爹,在幾年前把鄭國給滅了。這事聽起來挺牛的,但實際上卻是個坑。事情是這樣的。
韓國在分晉後發展得並不好,尤其是在魏國在文候的調教下成為“天下第一”後,更是愈感憋屈。本來大家平起平坐,現在自己卻弄得像個順風接屁的跟班,事事都唯魏國馬首是瞻,還得擔心萬一哪天這老哥們心情狂躁殺紅了眼,把自己給滅了。
原本擔心一個惡鄰就挺夠嗆,天天吃不香睡不好。可結果呢,韓哀侯沒禁得住魏國的蠱惑,愣是一衝動把落魄得跟草雞一般的鄭國給滅了。這下可好,跟強悍又兇蠻的楚國一下子沒了阻隔,成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這不是腦有病是什麼?!
一提這事韓若山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所以,殺爹這事韓若山從來都不覺慚愧,還認為自己是拯救國家於水火的大英雄。早死早超生嘛,我也算是孝子——每當坐在眼饞了太久才終於坐上的國君之位,他都會如此碎碎念。
成為國君後,韓若山就開始了痛並快樂著的生活狀態。畢竟外交危機不會因為他上了臺就消失於無形,雖然一直沒出什麼事,但他很清楚,魏、楚兩國一直在虎視眈眈。所以說,這看著風光的日子其實過得也挺壓抑。
但今天諜報機構搞來的兩條消息著實是讓他興奮了起來:哈哈哈!老子終於要成為救世主啦。
兩條消息如下:
1.周公國的姬根最近跟他哥鬧得特別不愉快,吵吵著要分家,聽說眼看就要抄傢伙了;
2.魏擊(魏武侯)嗝屁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兩個兒子——魏罃和魏緩,已經開始對砍了。(《資治通鑑·周紀一》:魏武侯薨,不立太子,子罃與子緩爭立,國內亂。)
如今這個年代的特點就是這樣,誰擋路誰該死,誰是誰的誰都沒屁用。精不精彩?刺不刺激?
韓若山真是太開心。也別覺著他這人品德不好,因為現在誰都這樣,只要遇見別人家失火,就必須得去添柴澆油!損人又利己,何樂而不為呢,對不對。
當然了,不能說大家都是純壞種,也是世道給逼的嘛。所以韓若山並不是傻樂,他是有戰略大局觀的。實話實說,這點確實比他爸強太多。
既然魏國已經亂了,那該怎麼把水攪得更渾呢?他心裡盤算。
魏國目前正被號稱瘋之子的魏罃掌握著。
剛才說了,魏國自文侯時代崛起,就一直讓周邊的國家緊張得寢食難安排洩不暢,等再到了武侯時代,就更嚴重了。武侯魏擊是個爆裂狂妄的好戰分子,與他那英明神武的爹比起來,除了智商,什麼都不差。這是最讓人頭疼的,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他也會樂顛顛的去幹,真是瘋起來不要命。
原本文侯定下的基本國策是團結老隊友,對抗老對手——號稱“三晉”的魏、趙、韓要抱團取暖,對付秦、楚、齊這些已經發展了幾百年的巨無霸。但自覺是富二代的武侯一上臺就開始對自己人動手,動不動就抽趙國一耳光,踹韓國一飛腳,把原本好好的團隊鬧得雞飛狗跳。
這哥們兒成天就忙著打架了,連遺囑都沒空寫,所以一嗝屁,倆兒子立馬就鬧了起來。
據各國情報機構的可靠消息,魏緩的精神測評還算達標,而魏罃則要比他爸還瘋。正常人當然搞不過瘋子,所以魏緩很快就被揍得屁滾尿流逃去趙國求援。
魏緩跟趙侯的關係不錯,要不然也不會在這時候往那跑。趙侯也不知是仗義還是算計,總之,是嗷嗷叫著要幫魏緩把遺產奪回來。但就算魏國如今被內亂搞得戰鬥值爆減,趙侯也不敢輕易去嘗試單挑,畢竟瘦駱駝也比馬大,所以他立馬派了個說客到韓國。這說客是魏緩的人,叫公孫頎。
公孫頎是很會忽悠的,跟誰都是一副“我最關心你”的嘴臉。這不,剛見到韓若山就情真意切的分析起來:“您最擔心什麼?魏國!魏國為啥可怕?總是瘋子當政嘛!但現在機會來了,別看魏罃上了位,但根本是立足未穩,只要您和趙侯聯手,分分鐘能搞死他。幹掉魏罃人生無憂啊!”
韓若山的臉難辨陰晴,只是不住的點頭,其實心裡暗罵:去你丫的,忽悠誰呢!當老子傻缺啊。
對力挺魏緩這事,韓若山覺得趙侯的腦筋不行。不能叫瘋癲的魏罃順利接手魏國是沒錯,但魏緩怎麼說也是姓魏,你一姓趙的跟著那麼來勁幹嗎!這年頭對任何人有信心都是腦袋有病,就該給點援助讓魏緩自己折騰去,兩兄弟打來打去,才能讓魏國不停地亂亂亂,我們韓國和趙國才萬事大吉嘛。
但對於心中的這般算計,韓若山不好說出來,所以等公孫頎叨叨完了,只能給個贊。他不想跟趙侯唱反調,不然得利的就是魏罃了。分不清主次是蠢蛋,沒什麼比削弱魏國的實力更重要,機不可失啊。反正是二打一,又是乘人之危,盤算著肯定不會吃虧的韓若山拍胸脯回應趙侯:走唄,一起抽他去!
就這樣,韓趙聯軍氣勢洶洶的開向了魏國。很快,兩國陳兵黃河北岸,直指魏國戰略要地——葵邑。(《古本竹書紀年》:魏惠王元年,趙成侯偃、韓懿侯若伐我葵。)
魏罃可不是能被人嚇尿的軟蛋,但此時確是立足未穩,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危機,真是讓他既憋屈又無奈——打?眼下還真有點難。倘若在平時,別說是韓趙聯軍,就算加上齊楚這些老牌列強,魏國也足以一戰。
可現在不同,因為出逃的不只是魏緩一個人,跟著他的還有很多文武人才。而更重要的是,國內很多猜不準局勢走向的城邑首領選擇了觀望,裝聾作啞的不聽調度。
危局之中,人人自顧,魏罃氣惱也沒用。所以目前最好的選擇是,求和。是給錢,還是割地,都無所謂。反正只要讓他喘口氣,把國內亂局收拾好了,那不管失去多少也能再翻倍搶回來。
但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當然不會成真,就不說興致勃勃來茬架的趙侯和魏緩,就是韓若山這個動機不純的傢伙也不會答應:老子大老遠的折騰來,不趁火打劫一下,那別人還不得當我是傻缺啊!
根本沒得談,魏罃樂不樂意,也只能開打了。
2.白折騰
葵邑被圍,死扛硬撐。
野戰是不敢打的,一個小城市的軍備力量怎麼敢去跟聯軍死磕呢。捉襟見肘疲於應付的葵邑城主給魏罃發去緊急求救信:老大,快來支援啊!
收到信息的魏罃苦笑。支援?我倒是想,可哪有啊。魏罃眼下真正能調動起來的也只有都城安邑的嫡系部隊,雖然裝配精良戰鬥力爆表,但那可是老本,輕易不能拿出去拼。所以他只能給葵邑城主畫大餅:再堅持一下,援軍……遲早會有的。
葵邑那邊也不傻,立馬就洩氣了——老大顧不上小弟,仗還打個屁。投降!跟誰混不是混啊,魏罃是魏,魏緩也是魏嘛。
就這樣,葵邑失守。韓趙聯軍士氣大震。
原本從將軍到兵卒的心裡都有些憂慮,畢竟這幾十年魏軍能打是出了名的,真沒想到如今竟然輕鬆拿下一城。一切都是紙老虎啊!膽氣一壯,聯軍比多喝了二兩酒的糙漢還嘚瑟,長驅直入勢如破竹。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葵邑沒開個好頭,沿途其他城市的首領不是開門放行,就是假裝眼瞎手殘敷衍了事。
聯軍突進的速度簡直神奇,從葵邑到濁澤直線距離也有200公里,可算上輜重,不到半個月就殺到了這個魏軍最後可據守的天然要地。若再往前去,就是魏都安邑了!
魏罃的眼都直了,但不是嚇的,瘋子怎麼可能會害怕呢。那是氣的。
這一路上韓若山也很驚異,因為劇情的發展確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前強到能與太陽肩並肩的魏國,居然因為內亂就變得如此不堪一擊,真是太妙了……
與亢奮得渾身顫抖的趙侯和魏緩不同,韓若山此時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他看了眼魏緩,又瞄了瞄遠處的安邑城頭,嘴角挑起一絲冷笑——是時候讓魏罃魏緩兩兄弟內鬥,耗死魏國了。只是,怎麼讓趙侯那榆木腦袋開竅呢?
而此時的魏罃,怒眼已成血色。要戰?那就戰吧!雖然人數上的劣勢太過明顯,但他沒有一點恐懼,只有憤怒!
公元前369年,濁澤之戰開打。
魏罃的嫡系部隊代表了魏軍的真實戰力,野戰中,如瘋狼般與人數幾倍於己的聯軍對沖,卻毫無懼色。這讓一路上都沒遇到過什麼有效抵抗的聯軍大為驚駭——如此玩命,難道工資待遇很高嗎!
殘陽血霧中殘肢遍野,戰車零落間戰馬嘶鳴,鈍了刃破了甲,滿目狼藉。
人數上的巨大差距是沒法彌補的,連日慘烈的野戰後,再難撐下去的魏軍只能後撤,再後撤,終於撤到了不能再退的安邑!(《資治通鑑·周紀》:懿侯乃與趙成侯合兵伐魏,戰於濁澤,大破之,遂圍魏。)
兵臨城下,被逼做困獸斗的魏罃很狂躁,但他也明白不能再去死磕了,否則就是作死。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死守。好在呢,快入秋了……
而韓若山此時跟魏罃想到了一塊去:嗯,再撐幾天就該攤牌了,不然就要入秋了。
對所有國家來講,即將來臨的秋天都是很重要的季節,不光要收割在年初種植的小米,還要播種在來年春夏之交成熟的冬小麥。尤其對韓國這個礦產豐富,但耕地質量卻略差的國家,秋天就更重要了。如果飯都吃不飽,兵器再好又有個屁用。(《呂氏春秋·任地篇》:今茲美禾,來茲美麥。)
所以,韓若山在幾天後找到了趙侯:“哥們兒,咱們不能一直在這耗著吧?”
趙侯不知其意,疑惑:“咱們幹啥來了?不就是幹掉魏罃,扶植魏緩這個傀儡上位嘛。魏緩說了,只要他當權那天,立馬就給我們兩家割地賠款。難道說,兄弟還有更好的建議?”
韓若山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耐著性子道:“那當然!我認為殺掉魏罃不是上策,留著他,也留著魏緩,讓他們兄弟不停地鬥下去才是對我們兩國最好的選擇。不要忘了,來時我們沒遇到有效的抵抗,正說明了魏國的總體實力並沒有多大損耗。而濁澤一戰你也看見魏軍的真實戰力了,倘若讓這個國家再恢復成鐵板一塊,那任誰當政對我們都將是巨大的威脅。哥們兒,別玩火啊!”
趙侯不悅:“大家都是做大哥的,說話得算話啊。咱們不是都答應人家魏緩了麼。”這貨明顯是鐵了心。
韓若山也沉下臉,冷冷的看著趙侯:“你把魏緩拉攏得不錯,到頭來,就算他真是個窩囊廢,也是跟你一夥兒的。兄弟當我傻看不明白麼?到最後吃虧的不還是我嗎!”冷哼一聲,他拂袖而去。
趙侯見狀趕緊去攔,因為如果韓軍撤了,只剩下孤軍深入的自己在魏國腹地待著,實在有點膽顫。但韓若山片刻未留,直接就帶兵回國了——媽的,想老子耽誤吃飯還被你耍?白日夢啊!
當然,這個結果也不是韓若山想要的。他知道自己一撤,趙國十有八九也會跟著走,那這一趟就算是徹底白折騰了。而得到喘息的魏罃很快就能恢復過來,到時候必會對韓趙予以瘋狂的報復。但這也沒辦法,因為與其讓實力與自己相仿的趙國有機會得利,還不如讓一切恢復原狀呢。畢竟迫於局勢壓力,趙國再不開心也得繼續跟自己抱團取暖。
盟友不必是朋友,仇人也可以,甚至更靠譜。
果然,趙軍隨後也準備撤了。這突變的情況讓魏緩欲哭無淚,他扯著趙侯的袖子懇請不要走,但得到的回答是:你也看見了,是韓若山那傢伙先撤的,我自己又搞不過魏罃。再說了,咱家糧食也等著收呢。還是各人顧各人吧!
鬧劇一般,佔據絕對上風的韓趙聯軍就這樣自我解體了——而且都沒給魏緩留些援助部隊。
城頭上的魏罃狂笑,笑聲挾著恨意直上雲霄。韓若山想通過讓魏罃魏緩兩兄弟內鬥搞亂魏國的計劃很快就失敗了——沒有外援的魏緩根本就不是魏罃的對手,沒多久就被逮住,揹著顛覆國家的罪名告別了人生。
魏罃正式成為魏侯,後來又稱王,是為魏惠王,又因將都城從安邑遷至大梁,所以也被稱梁惠王。
3.分王畿
看著天上被黑暗慢慢吞噬掉的太陽,回國不久的韓若山覺著這就如同自己此時的心情。(《資治通鑑·周紀》:七年壬子,公元前三六九年。日有食之。)
魏國那檔子事辦的太不漂亮,勞師動眾卻沒達到預期的結果,真是白興奮了一場。而且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捅了簍子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很快就有有確切情報顯示:魏罃在韓趙聯軍撤走後,只用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鞏固了政權肅清了紀律,正伺機報復。
唉,原本是想先搞廢魏國,再去弄周公國的,而如今只能等抗下魏罃的雷霆之怒再說了。韓若山搔搔頭,發覺自己的髮際線又高了不少。
果然,瘋之子的報復來得既快又猛烈。第二年春夏之交剛乾完農活,魏軍就迫不及待的殺出國門,連踢帶踹的把韓趙各暴揍了一頓。但好在魏罃還不想開啟全面戰爭,僅是要洩洩火,找回面子罷了。畢竟目前“三晉”還算是塊金字招牌,而立於亂世,再強也是需要盟友的。還是那句,盟友不必是朋友。(《史記·魏世家》:二年,魏敗韓於馬陵,敗趙於懷。)
雷聲大雨點小。扛過一劫的韓若山長吁了口氣,一臉陰笑的向西邊看去,狠聲道:這次再搞不成功,我這爹就算是白殺了!陰惻惻的聲音讓他自己聽了都渾身一哆嗦。
周公國當然跟韓若山沒仇。周公國跟誰都沒仇,一個天天怕被揍的傢伙敢跟誰有仇呢。
但講道理,別看周公國屁大個地方,但級別卻相當高,是正經的王室分支。公元前440年,週考王剛即位就把親老弟姬揭的級別定成了“公”,建立周公國,姬揭是為周桓公。
而那些大國的元首最多也只是“侯”(王、公、侯、伯、子、男),所以單看職稱,真是高端的不得了。
可這也是中看不中用,因為經過近四百年的兵荒馬亂,周王朝的地盤早已被分得一乾二淨了,根本沒有土地再劃去給周桓公另立山頭。
要不怎麼說過去人情味兒重呢。家裡都沒米揭鍋了,週考王也要勒緊褲腰帶給弟弟置辦身家,一狠心,他向天下宣佈姬揭的封地就在——王畿!可憐這落魄的王族,居然窮到了哥倆兒共穿一條褲衩的地步,忒寒酸。(《史記·周本紀》:考王封其弟於河南,是為桓公,以續周公之官職。)
連周公國這種窮酸也能鬧分裂,真是世道詭譎人心瘋癲。
雖然牽扯到王族,但王族早已落魄得不如草雞,所以根本沒人關心這事,除了韓若山。
韓若山是一定要支持姬根搞分裂的。但不要以為他們倆是老鐵,其實在這之前,韓若山都叫不準姬根具體是哪個人。而他之所以對隔壁的家事如此著迷,是因為隔壁的隔壁是那個既兇蠻又強大的秦國。
秦國的贏連(秦獻公,早年曾流亡魏國)上臺後安靜了好多年,從不參與國際上的任何是非爭端,只是不聲不響的搞改革抓生產。但沒人會當贏連是善類,都知道只要他憋足了勁,早晚會東進中原。而韓若山認為,那一天不遠了。
天天防著魏、楚這兩個惡鄰就夠讓人糟心的了,韓若山可不想門前再多個隨時會來鬧事的流氓。因為地形原因,秦國只要有一天想舒筋活骨找人試身手,那從周公國借路來找韓國幹架是最方便的。也最划算,找陪練嘛,肯定是找明顯不如自己的。
牆頭草從來都是跟著強風倒。相信只要秦國開口,周公國連個屁都不會多放一個,直接拉開大門請人通過。那就不怕得罪韓國?當然怕,但如果得罪了秦國呢,可就連怕的機會都沒了,分分鐘被搞死啊……
長期以來,這種使人蛋疼的大概率未來,讓韓若山的焦慮症愈加嚴重,有時他狂躁得連自己都想打。所以這會兒他才會如此在意——分裂好啊,門前狗咬狗可比有條看門狗還要棒!只要同一地盤上的兩夥人互看不順眼,那秦國到時想借路而過可就沒那麼方便咯,畢竟跟敵方唱反調是必須的嘛。哈哈哈!
於是,韓若山給根本不熟的姬根發了條信息:放心,哥絕對挺你!
這時的姬根已被他哥虐的快撐不住了,所以突然接到中獎信息有點懵:我跟他很熟麼?這不會是詐騙吧……
但緊接著韓若山又發來的一條信息讓他打消了疑慮——事成之後,老弟若是能少搭理西邊那傻X,哥還會給你多找點幫手助威喲。
這年頭講感情是最不靠譜的,談利益才靠譜。各有所需的兩人當即達成了戰略互助協議。當然,韓若山也沒忽悠姬根,他確實又多找來個幫手,那就是趙國。
沒錯,又是趙國。
趙侯之前在魏國被韓國擺了一道,心裡就挺不痛快,且本也不想參與這事——跟老子有個毛關係。可結果被韓若山一句話就給搞定了:耍小脾氣是吧?那用不用我滿世界宣傳一下咱倆有矛盾了啊?
這雖是事實,卻不能拿到明面上擺著,因為若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鄰居們知道了,可就永無寧日咯。韓若山是連爹都殺的傢伙,有誰敢去試探他的底線呢。
就這樣,韓趙這兩個貌合神離的社團在兩年後再次聯手,正式向周公國宣戰,殺向王畿。
這個突發情況讓現任周公姬朝一臉懵逼,他朝仰天咆哮:為!什!麼!我惹誰了嗎?
本事沒多大,但面子還得要。堂堂周公國是不能立馬就認慫的,但這種學霸(×2)戰學渣的戰役實在讓人詞窮,想編都編不出什麼精彩的畫面……
沒幾天,到處求援無果的姬朝終於扛不住了,無奈之下只能服軟:姬根想獨立就獨立吧,滾遠點就行。
但這怎麼可能呢,姬根若是不能在王畿插旗組隊佔地盤,那韓趙兩國就全白忙活了。韓若山目的是搞分裂,又不是來扶貧,所以他抬手一指王畿東側那塊叫“鞏”的區域,一臉義氣的對姬根講:以後那就是你的窩點了,放心,誰敢來找麻煩哥絕對幫你抽丫。
這真是一份大禮啊!因為周王宮也被包含進了姬根的地盤。伴王左右,當然能狐假虎威,雖然周王早已是病貓。
至此,小小的周公國也一分為二,變為東周公國和西周公國。
姬根不傻,當然明白好處不是白來的。他立即表示這年頭人確實不好做,但狗還是容易當的,一定會盡力幫韓國守好家門!
爹沒白殺啊!終於辦成了件大事的韓若山,激動得都想給銅鏡中的自己跪下了……
4.一場空
搞定周公國,韓若山覺著該給偉大的自己放個長假,好好休息一下。但這計劃被魏罃突然發來的信息攪亂了:來我這聊聊?
他腦子有毛病嗎?我們是可以去對方家竄門聊天的關係嗎!韓若山摸不準瘋之子到底在發什麼神經,疑神疑鬼的他連續失眠了好幾天,思慮萬千後,回了一條:在哪都是聊,來我這也一樣!他覺著這足以把魏罃懟回去,卻萬萬沒想到魏罃的回答是——
可以!
韓若山目瞪口呆的嚥了咽口水。再慫下去就丟人連,他只好答應在邊境城市宅陽會面。反正是自己的地盤,再怎麼樣也死不了。
一見面,韓若山就渾身不舒服,因為魏罃笑得實在太和藹可親了。這不是真瘋了,就是憋著壞呢!他暗道。果然,魏罃開口就是:“哥們兒,幫忙茬架去?”
韓若山小心翼翼的問:“跟誰啊?”
魏罃大笑:“看兄弟這話問的,找你幫忙,肯定是去幹秦國啊!你不是有路子嘛,咱們從王畿過去,咋樣?”
韓若山心猛的一沉:這瘋子套路深啊!若是跟著去——贏了呢,他佔便宜。因為秦只要東進中原,主要目標就是魏;輸了呢,我就徹底把秦給得罪了,想不死心塌地的跟魏抱團都不行。但若是不答應,估計這貨立馬就能翻臉揍我。
糾結良久權衡再三,韓若山也只能苦著臉答應:好吧。
就這樣,心裡恨不得宰了對方的兩人攜起手,突擊秦國!
因為走的是捷徑,秦國又沒防備,所以開始相當順利,聯軍一口氣打到了秦的腹地城市武都。但再想前進就寸步難行了,因為秦軍已集結完畢,陳兵在前。
說心裡話,魏罃有些瞧不起贏連——一個曾經在我家要飯的傢伙,有什麼了不起。但初一交鋒,他大驚:怎……怎麼會這麼強!
沒錯,以一敵二,秦軍仍佔上風!發覺不對勁的魏罃和韓若山開始加固武都城牆,避開野戰,想打城戰。
但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僅僅幾日,城破!這世上彷彿沒什麼能阻擋秦人炸裂的戰鬥力。浩浩蕩蕩的聯軍被揍得丟盔卸甲,惶惶逃命。
韓若山雙手抓著頭髮哀嚎:完啦,踢到鐵板了……
魏罃當然也懵了,因為他一直覺著自己才是最強的。加上韓國,加上城牆,怎麼可能還是輸!
一路狂退,直到王畿,韓魏聯軍才勉強穩住腳步,但秦軍也跟了過來。慌慌張張的韓若山安慰著魏罃:放心,這是王畿,贏連不敢鬧事。但他這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魏罃哭笑不得:你都敢,他不敢?
果然,秦軍在城下只略停一停,就狂吼一聲:臭不要臉啊,王讓你們進去了嗎!一臉抱不平的又發起了衝鋒。
沒懸念,韓魏聯軍再次被揍得屁滾尿流。(《資治通鑑·周紀》:三年乙卯,公元前三六六年。魏、韓會於宅陽。秦敗魏師、韓師於洛陽。)
若不是秦軍主動止步,韓國怕是免不了一場血災。損失慘重的韓若山逃回國內,欲哭無淚:全完了,姬根只要不傻,就絕不可能再幫我把門了。
但好在鋒芒畢露的秦對韓並不感興趣。兩年後,贏連向魏國宣戰,於石門大獲全勝,殺敵六萬。這把周天子嚇的都趕緊溜鬚拍馬,又是發賀詞又是給獎勵,讓重出江湖的秦國風頭一時無兩。(《史記·秦本紀》:二十一年,與魏交戰於石門,斬首六萬,天子賜給黼黻以示祝賀。)
不過黴運並未離韓若山而去,但這主要是他自己作的。
秦國暴虐魏國的連鎖反應是——魏罃急需一場勝利來緩解國內的輿論壓力,所以一定要找個靠譜的軟蛋來揍。讓他沒想到的是,韓國居然自己送上了門。
自從秦國逃回來後,韓若山就特後悔當初沒幫趙侯把魏罃給滅了:這傻X讓老子損失慘重不說,還把這輩子最大的成就給毀了!遇到機會不落井下石,簡直天理難容嘛。
在他看來,傷筋動骨的魏國不堪一擊,不痛打落水狗都對不起自己。
但很可惜,事實是魏國就算再被秦國虐一遍,也不會淪落到被韓國欺負的地步。所以過度膨脹的韓若山被揍得鼻青臉腫,東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
為什麼我的命運如此多舛!我無恥嗎?我缺德嗎?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韓若山性情大變,自大狂的毛病去了根,反而患上了重度抑鬱。他成天長吁短嘆,晚上覺也睡不好,因為一閉眼他爹就來找他談心。更慘的是,總想自殺的他卻總被制止,簡直生不如死。此時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被兒子砍死,但願難遂啊。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又熬了兩年,韓若山的身體終於也隨著精神崩潰了,一命嗚呼。做著當救世主的夢,卻過了窩囊的一生。(《史記·韓世家》:九年,魏敗我澮。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
哀哉?活該!
作者按:韓的先天條件在一線強國中不佔優勢,除了礦產豐富,其他都談不上優越,甚至低劣。而韓若山這個自大又無能的人,更是讓國家發展的在關鍵時刻跑偏,被別國遠遠落下。這是兇殘的時代,最重要的是實力,沒人能靠心機擋住敵人的利刃。一輩子坑爹坑隊友坑路人坑國家,真不愧是最強坑貨。不知是否是受父親的薰染,繼任的韓昭侯也極好於此,這對韓國來說真是沒完沒了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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