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山漢鼎精密金屬加工公司發生燃爆，現場已被警戒。 （視覺中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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鋁鎂合金是涉事工廠的重要產品。鋁和鎂兩種金屬都很活潑，容易形成氧化還原反應放熱。南方週末記者採訪的兩名安全生產領域的專家均表示，官方通報提及的集裝箱中的廢金屬，很可能是鋁、鎂粉或鋁鎂合金——此次燃爆事故的“嫌疑人”。
南方週末記者發現，在2018年9月江蘇省安全生產協會發布的《全省二級安全生產標準化達標企業》名錄中，崑山漢鼎榜上有名。
燃爆事故發生的當日下午，崑山市安全生產工作緊急會議召開。市委書記杜小剛要求，立即開展安全生產大檢查大整治，突出危險化學品、涉爆粉塵、建築施工等重點行業領域。
文 | 南方週末記者 楊凱奇
江蘇響水爆炸過去僅僅十天，江蘇崑山又發生一起燃爆事故。
據崑山市政府官方信息，2019年3月31日7:12左右，崑山漢鼎精密金屬加工公司加工中心車間室外場地上存放廢金屬的一個集裝箱發生一起燃爆，引起車間起火，導致7人死亡， 1人重傷，4人輕傷。
現場流出的視頻顯示，爆炸地點濃煙直衝天際，消防車警笛大作。
公開資料顯示，涉事企業系臺資企業子公司，曾被列入江蘇省“二級安全生產標準化達標企業”名單。該企業工商信息顯示，其從事行業為金屬製品業，經營範圍為“加工、生產新型電子傳導原配件、新型合金材料製品、高級手工具與氣動工具，鎂合金鑄件、鎂合金及其應用產品等”。
鋁鎂合金是該工廠的重要產品。鋁和鎂兩種金屬都很活潑，容易形成氧化還原反應放熱。南方週末記者採訪的兩名安全生產領域的專家均表示，官方通報提及的集裝箱中的廢金屬，很可能是鋁、鎂粉或鋁鎂合金——此次燃爆事故的“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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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料可引起爆炸
據新京報3月31日報道，該企業一名員工稱，引起燃爆的集裝箱內堆放的是生產加工期間產生的鎂廢渣，平時就放在車間外邊，一般一兩個月會有專人清理一次。
根據崑山市政府網站，該公司2018年10月編制的汽車配件項目環評報告顯示，該公司產生固體廢棄物分為一般工業固廢、危廢和生活垃圾三類。一般工業固廢為金屬邊角料和爐渣，均是收集後外售處理，其中金屬邊角料主要成分為鋼鐵。
“崑山漢鼎精密金屬有限公司汽車零配件產品製造項目”建設項目環 （境影響報告表截圖/圖）
爐渣成分未透露，最終利用處置的單位是水泥廠。從生產流程看，原料包括鋁水。
目前，爐渣是否含有鎂、鋁廢渣，尚不可知。
如果燃爆的集裝箱中含有鋁、鎂廢金屬的話，國家註冊安全工程師戚志強向南方週末記者介紹，鋁鎂合金發生燃爆可能有三種原因：原電池、鋁鎂受潮發生氧化反應，或有其他人為因素。
中學化學課一個必做的實驗是燃燒鎂條。很多人還對那耀眼的白光留有印象——鎂很活潑，相對也就很危險。
戚志強解釋，如果兩種金屬在活潑性上有大的差異，可以形成原電池併產生氫氣。在集裝箱條件下，鋁、鎂是負極，集裝箱裡的鐵可以充當正極。一旦集裝箱內有水滲入充當導電介質，鋁、鎂可能和鐵發生反應，釋放大量氫氣，加上反應產生的熱量與電流，就能引發燃爆。
而鋁鎂如果因為放置過久受潮，也可能與水進行氧化反應，釋放氫氣併產生熱量，從而引發燃爆。此外，如果有人不慎在附近使用明火，燃爆更難避免。
“現場視頻裡能看到黑色濃煙，可判斷有油參與燃燒，因為單純的鎂鋁燃燒，產生的氣體是白色的。”戚志強表示，有油參與，會使燃燒更劇烈，也不排除堆放的鋁鎂廢料裡混雜了機床用油或者粘上機油的抹布，導致了燃爆。
對於此次燃爆產生的環境危害，戚志強認為由於鋁、鎂並非重金屬，所以燃燒產生物對環境影響不會特別大，要注意的是濃煙對空氣的汙染，以及廢水汙染。
化工專家曲睿晶透露，江蘇近期正在進行安全生產大排查，“這家企業是一個排查的重點對象”。他推測該企業可能對堆放固廢有過搬運，搬運過程中的摩擦碰撞也可能產生熱量，從而引發燃爆。
“崑山漢鼎精密金屬有限公司汽車零配件產品製造項目”建設項目 （環境影響報告表截圖/圖）
環評報告的固廢彙總表裡，危廢中未列出鎂、鋁廢渣。曲睿晶分析，如果鎂、鋁廢渣只按照一般工業固廢處理，恐存在問題。因為鎂、鎂鋁粉都在《危險化學品目錄》中，並且根據《國家危險廢物名錄》，淘汰、偽劣、過期、失效的危險化學品都要作為危廢處理，應是“放在危廢暫存區，委託有資質單位處理”。
另外，根據2013年修訂的《危險廢物貯存汙染控制標準》，在常溫常壓下易爆、易燃及排出有毒氣體的危險廢物必須進行預處理，使之穩定後貯存，否則按易爆、易燃危險品貯存。
曲睿晶聯想到2018年12月北京交通大學的爆炸事故——堆放在實驗室的30桶鎂粉，帶走了3名學生的生命。“崑山這個事故中，爆炸物廢渣可能是混合物，危害可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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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獲“安全生產標準化達標企業”
在崑山燃爆發生的前一天，戚志強正在蘇州參加一場安全生產論壇。他說，自從2014年崑山中榮發生“8·2”爆炸後，崑山其實一直都很重視安全生產，經常搞突擊排查、演練。僅2018年一年，就處罰了7000萬元。
2014年的崑山中榮金屬製品公司“8·2”爆炸案導致146人死亡，屬於特別重大事故，崑山市委書記因此被免，市長被撤職。事故原因是拋光車間長期鋁粉塵集聚，除塵器內的集塵桶破損，桶內鋁粉受潮，發生氧化放熱反應，引起車間內的粉塵雲爆炸。這與此次爆燃略有相似之處。
崑山漢鼎公司也曾受到“8·2”爆炸案的影響。當時，蘇州市政府特別召開安全生產工作緊急會議，要求舉凡涉及鋁鎂機加工產生金屬粉塵的企業，一律停產、停業進行整頓。崑山漢鼎的母公司、臺資上市企業華孚科技接受了蘇州政府的停業整頓要求。
漢鼎精密公司的股權信息顯示，其實際控股方是華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視覺中國圖
華孚科技的官網上自稱擁有超過60年曆史，生產的輕金屬零元件產品領域遍佈醫療、工業、資訊、通信、汽車、運動、運輸等產業。崑山漢鼎是其主要生產基地，並曾獲得江蘇省高新企業證書。
不僅如此，南方週末記者發現，在2018年9月江蘇省安全生產協會發布的《全省二級安全生產標準化達標企業》名錄中，崑山漢鼎榜上有名。
根據《全國冶金等工貿企業安全生產標準化考評辦法》的二級企業申請標準，崑山漢鼎必須在申請評審之日前一年內未發生較大以上生產安全事故，企業死亡人員未超過1人。並且評審評分大於等於7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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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管理和環保汙點
南方週末記者搜索發現，崑山漢鼎在企業管理和環保上都存在汙點。
2016年，崑山市安監局查處過“崑山漢鼎精密金屬有限公司訂立勞動合同時未告知勞動者職業病危害真實情況案”。
在BBS“崑山論壇”上，一個發表於2017年4月、名為《漢鼎員工死亡事件目前已處理妥善，死者家屬和企業兩方達成了解決協議》的帖子獲得16萬餘次閱讀、290個回覆。發帖人稱，其嫂子在崑山漢鼎精密廠工作，連續上班16小時後，因勞累過度去世。
在帖子，崑山論壇官方回覆稱，“經綜保區派出所、開發區勞動保障所等多個部門介入調查處理，漢鼎員工死亡事件目前已處理妥善，死者家屬和企業兩方達成了解決協議。”
崑山市人社局也在帖子中回覆，接到網上反映後，該局監察機構於當年4月14日前往單位實地調查，針對該單位超時加班的問題，該局監察機構正在調取該單位相關材料，將依查實的情況依法處理。
環境方面，2018年5月11日，漢鼎精密公司曾因違反水汙染防治管理制度，被崑山市環境保護局處以10萬元罰款的行政處罰。
據新京報3月31日報道，包括事發企業負責人在內的多名企業工作人員，目前均在派出所接受調查。
根據“崑山發佈”的消息，3月31日下午，崑山市安全生產工作緊急會議召開。市委書記杜小剛要求，立即開展安全生產大檢查大整治，突出危險化學品、涉爆粉塵、建築施工等重點行業領域，確保不放過任何一個漏洞、不忽略任何一個盲點、不留下任何一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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