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房報記者 唐珊珊 北京報道

蔡康永曾說“長大是一個掃興的過程”，比如在你年少時，你可能從不會想到戶口這個詞，更不會想到會去一個路都不認識的城市，想方設法把戶口落在那裡。

確切地說，2017年開始，媒體就不太愛提一線城市北京、上海了，畢竟撇開限購不說，五環外均價7萬元的房價已經足夠讓北漂心如止水，成千上萬套的“限價房”、“共有產權房”也不能讓他們興奮，眼見人入中年，子女長大，很多北漂知道已經沒有時間等待開獎了。

焦慮之時，“新一線城市”這個詞突然漫天襲來，成都、杭州、重慶、武漢、蘇州、西安、天津、南京……隨之上演的是搶人大戰。這些城市落戶門檻一降再降，買房打折、租房補貼、落戶降標、項目資助、一次性獎勵等五花八門。

戰果可喜，從2018年各城市白領的跳槽活躍度看，重慶、合肥和瀋陽位居前三位，跳槽行動比例分別高達73.6%、73.4%和73.2%，傳統一線城市北上廣深分別排名13、15、26和24，一線城市的白領跳槽活躍度低於新一線城市。在這波跳槽人群中，“80後、90後”行動比例最高，分別為70.2%和69.6%，“60後”的跳槽行動比例最低，為64.2%。

新成都人老焦的幸運

隨著這波人潮湧向新一線城市的還有我的師兄老焦，老焦1983年生，會計專業，畢業後去一家事業單位上了三天班就辭職創業，雖然是我們當時不能理解的圖書策劃公司，但居然也被他玩得風生水起，並且一度有發達的趨勢。

事業的成功並未能解決老焦孩子上學的問題，沒有北京戶口雖然能上私立學校，但最終高考還要回到原籍，老焦擔心的是從小在北京長大的孩子，突然回到老家廣東，估計連跟同學交流都是問題，又談何學習。老焦想過如果最後實在不行，就讓孩子出國，讓妻子去陪讀。35歲的老焦已經頭生白髮，夫妻倆從打算要娃但那刻起就一直這為孩子未來上學操心，老焦的妻子曾經一度從公司部門主管的職位上辭職，重新去上學考研，就為能去一家可以解決戶口但工資不高的國企，研究生是考上了，沒有想到的是工作機會擦肩而過。我們開玩笑地說，讓他把女兒名字改成“焦慮”才對。

前段時間有個叫粉筆網CEO的張小龍在微博上發牢騷，說自己公司年納稅8000萬元，孩子依然沒法落戶上學，怒而要將公司遷出北京。

老焦的公司納稅沒那麼多，顯然為北京做的貢獻也還不夠，從積分落戶情況來看，自己顯然也不算什麼人才，於是他在去年做了一個決定，帶著老婆孩子和自己的公司，舉家遷往成都，然後落戶，奔著學區在金牛區買了一套二手房，這一次很順利，在2018年的第一個月，一切辦妥，老焦一家終於過了一個不焦慮的春節。

這次老焦算是撞大運趕上了車，就在數月之後的5月份，成都限購升級，就業社保需連續繳納12個月以上才能購房。此時的成都房價也因大量人才湧入和搖號政策的出臺而呈現連續上漲趨勢，一二手房價格倒掛嚴重，巨大的房價剪刀差也催生了搖號中籤率奇低的奇觀，全市一二手房價差達7349元/平方米，中心城區和天府新區價差皆超6000元/平方米，近郊區域的價差也接近4000元/平方米，而房價持續領跑的高新南區二手房成交均價已近22000元/平方米，全市新房均價則不足萬元。如此巨大的利差空間，催生了大量“先賣二手房套現再搖號買新房”獲利的購房需求。

“年輕時為理想北漂，中年為孩子上學再漂。最終打敗你的不僅是房價，還有一紙戶籍。”坐在玉林西路的小酒館裡，老焦微醺的哼唱著那首《成都》，在北京西城奮鬥過的那些年，已轉眼成煙。

一個“90後”人才的圖存欲

在樓市版圖裡，天津身為直轄市，卻一直是新一線城市裡最不溫不火的一個，以前是環京，並沒有環津，現在有了雄安，人們討論的也是雄安周邊，並不是天津周邊。

現在，環不環津已經不重要了，戶口發揮了神奇的效應。5月16日天津發布的“海河計劃”瞬間引爆落戶熱潮，為什麼落戶天津？2017年高考天津有11所中學56名學子被北大、清華錄取，從歷年來的高考錄取率來看，天津是僅次於北京的一線大城市，2013年和2014年只有北京和天津的高考錄取率接近25%，第三名的上海只有21%。

已經是凌晨兩點， QQ上天津落戶群裡還活躍著一群為孩子上學而焦慮的家長，群裡的人90%來自北京，奔著同一個目標——為已經出生和尚未出生的孩子，謀一個天津戶口，攀不上北京的“戶籍高鐵”，至少要搭上天津的“戶口火車”。但隨著落戶政策補丁一個個出臺，落戶難度增加了不少，群裡代辦戶口的價格已經從3萬元漲到7萬元，群裡很多人一邊詢問調檔的事，一邊求群友推薦樓盤，落戶買房一起進行，一些著急買房的人甚至連房子在哪個區都不太清楚。

“現在其實有點晚了，我已經跑了天津好幾趟，好的樓盤價格都漲上去了，便宜的又看不上， 周邊什麼配套都沒有。”盧潔是這個群裡少有的幾個“95後”，“我去年研究生畢業，剛工作，一直糾結留著資格在北京買，還是在天津買房落戶，如果在北京，我還要等5年，到時房價又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現在每月工資除去房租沒有多少結餘，只能靠家裡幫助首付，天津雖然最近房價也漲了，但比北京還是便宜很多，雖然我現在連男朋友都沒有，但看著身邊已婚同事那麼焦慮，也想為將來的孩子佔一個位置，我家裡人還是挺支持我的想法。”

人才和買房人已經分不清

成都搶人！天津搶人！西安搶人！武漢搶人！杭州搶人！毫無懸念，比人才來得更洶湧的是房價的上漲。

以成都為例，從2016年下半年成都房價開始上漲以來，經過連續4輪的樓市調控， “限售”、“限貸”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購房的成本和投資風險，成都房地產市場曾得到短暫的控制。

局勢變得嚴峻起來，是去年7月份，成都戶籍對大學本科及其以上學歷人員放開，落戶成都的人口洶湧而來，蝴蝶效應般加劇了房地產市場的火爆。從安居客的房價數據看，2018年1月份的時候，成都房價是12375元/平方米，到了5月份的時候，漲到了13147元/平方米，以100平方米的房子為例，要比年初多花7萬多元。

2017年成都戶籍人口新增36.43萬人，遠高於2013-2015年的戶籍人口增量，但從常住人口數據上來看，2017年僅增加了12.67萬人。那麼剩餘的23.76萬人呢？不管在不在成都常住，但增加的人口確實拉動了成都的樓市成交量，整個2017年，成都樓市成交2000萬平方米，一些售樓處門口買房隊伍綿延幾公里。

再看天津，天津樓市低迷已有一段日子。今年一季度，天津市商品房銷售面積188.13萬平方米，下降58.7%，實現銷售額318.55億元，下降54.8%。

然而，在海河計劃上線的第一天，申請人數就突破了30萬，即便出臺了多項打補丁政策，提高了落戶門檻，但未來仍會有相當數量的新天津人湧現，其中大部分都是北漂的購房人，天津未來樓市上漲空間和壓力已經可見。

開發商也有開發商的焦慮

5月30日，深圳招商雙璽開盤現場，千人選房，500萬元認籌，帶著5000萬元房款還是得蹲牆角等待搖號。

本來，資金鍊受壓，開發商應該沒有動力狂熱競拍搶地，但5月29日，300多輪競價，香港恆隆地產107.3億元拿下杭州地王，樓面價拍出了55285.39元/平方米的高價，溢價率118.5%，讓沉悶的土地市場驚呼，“太瘋狂了”。

這只是一個縮影。雖然資金到了緊迫的時間窗口，但是新一線城市拍出地王的事件不會停止。易居研究院數據顯示，今年3月份，100個城市新建商品住宅只需要10.5個月就可以全部賣完。購房者無房可買，開發商則無地可買，一二線熱點城市只要放地，就被爭奪。

以成都為例，去年嚴格限價政策又讓減少的新房供應雪上加霜，項目普遍惜售加劇供求失衡，日光盤屢屢出現。克而瑞統計，成都2016年之前平價土地儲備消耗殆盡，供地區域從中心到遠郊，從當前數據來看，調控后土地拍賣價格漲幅不大，但是這主要源於政府供地區域的轉變，在中心城區土地價格持續攀升後，成都開始逐步從近郊到遠郊開始供地。而後為了保障土地拍賣價格不至於趨高，從而採取了競自持和附加各類嚴苛條件的做法，許多中小開發商望而卻步，之後從2016年下半年至2017年，房企總體拿地量也比較少，目前來看，房企在中心城區和近郊的平價土地儲備基本已消耗殆盡。

一位成都本地的開發商告訴記者：“我們現在是不敢拿地，現在房價上漲是靠戶籍紅利，一旦政策有變，後果不敢想。”

從天津到成都，從海南到杭州，從西安到深圳，從一線城市溢出的人群，帶著他們的焦慮和希望向新一線城市匆忙遷徙。

所到之處，樓市瘋狂，他們從一線城市而來，深受房價戶籍之苦，買房落戶成了他們安放人生和家庭的第一步，與其說是尋求新機遇，不如說是奮力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