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馬敘倫視自己的書法為“大科”,這樣的自評準確嗎?後世該如何評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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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書法家的自負,馬敘倫在這方面還真是人所不能及也。到底有多自負,且請慢慢往下看~~

馬敘倫(1885—1970),字彝初,又作夷初,號石翁,寒香,別署嘯天生,晚號石屋老人,浙江仁和人。他是中國近現代著名的民主人士、經濟學家、文字學家、詩人、書法家和教育家。馬敘倫一生活躍於政界和文化界,政務之餘喜鑽研書法,在《石屋餘沈》《石屋續沈》中保存了多年他研究書法的心得,可看出其愛憎分明的性格和不依附於前人的主張。對於書法,馬敘倫稱得上是一位身體力行、理論與實踐結合的書家。他生於晚清,據其回憶早年曾臨習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及趙孟頫書某帖,後涉獵於篆、隸、魏碑及王羲之、褚遂良、米芾諸家,對晉唐人書法尤鍾愛有加。據稱,他幾乎每日臨摹,只要身體健康,從未間斷。

馬敘倫像

經過常年的筆耕,馬敘倫於書法深有心得,對於帖學,他持一種批判的態度。他曾反覆臨摹《集字聖教序》,自稱“悟入愈多”,並賦詩“唐後何曾有好書,元章處處苦侵漁,佳處欲追晉中令,弊端吾與比狂且”,他有幸得見唐太宗《溫泉銘》影印本,讚許其“刻手真神工也”,並“熟玩太宗書《溫泉銘》,至於欲忘一切。太宗此書,隨意結構,拙媚相生,其落筆凡如飛隼,而紆迴轉折處。又未嘗不致意,似無筆法可尋,而實顯然有其途徑”,馬敘倫還自視“餘書似唐人寫經”,並道出“餘固未嘗臨唐人寫經,且以其為彼時院體,並非上乘,未嘗貴之也”之語。

行楷書軸

對於明清書家,馬敘倫認為“明人純學面目,則優孟衣冠也。清代惟包慎伯、姚仲虞、何子貞、康長素可悟書道。此外要不能盡脫科舉習氣,若劉石庵似能樹立,然腕不能離桌,其黃夫人遂能模擬似之矣”。他推崇清人文廷式論書“董思伯書軟媚,正如古人所謂散花空中流徽自得者耳,不知何以主持本朝一代風氣……董書通顏、趙之郵,惟失之太華美耳。卷折之風不變,固無有能出其上者”。進一步解釋“芸翁(文廷式)論董書正與餘合,且以孔琳之相比,尤為善頌善禱。然董書實楛瘠,謂之軟媚尚可,華美猶過譽也。思伯書之骨子乃趙松雪,晚年乃略有顏意,但無其雄偉”。從以上所引書論中,可見馬敘倫的書學主張。馬先生尊崇晉唐書法,對宋之後的趙孟頫、董其昌、文徵明等書家的書法提出了直接的批評。

在學界中,馬敘倫雖以學者和書家自居,但任職北大期間,其成就卻不為沈尹默及章炳鱗弟子馬幼漁、沈兼士、朱希祖、錢玄同、黃侃,周作人等人所認同。談到馬敘倫的師承,馬先生與湯爾和、林公鐸均為陳介石入門弟子,後轉從章炳鱗習文學訓詁之學,但章門弟子並未接納馬敘倫。

馬先生不為文人所喜的原因,與他為文有些關係,馬敘倫口無遮攔,得罪了同時期的諸多學者。他所撰《石屋餘沈》最初刊行於1948年,其中對前輩和時賢書家不乏撻伐之聲,有些說法似乎過於狂傲,未為自己留下些許餘地。與他有師承關係的章炳鱗也難逃一劫,其撰文中有“太炎不能書而論碑版法帖,蓋欲示無所不知之博耳”。章炳鱗在時賢中自視甚高,馬敘倫似更為過之。

行草書札

記《王湘綺不知書法》中雲“湘綺一生以抄書為日課,數十年不輟,故其耄年尤能作蠅頭書,然固不知書也”。記黃節“黃晦聞書學米南宮,但得其四面,即骨筋風神也。學米而但具此四面,無其脂澤,將如枯木;但具其皮肉脂澤而無此四面,便成蕩婦。若但具皮肉筋骨,而無脂澤風神,亦是俗書”,記張靜江、于右任則雲“張靜江能畫,畫勝於其書,書僅具趙松雪面目耳”“于右任能書,自謂其書如梨園之客串。其書實有自來,而太無紀律,摹古自造,亦兩不足……其近作轉不如前,由太隨便也”。記沈尹默事尤多,如“尹默又示其所臨褚河南《孟法師》《房梁公》兩碑,以此見尹默於書,正清代所謂三考出身。于右任嘗比之為梨園之科班,而自比為於客串,亦非輕之也。餘則若清之大科耳”。

馬敘倫視自己書法為“大科”,即古時殿試中由皇帝欽點的狀元,而同鄉兼同事的沈尹默僅能退居“進士”,碑派宗師于右任只是業餘客串,足見馬敘倫自負之高。他還撰有《王福廠沈尹默書優劣》“上海有《活報》者,謂:‘王福廠篆隸等描花,沈尹默富商撐腰脊。’又謂‘福廠書平鋪直敘,一無足覘,尹默書王字底子尚不算差,但其筆趣則缺然,不足名大家。’此論尚非過為詆譭,特尹默不可與福廠並論……近時如慈溪錢太希、永嘉馬公愚書,皆有王字底子,但一望而為匠人書,皆無筆法可得也……福廠餘父執,餘嘗觀其作篆書楹帖,亦不空肘腕,是真描花也。尹默年必展覽其書一次,收入鉅萬,謂之‘富商撐腰’亦不誣”。短短一文竟然譏諷了沈尹默、錢太希、馬公愚及父執王福廠,可見馬敘倫頗有清代狂士汪容甫的風範。而對碑學書家康有為、于右任、何紹基等人書法成就,他認為“於(于右任)、康(康有為)字皆不惡,康猶勝於遠甚。然二人似恃其善書,有玩世之意”,可見在馬敘倫筆下的書家均有缺憾,無盡善盡美者。

行草書札

馬敘倫的書法真實水平如何,由於他過於自負,因此並沒有能夠廣為世人所知。沈尹默書法亦有刻板的一面,但馬敘倫書法和其相比,似乎還弗及沈尹默。據筆者研究,馬敘倫書法早年標榜唐人,取法歐陽詢、褚遂良,後習隋《龍藏寺碑》,由隋人而上溯北魏,有唐人寫經的味道;行書則師法“二王”、米芾,得宋人神韻,一望便知為科舉中人,頗似晚清翰林之書,與其友陳叔通書法面貌相近,氣息雅暢,有宋賢面目,但缺乏強烈的個人特點,與同時期擅書的葉恭綽、潘伯鷹、高二適等人有一定距離;他精研小學,篆書寫得四平八穩,缺乏藝術家的特質,亦受章太炎書法的影響,他對《說文解字》研究比較深入,時常臨摹和創作一些甲骨、鐘鼎、小篆作品。

從其書法看,他雖博涉碑派書法,但碑學的影響不甚明顯,基本屬於帖學範疇。故此,將馬敘倫書法歸於名賢書風似不為過。馬先生自視書學晉唐,取法乎上,卻標榜過高,甚至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反而缺乏吳昌碩、齊白石等職業書法家驚世駭俗的藝術面貌。誠然,馬敘倫一生留心政事,書法正如沈尹默所說,為“餘事耳”,這似乎才是對馬敘倫書法的一個客觀公正的評價。

行楷書《自作詩二首》拓片


原文作者:鄒典飛(作者系北京書法家協會會員、京派書法研究會副會長)

文章來源:《藝術品》2018年5月刊《民國時期的北京書風·馬敘倫》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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