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來源/懷左同學

海外華裔作家嚴歌苓的青春時代,曾經有過當女兵的經歷。基於這種特殊的經歷,她把自己的青春故事整理,出版了作品《芳華》,女兵們排舞,她們嬉戲,她們洗澡,她們穿著軍裝,飄逸的長髮溼漉漉的,顯得格外清爽,讓人難以忘卻。

馮小剛也有相同的情懷,一直想把自己在文工團的美好記憶拍攝成電影,創造出一部屬於那個時代的美好年華記錄。

後來他遇到了嚴歌苓,於是有了《芳華》這部電影。“芳”是芬芳的氣味,“華”是年輕的色彩,《芳華》正是說這是關於年輕人芳香四溢,色彩斑斕的青春記憶。

嚴歌苓的小說《芳華》,原名為《你觸摸了我》(《You touched me》),是用局外人蕭穗子(嚴歌苓)的視角,帶讀者回顧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共同青春回憶。講述了在祖國的大西南一座破舊的紅樓裡,來自全國各地的少男少女,滿懷理想,在集體裡哭著,笑著,愛著,恨著,成長著,也反思著的故事。

看過《芳華》的讀者,都會對其中嚴歌苓高超的文字駕馭能力和人性的洞悉而驚歎,而這一切都源自於小說的悲劇內核所展現的深刻人性。讓我們可以從中回顧那段過往的青春歲月,也能夠審視一個已經過去的時代,帶給我們深深的反思。

書中有兩個典型的悲劇人物——劉峰和何小曼,他們的悲劇人生讓每位讀者唏噓不已,但是深入走進他們的故事,我們從中有能夠看到他們的悲劇不是人為,而是有著整個時代的烙印。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本文將從尋求親情,尋求集體認同,尋得人性溫暖三個角度,來淺析《芳華》人物何小曼的人性放逐與迴歸。

一、原生家庭的複雜,尋求親情不得

小曼是不會哭的,有人疼的孩子才會哭。

這是原著中嚴歌苓的一段原話,深深刺痛了我。

在何小曼身上體現出的人性複雜程度並不亞於劉峰,她的父親是個文人,做過畫報社編輯,寫點散文劇本,沒什麼大成就。心地善良、為人友好,卻被無端打成“右派”,在外面毫無尊嚴可言,在家裡也是眾叛親離。

不能明辨是非的妻子,不僅沒有理解寬慰,反而還火上澆油,提出和他離婚。他牽著女兒去買油條,竟然最後連一根油條的錢都付不起,社會剝奪了他正常生活的能力,他的妻子也剝奪了他在家正常生活的權利 ,絕望,貧窮,尊嚴,壓倒了這個善良的男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了4歲的小曼。

從小目睹了父親的絕望和母親的冷眼相待,讓小曼小小年紀就看清了社會的黑暗和命運的不公。這是時代和社會造成的悲劇,是偶然的錯誤,卻改變了她的一生。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她6歲隨母親改嫁,成了別人口中的“拖油瓶”,她的繼父沒有傷害過她,也沒有虐待過她,但是也不愛她。她的母親也是,為了能夠讓自己和小曼過上優越的生活,一直告訴小曼自己很犧牲,讓小曼吃餃子皮,讓小曼穿破舊長毛的衣服,讓小曼馱弟弟,讓小曼遷就妹妹,本就不幸福的小曼由於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的到來,連母愛也稀缺起來。

只有一次,小曼發高燒不退,母親請假在家,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母親緊緊擁抱著的兩三個小時,她才真正感受到自己也是有人愛的孩子。其餘時候,那些打著愛的旗號,犧牲的名義做的冷漠事情,絲毫沒有讓這個失去愛的孩子溫暖過。

渴望愛又恐懼愛,期待愛又失去愛,原生家庭的不幸與再組家庭的潛在矛盾,讓小小年紀的小曼性格變得扭曲,自身散發出由內而外的自卑,這種性格的養成在她後來的人生中都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也讓她後來的行為走向了悲劇。

正如列夫托爾斯泰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這句話就是小曼生活的真實體現。

感覺到自己的家庭不再需要自己,自己的母親也沒有愛來分給自己,她意識到自己要出走,去找到自己的生活。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二、文工團的環境中,尋求集體認同而不得

帶著失望與脆弱,小曼離開了為她辛苦操勞,左右為難的母親,離開了原本就不需要她的重組家庭,來到了夢想開始的地方——文工團。她以為自己來到這裡,會擺脫原來的不堪與欺辱,看似明媚,其實是走向了另一個深淵。

她那敏感自卑的性格,以及渴望集體溫暖的矛盾,在她的生活中交織纏繞。當隊友發現 “她吃飯吃一半藏起來,躲著別人再吃另一半;吃一塊很小的元宵,她會舔舔又包起來,等熄燈了再接著舔舔;再比如她會往軍帽裡墊報紙,以增點高度來長個。” 大家都會以旁觀者的身份來質疑她 ,嫌棄她。

其實她的這些小毛病在生活中再常見不過了,但是卻會在集體中被無限放大,當作問題來對待。

從小寄人籬下的悲慘童年,讓小曼早早就在生理和心理上都留下了陰影,程孟輝在《西方悲劇學說史》中提到:以往的行為養成人的性格,而已養成的性格又決定著人對未來的行為方式。

小曼在文工團的種種行為,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她童年生活的延續,被忽視,被欺負,被嫌棄,所以她才處處渴望溫暖,而渴望與失望又形成了正比。

對美的追求可以說是每位女性的嚮往,但是自卑的小曼卻因此而引發了事端。那個欠缺青春期發育的女性,為了提升自己的自尊,而在乳罩上填塞海綿,被人發現後,陷入圍追指責的窘境。

嚴歌苓說過:“我為小曼的行為著迷,為她許多不可思議的行為感到難為情,但是更為形成她那些行為的社會和我們感到難為情。”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接著由於這種偏見的散佈,導致小曼被舞伴嫌棄身體有異味,而不願託舉,面對眾人的嘲笑和冷漠,是劉峰這個善良的男人主動站出來說,那我來吧。“他託舉起來的不僅是何小曼的身體,更是她一向敝帚自珍而他人熟視無睹的人格尊嚴。” 給處在痛苦中的小曼帶來了些許慰藉。

隨後劉峰由於”觸摸事件“而被下放,他的離開讓小曼對集體寒了心。

因為渴望關注,小曼在下連隊表演的時候裝病,以發燒來對抗集體遲來的關注與欣賞,真相大白後被下放到野戰醫院當護士,被集體無情拋棄。

在做護士期間,她的一個無意之舉,讓她成為了新一輪的思想標兵,學習模範。從小不受家人待見,在集體中始終被排斥、孤立的小曼,突然成了集體中的英雄,拔苗助長後的小曼,卻瘋了。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可以說小曼的命運和劉峰具有同構性質,劉峰是從“神壇”跌落,淪為眾矢之的。而她是從不被重視到萬眾矚目,顛倒的人生順序,她隱隱預見了未來。

陰差陽錯地成為了英雄後,每天別人的關注與榮耀集中在她身上,和之前的孤立、排斥、歧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下承擔不了的小曼,就這樣瘋了。

她發瘋後,在醫院裡治療了幾年,只有劉峰來探望她,帶給她希望。這時候在集體沒有給到的溫暖,由個體劉峰完全補齊。所以,在崩潰後自愈的小曼找到劉峰,照顧他走完了最後的人生。

正如電影《芳華》裡那句話:始終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識得善良,也最能珍視善良。

三、自我療愈,終尋得人性溫暖,迴歸自我

何小曼的一生過得很苦,跌宕起伏,沒有真正感受過人性中的溫暖,但是可貴的是她從來沒有怨恨過誰,傷害過誰,可以說,遇到劉峰成了她人生中最美的意外。

她敏感脆弱,卑微不堪,沒有父母的愛,沒有集體的肯定,但是劉峰的出現改變了她,從放逐的邊緣拉回了她,小曼的悲劇式成長讓她充滿對生活的感激,對別人的溫暖。

嚴歌苓曾經說過:“我痛恨把小曼扭曲成那種畸形人格的社會和集體的偏見、成見。正是這些偏見和成見升溫成了迫害。人群禍害別人是免除自己被迫害,是延緩自己被迫害的時限,從而建立一個短暫的安全期。所以從眾能夠去迫害任何一個可以迫害的對象,是人性中尋找安全的本能,於是我在故事中慨嘆:我們這群可憐蟲。”

只有一生都生活在缺乏溫暖與尊重環境中的小曼,才能夠感受到劉峰如金子般善良的內心,劉峰和小曼是全書中最牽扯人心的人物,兩個善良的人都不曾得到應有的善待,“好人有好報” 這句話在他們身上更像是一種嘲諷,慶幸的是在劉峰人生最後一段路上,他們成了彼此的慰藉,也成為讀者心中的溫暖。

從嚴歌苓力作《芳華》中,分析何小曼人物的悲劇緣由

我一直在想,這樣的個體悲劇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呢,可不可以避免呢?

叔本華給出了答案,悲劇表現人生的痛苦、不幸、災難等等。他把悲劇分為三種:一是惡人作惡;二是盲目的命運,即偶然和錯誤造成的悲劇;三是普通人之間由於地位和關係的不同,而引起的相互對立,衝突,傷害,但又沒有人是完全錯誤的。

這些不幸從人的性格和行為中潛移默化,第三種是我們常見的悲劇,也是不可避免地發生。每個人在生活中都可能是悲劇的製造者,也可能淪為悲劇的受害者,悲劇無處不在,人的不同應對方式即決定了人的一生。

導致何小曼悲劇的也沒有大奸大惡之人,是偶然和錯誤所導致的,也有普通人之間的迫害與衝突,這就讓這個人物更充滿了悲劇的色彩。

但是生活中的她,足夠堅強。剛開始被家庭放逐,被集體放逐,當作英雄模範後,又無情被拋棄,迴歸日常生活。才真正實現了自己的迴歸,迴歸真實,迴歸自我。而這才是生活的真諦。

四、結語

在小曼的成長過程中,親生父親的逝去,母愛的缺失,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幼小的心靈受到深深的傷害。在文工團的時光,被嫌棄,被欺負,被傷害,是劉峰的出現,讓她感受到了人性中溫暖的一面,改正了她以往的生理病態和心理病態。從無名小卒到道德模範的角色轉變,讓她迷失很長一段時間。自愈之後,她還是繼續選擇了善良。

人生的後半程,她和劉峰相依為伴,沒有結婚,只是兩個沒有被善待的人相互溫暖。但是這時候,他們真正從“神壇”下落,成為普通的人,也真正明白善良是一種人性,是不會依據別人的眼光而更改的事。

縱觀小曼的一生,我們可以看到她的悲劇成因是方方面面的,有個人的,有集體的,更多是時代和社會的。這樣來看,《芳華》不是一部單純意義上的懷舊青春小說,更是作者嚴歌苓借文工團的少男少女們來展示時代中的人性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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