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9 一罐銀餅(民間故事)

一罐銀餅(民間故事)


此事發生在清朝道光年間。

涼州城西南百餘里有個石嶺鎮,石嶺鎮有個羊倌人稱三愣子,只因他素日裡愣頭愣腦,似乎不大機靈,因此得名。

三愣子爹孃死得早,他是靠著給別人家放羊長大的。二十歲以後,自己養了幾隻羊,漸漸繁殖到二三十頭,算是有了家產。他又帶了別人家的幾十頭羊,平常就以放羊為業。

這幾天連著幾天陰雨,沒辦法出去放羊,家裡存的乾草眼看吃完了,三愣子心急火燎。好在天氣終於放晴了,三愣子顧不得泥濘,趕著羊群進了塔兒溝。

塔兒溝四面環山,是個風水寶地,據說曾經有一位修煉成仙的老道,坐化後就埋在這兒,上面建了一座寶塔,因此得名“塔兒溝”。石嶺鎮的一代代故人埋在這裡,不知有多少人了,三愣子戲稱這裡是“大城市”。

三愣子要想上山去放牧,必須要經過這座“大城市”,看慣了無數墳塋,他早就習以為常了。但是,今天遇到了一處孤墳,卻讓他無法淡定了。

進了塔兒溝,到了裡面的一個溝口,三愣子正準備趕羊上山,無意間轉頭,猛然看到了瘮人的一幕:溝口邊的草坡上,突兀地露出半截腐爛的棺材,棺材裡露出白生生的人骨!

三愣子起初有點吃驚,隨即就鎮定下來。他每天在“大城市”穿行,有時還在亂墳崗裡睡覺,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任何傷害,他覺得死人和鬼魂要比有些活人好多了。

然而三愣子沒有轉身上山,而是站在那裡思索起來。這個溝口向山裡通著一條小道,是山區和川區互通的必經之地,每天有行人路過 ,大家看到棺材和白骨肯定會瘮得慌。

再說了,墳墓是亡人的房屋,如今被大水沖垮半截,住裡面的人不得忍受風吹日曬麼?雖說自己也沒有見鬼魂,但是畢竟他也曾經是個人哩,暴屍荒野總歸是不好的。

這樣想著,三愣子便將羊群聚攏在山腳下吃草,自己動手去修繕那個墳墓。他準備先搬些大石頭圍住,然後填好泥土,就可以把墳墓修好了。

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溝裡到處是泥濘,抱著石頭走起來很艱難。當他抱了一塊石頭,好不容易來到墳前,突然踩在一個埋在泥裡的圓石上,腳下一滑,一屁股摔倒在泥濘中。

三愣子很是氣惱,伸手從泥裡挖出那個圓石頭,卻突然吃了一驚。這哪裡是什麼圓石頭,而是一個漆黑的帶著花紋的圓罐子!

罐子很沉重,裡面到底是什麼呢?三愣子出於好奇,伸手挖掉罐口的泥土,反過來一倒,罐口嘩啦啦出來一大堆東西,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銀餅!

這麼一大堆銀子,這下可發大財了!三愣子一時間心裡狂跳,差點喘不過氣來。可是等他抬頭看到眼前的棺材和白骨,心頭一下子冷靜下來。

這是人家陪葬的東西,你難道在他眼皮子底下搶走麼?不行不行!我娘在我小時候多次說過,不義之財不可貪,否則會惹禍上身的。算了算了,還是給他埋進墳裡去吧。

三愣子雖然有些不捨,卻還是把銀餅裝好,找了些柴草把罐口塞得嚴嚴實實,然後放進棺材頭,拿泥土蓋起來。後來又經過半天努力,總算把棺材和白骨基本掩蓋了。

到了晚上,三愣子躺在炕上,又想起這事兒。他覺得今天掩埋那個棺材太草草了,若是再遇到大水,輕易就會沖垮,白骨還會露出來,銀罐子也會被貪財者拿去。乾脆自己好事做到底,明天把那墳墓再加固一下。

次日趕著羊出門的時候,三愣子扛了一把鐵鍬。村口遇到了同村的喜財大哥,看著三愣子肩頭的鐵鍬問道:“愣娃,你一個放羊的,抗個鐵鍬做什麼?莫不是要去挖寶塔?”

三愣子皺了眉頭說:“喜財大哥說的什麼啊?只是因為有幾處山路被大水沖壞了,我拿個鐵鍬去修一下。”

喜財譏誚道:“一個放羊娃,還想做個修橋補路的善人哩!”

三愣子也不理睬,趕著羊出了村子。他知道喜財不是個好人,平時就有偷雞摸狗的毛病,據說還做過揭墓賊。幸虧剛才自己機靈,沒說出修墓的事,否則讓他知道那一罐銀子可就不好了。

三愣子搬來許多石頭,用鐵鍬鏟來泥土,把那座孤墳修了個嚴嚴實實,就算溝口發大水,也不會輕易沖毀了。應說他做了一件大好事,可是誰知道會引來災禍!

就在次日,石嶺鎮的里長大人,突然帶了幾個差役前來,把三愣子抓走了。原來是昨晚一夜之間,塔兒溝的寶塔下面被人翻了個底朝天,有人報官之後,里長立即追查。很快查訪到,羊倌三愣子曾經帶著鐵鍬進山,於是他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三愣子叫苦連天,百般辯解,但是里正大人置若罔聞。他不會相信,誰人會無緣無故給別人修墳,莫不是吃飽了撐得?

里長經過多日刑訊逼供,然而那羊倌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挖過寶塔。眼看嫌犯只剩半口氣了,再用刑可能會一命嗚呼,到時候不好向上司交代,所以里長讓羊倌修養了幾日,之後修了一紙文書,打發兩個差役,將三愣子押送涼州府衙。

塔兒溝的寶塔,是涼州府登記在冊的古蹟,如今居然被人挖了,這可不是小事,因此涼州知府陳大人親自過問。然而經過刑訊之後,那羊倌一口咬定,自己當日只是修了個破墳,與那寶塔被挖之事毫無瓜葛。陳知府看出羊倌不像狡詐之人,因此暫時作罷。

晚飯時分,陳大人無意間向前來造訪的同年進士、揚州知府曹大人講起此事。沒想到曹大人對此頗有興趣,刨根問底之後,拿出一張小紙片揣摩了半日,說道:“可否請求陳大人,讓愚兄我親自會會此人?”

陳大人雖然感到疑惑,卻還是爽快答應了。不就一個羊倌麼,讓曹大人會會又能如何?只是不知這曹大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一罐銀餅(民間故事)


原來,曹大人此次來到涼州,為的就是一座孤墳!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十多日之前,曹大人一脈單傳的獨苗兒子突然雙目失明,而且頭疼欲裂,請了好幾個名醫前來診治,均無良效,這可讓曹大人夫婦心急如焚。

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兒子的病莫名其妙好了,眼睛能看見了,頭也不疼了,曹大人夫婦喜出望外,趕忙去寺廟上香佈施,感謝神靈保佑。

剛剛回到家裡,門僕來報,說是門口有一個老道求見。曹大人不敢怠慢,親自出來迎接,卻見那老道鬚髮銀白,一派仙風道骨,非同凡人。

老道用過清茶後說道:“貧道此番前來,為的也是貴公子疾病。你家祖父墓地,本是風水寶地,四面環山,背山面水,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且有龍脈之象,因而大人你才能中得進士,做得知府。

然而你祖父之墓有個缺陷,便是外水口靠近穴位,易犯青龍殺,子孫後代大多有眼疾之患,且有性命之憂。

貴公子前日眼病,就是因你祖父陰宅受到青龍衝撞,突然發作。辛虧有好心人幫你家祖父修了墳墓,你兒子才可安然無恙。然而,此後能否保得平安,可就不好說了!”

曹大人心中一驚,忙問道:“請問仙道,我祖父墳墓何處?那幫我祖父修墳的何人?我定然要重修祖墳,且重金感謝那修墳之人!”

老道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紙片,交給曹大人,說道:“你家祖父墳墓,應在西北涼州西南百餘里處,找到此人,便可了卻你的心願。”

曹大人仔細一看,只見那紙上寫著四行字:“美而不大,有人非官,豐而不直,心存四方。”

他迷惑不解道:“請問仙道,此乃何意?晚輩魯愚,實在看不出什麼,還請仙道明示!”

老道笑道:“有些話貧道不便直說,還請大人自己破解,能否破解,就看大人造化了!貧道使命已了,就此告辭!”老道說完,婉拒了曹大人挽留,翩然而出。

曹大人捧著那張紙片琢磨兩日,始終弄不通裡面的意思。然而兒子的疾病與家族的命運事關重大,曹大人不敢怠慢,趕忙帶了幾個隨從,一路舟車,直奔涼州,試圖通過同年進士陳大人幫助找到祖墳。

原來,曹大人祖上本是涼州人,後來他父親南下經商,定居揚州。由於路途遙遠,父親也只有兩次回鄉祭奠,曹大人更不知爺爺墳墓何在,只是家裡立了牌位供奉,誰知千里之外,竟然會有如此感應!

今日,聽到陳大人說起孤墳一事,又聽到“羊倌三愣子”幾個字,曹大人突然心有靈犀!他對照那紙片上的幾行字進行仔細揣度,恍然大悟!

“美而不大”不就是個羊字麼?“有人非官”不就是個倌字麼?“豐而不直”不就是個三字麼?“心存四方”不就是個愣字麼?合起來不就是“羊倌三愣”麼?

偏偏在此處、在此時能遇到這個案子,這可真是天意啊!曹大人心頭大喜,心想兒子的疾病和家族的命運可以無憂了!

當晚,曹大人請三愣子好吃好喝,仔細聽他講述了事情經過,確認三愣子就是修繕爺爺墳墓、救了自己兒子的貴人。

次日,陳知府派了涼州府捕頭,帶了若干官差,陪同曹大人一道,去石嶺鎮重新調查寶塔盜掘案。很快查明,竊賊正是喜財等幾個慣盜,從老道的寶塔下挖出了幾本古書而已。

盜賊被悉數抓捕,糊塗辦案的里長被當場免職查辦。三愣子重獲自由,他帶著曹大人找到自己修過的孤墳,曹大人拿出父親之前留下的地圖仔細對照,確認正是自家的祖墳!

曹大人大喜,趕忙請人加固墳墓,立了墓碑,並親自動手修葺,之後請人做法,虔心祭拜。

事後,他對三愣子千恩萬謝,命人拿出一罐銀餅相謝。三愣子一看,這不和自己見過的那一罐銀餅一樣多少麼?三愣子經不過曹大人執意,只好將銀餅收下。

曹大人千恩萬謝,告辭而去。過了數日,涼州城突然來了兩人,帶著一個俏麗女子,說是受曹大人所託,將他特意從大戶人家贖買的一個丫鬟,贈予三愣子為妻。

新任的里正大人聽說三愣子要成親了,就來親自為他操辦,因此三愣子的婚禮十分熱鬧。

一罐銀餅(民間故事)


三愣子有了嬌妻,蓋了房子,買了二十畝良田,辛苦經營,不過幾年,竟成了石嶺鎮有名的富戶。

媳婦也是個勤快賢惠之人,夫婦倆善待鄉鄰,處處行善,自此子嗣連連,興旺發達。

後來傳說,那個老道就是塔兒溝的老道,他其實早已成仙,只是偶爾巡查塔兒溝,維護鬼魂治安,安撫孤魂野鬼。三愣子修墳的事,正是他轉告曹大人的,挖他寶塔的人,自然也受到了應有的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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