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8 晚清的中式英語如何讓老外抓狂?

​文|陳卿美

中國人學英語,最少學了二百年。有痛苦有歡樂,痛苦自不必說,歡樂的是,中國人反過來也改變了英語,甚至有些經典句子還被英文詞典收錄。比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還有一些網絡流行的中式英語,如no zuo no dai,“不作不會死”。

二百年來,一部中式英語史,就是一部外國人抓狂史。同是抓狂,相比現在,清朝的老外痛苦程度更高。

晚清初期的英語,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廣東英語,一種是洋家浜英語。廣東英語是中國最早的英語,緣於通商需要,這種英語混合了葡萄語、馬來語、粵語,是一種雜交語言。洋家浜英語又是廣東英語的變種,是上海租界的一種特定產物。這兩種英語就是晚清時期的中式英語,雖說也是英語,但與老外交流起來仍困難重重,甚至雞同鴨講。

晚清的中式英語如何讓老外抓狂?

清朝人的英語學習手冊


據《中國近代通事》一書記載,1850年,美國著名傳教士丁韙良到中國寧波傳教。因為語言問題,丁韙良經常處於懵逼狀態。一天,在大街上,某個人跟他說;“Assay,Sopse wanchee tail Pidgin?”丁韙良沒聽懂,琢磨半天,難道是向我賣鴿子?原來他把Pidgin聽成了pigeon,tail則是尾巴的意思,丁韙良又認為這是中國人在使用量詞,就像數牛用量詞“頭”,數魚用“尾”一樣。“尾”、“鴿子”,這些單詞放到一起,自然讓丁韙良認為是對方跟說鴿子的事。

丁韙良感到莫名其妙,與對方反覆確認。最後鬧明白了,原來是對方問他是否需要裁縫,有什麼裁縫的活計。“I say! Suppose you want to tailor business done,here I am。”對方把I say說成了Assay,Suppose說成了Sopse,want to說成了wanchee,tailor說成了tail,而Pidgin就是“事務”的意思,也是洋涇浜英語的代稱。丁韙良由於受到鴿子pigeon一詞的影響,根本無法聯想到“裁縫”。

這種事情在晚清時期非常普遍。美國商人亨特在《廣州番鬼錄》中記載,外國人初到廣州,雙方往往無法交流。中國人自認為英語很好,但外國人聽不懂。外國人說的英語,中國人也聽不懂。當中國人向你告辭時,會說“My chin chin you”。而chin則是下巴的意思,與別人告辭,為何這樣說,外國人搞不明白。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

你好How do you do!——Can do

謝謝你I will thank you——Cumsha

沒關係Never mind——Muskee

相信現在的中國人讀了這些中式英語也會抓狂。在史料中,沒有給出詞語的來源,具體為什麼這樣說,誰也不清楚。卿美兄根據有限的英文知識猜想,把謝謝說成Cumsha,或許是從Cumshaw一詞演變而來。Cumshaw的意思是賞錢,有給小費的意思。給小費當然要謝謝啦。

外國人在懵逼、抓狂的同時,也有人認真進行了研究。1833年,美國傳教士衛三畏來到中國。他對中式英語非常感興趣,多次發表文章,評論此事。同時,他還熱衷向外國人介紹中式英語,甚至將詳細對話都寫了出來。比如在一個小商店裡,夥計與外國人是這樣對話的。

夥計:chinchin,how you do,long time my no has see you

洋人:ican secure hab long time,before time my no have come this shop

夥計:hi-ya ,so,eh, what thing wantchee?

洋人:oh,some litty chow-chow thing,you have got some ginger sweatmeat.

夥計:just now not got,ithink Canton hab got velly few that sutemeet

以上對話,稍微懂些英語的現在中國人都知道,那夥計的中式英語味道太濃。比如好久沒見你了,直接說成long time my no has see you。不過,就是這句話,慢慢成為流行,被英國、美國的英文大辭典收錄。簡單說,就是long time no see you。

許多外國人在抓狂的同時,也很無奈,因為這種中式英語很頑固。為了方便交流,外國人慢慢開始接受,甚至主動學起了這種蹩腳的中式英語。一些傳教士為了能讓中國人聽懂,直接就說中式英語。就像東北話流行的時候,很多人見到東北人,也會蹦幾句,“咋的,你瞅啥?”、“嘎哈啊?”

不過,仍然有很多外國人對此表示了厭惡。丁韙良就認為,洋涇浜的英語就是惡俗俚語與漢語句法結合的可怕畸形兒,也是東西方商人相互蔑視的產物。加拿大傳教士文幼章也深有感觸,說中國人用一個詞代替幾個詞,其結果只能使語言重疊、意義混亂、矯揉造作。他甚至說,這種英語會讓上海人變成蠢驢。有精通中文的外國人形容這種中式英語是對英語的“生吞活剝、依葫蘆畫瓢”。

後來,一些研究語言的專家也對這種中式英語表示出了鄙視。中國語言專家陳原就認為這是“語言汙染”。有外國專家則認為,中式英語是下等人的語言,是粗鄙的,是沒有美學的。

1875年,《紐約時報》發文對此表示出了擔憂。文章認為,今後,英語不得不把這種半英國化的古怪詞語和詞彙吸收進來。事實上,已經有部分中式英語詞彙被廣泛認可。如丟臉lose face。

中式英語其實不可怕,更不可恥。語言的發展就是各地語言相互作用、融合的結果,憑啥中式英語就是粗鄙,難道英式中文就高尚嗎?讓英國人、美國人說中文試試。說到底,一種語言是否強勢在於背後是否擁有強大的文化影響力。晚清時期,中國備受歧視、欺凌,中式英語自然被人瞧不起。但百年後的今天,中式英語的地位也逐步在提高,至少沒有人再認為是粗鄙,是下等人的語言。英語雖然是全球第一大語言,但中國則是全球第一人口大國,擁有最多的英語學習人口。這就是一種無形對決,至於將來誰改變誰還不好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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