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故事:冥王傳,鬼差韓濱

故事:冥王傳,鬼差韓濱

冥王殿內,幽暗靜謐。冥王阿茶,正閉目休憩。

“報,報,報冥王大人——”

自秋白做了鬼差的第一日起,但凡來殿前稟報,這舌頭就從未利落過。

冥王聽了微微皺了皺眉,緩緩地睜開了眼。

“秋白,你有何事?”

“他,他他他——”

說話間,秋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傾向一側,用手微微指著身後方,抬眼望去,冥王瞧見一個一襲白衣,模樣則是在三界內都少有俊俏的少年郎,正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步朝著冥王殿走來。

“慢——”

那少年郎只差一步就踏進來時,冥王伸出右手喊了停,少年郎倒也乖巧,自冥王發了話便停住了腳步。

“啪嗒!”緊接著一隻瓷杯被冥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聲音如同粉身碎骨一般,冥王繼而暴跳如雷。

“孟婆是怎麼守黃泉的?怎能放生魂入我冥界!”

這也是自秋白當鬼差以來,第一次瞧見冥王發火。

“我,我主息怒——”

說著秋白趕緊對著冥王結結實實地跪了下去,那少年郎見狀也跟著跪下身,不敢抬頭。

“回稟冥王大人,我叫韓濱,今日特意前來,只想以自己的靈魂跟您做筆交易,事成之後,我願生生世世為冥界鬼差供冥王大人差遣,還望您成全。”

這個自稱韓濱的人自始至終都未曾抬過頭,只是俯首跪地,用著自己最大聲音說出那番話來,彷彿是在憑藉說話音量的大小來表決心。

“電視看多了吧,孤要你的靈魂來做什麼?你又憑何認定你夠資格來做我冥界鬼差?”

冥王的一番話,說得讓韓濱啞口無言。

“秋白——”

說罷,冥王慢條斯理地喚著秋白。

“在——”

“趁著孤沒改變主意之前,丟出去——”

熟悉冥王的都知道,冥王不喜廢話。既已發了話,秋白自是不敢怠慢。

“三界之內皆傳言,冥王阿茶一向行事剛正不阿、勿枉勿縱,在下今日只想前來問上一句,您當真能做到勿枉勿縱嗎?”

還不等秋白近他的身,這個韓濱就喊出了這句話。

“住口!冥王大人也是你等可置喙的嗎?”

秋白對著韓濱邊說邊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激怒冥王,此時這話也算是能說得利落了。

冥王聽了這話雖說心憤難平,卻也被問得怔了一下。

“勿枉勿縱,這三界內又有幾個能真正做得到呢?”

冥王在心裡暗自嘀咕,卻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榻上。

“我即刻送你出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秋白趁機悄悄跟韓濱嘀咕了一句,可韓濱就像是沒聽到一樣,仍舊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若您真的以為自己做到了,卻又怎會對手下的冤案無動於衷?”

韓濱說這句話時,冥王能清晰地瞧見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哦?說來聽聽。”

見他不像是在撒謊,冥王只當給他一個開口的機會。

“季如霜,您可還記得?”

這三個字一出口,差點將秋白的魂兒都嚇飛了,莫說是冥界,就是整個三界又有誰不知這季如霜死後仍藏在她生前生活的那個小村莊中,肆意抽取生人的魂魄,冥王親自動身將其捉拿回冥界,按照冥界的規定直接滅了她。

自冥王阿茶繼位起,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唯獨這季如霜,丟盡了冥界的臉,氣得冥王雷霆大怒,久而久之,也成了冥界不能提及的忌諱。

“與你何干?”

隔著老遠,秋白已經感受到了冥王的怒火。

“她是我娘。”

僅僅四個字,看似說得輕描淡寫,實則百味陳雜。

“那又如何?”

“還望冥王大人還娘一個公道。”

韓濱說著又跪下身,給冥王行了大禮。

“放肆!”

冥王大吼一聲。

“當年這件案子是孤親自前去辦的,依我冥界吏律並無不妥,現下你說要孤還她個公道,是在質疑孤嗎?”

冥王說著起了身,一步步向韓濱走來。

“你說她冤枉,孤問你,她死後可有藏在村子?”

“有。”

“那她可有抽取人的生魂讓其受盡抽筋剝骨之痛?”

“有。”

“那冤從何來?還是你覺得孤好戲弄不成?”

冥王說著,已經站在了韓濱面前,望著冥王那雙深邃的眼眸,韓濱下意識地躲開了她的目光。

“啟稟冥王大人,您只說我娘她抽人魂魄,卻從不曾問起她為何抽人魂魄?亦不曾想沒有因,又何來的果?”

“住口!不管是為何,破戒就是破戒,容不得詭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冥界亦是如此!”

“請您查明緣由再說不遲!”

韓濱堅持己見,毫不退讓。

“啟稟我主,不如就依了這韓濱,請出冥鏡,屆時真相顯現,也好讓他心服口服。”

秋白見韓濱與冥王堅持不下,猶豫再三,還是當了說客。

“糊塗東西!冥鏡奈我冥界聖物,沒有亡魂的召喚是無法請出的,那季如霜早已灰飛煙滅,如何請得?再者,孤堂堂一屆冥王,還需向這個毛頭小子證明孤的清白不成!”

還不等冥王說完這段話,秋白已經嚇得再次跪在了地上,不敢抬頭。

“你回吧,一切皆有定數,凡事不能全憑你心之所想。”

冥王說著,朝著韓濱擺擺手。

“韓濱並非有意為難冥王大人,既是為了沒有亡魂召喚故而請不出,那麼眼下便有了。”

韓濱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把早已藏好的鋒利小刀,用最快的速度割破了自己的喉嚨……

“你瘋了嗎?自殺在我冥界的刑罰是最嚴酷的!”

隨著冥王的一聲吼,韓濱的生命已經消失在了冥王殿上。

冥王瞧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怎的,繼而想到了自己的阿孃,倘若被滅的是自己的阿孃,她是否也有勇氣以自己的性命來換一個所謂的“真相”?

“罷了,請冥鏡——”

冥鏡能準確地顯現人生前的最後一幕,從而判別亡魂是究竟因何身亡。當一個古銅色橢圓形周邊雕刻著曼陀羅花圖案的鏡子出現時,冥王點了點頭。

“韓濱,既然你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孤今日就成全了你。冥鏡,現——”

冥鏡聽到了冥王的指令,鏡面立刻呈現煙霧狀片刻,畫面清晰起來:天色幽暗,壓的人喘不過氣。暴雨將至前的寂靜充斥著整個村莊。

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沒有電閃雷鳴,暴雨頃刻四起。一個衣衫破敗到根本看不出顏色跟款式的女子,一頭黑髮卻整齊的披在肩側。

“韓濱,這便是你的母親季如湘沒錯吧?”

韓濱沒說話,眼中蓄滿了淚水,不住地點著頭。

“好,繼續——”

只見那季如霜手持一段紅菱,不,與其說是段紅菱,更像一身被剪斷的嫁衣,她篤定地走在暴雨中,左不過是短短百步,在她腳下似變得很漫長。

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並沒能阻止她的步伐,她走到自家大門口的一顆老樹下,她抬頭一望,那雙眼蘊含著無盡的委屈跟無助的絕望。

“我死了,你們總該放過我了吧?”

季如霜說著就踩著凳子傾盡全力把紅菱投向老樹最粗的杆上,打個死死的結套在自己脖子上,再用力的踢翻凳子,吊死在這顆老樹上。

頃刻間暴雨驟停,天空飄起鮮紅的花瓣雪,落下那瞬間,變成了一滴滴血。

自竇娥那次六月飄雪,冥王這是第二次親眼所見這種奇異天象,在場所有鬼魂包括韓濱都被震撼了。

看到這,冥王似突然想起什麼一般,看著韓濱惡狠狠地說道:“上吊不算自殺?來啊,將這個韓濱帶下去,誅,三百年寒水地獄,其餘的且等他熬得過去這關再罰!”

“不,冥王大人,事情不是這樣的!”

韓濱聽了拼命辯駁。

“放肆!你是當孤瞎?還是說我冥鏡欺你?”

“冥王大人明鑑,韓濱不是這個意思,大人倘若不信您大可請明鏡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回放一遍。”

韓濱幾乎是懇求的語氣。

“無知!孤懶得再同你多費口舌!”

“我冥鏡能顯現我整個冥界的全部景象,對於人間的只能顯現人死之前的最後一幕。你不懂不要亂說!”

秋白見冥王又有要發火的跡象,趕緊把話接了過來。

“孤素來最痛恨自殺之人!轉世為人的機會有多不易你知道嗎?你同你那母親一樣,膽敢私自結束自己的生命,實在其罪當誅!其心當誅!”

“您當真以為我娘想死嗎?都是被他們逼死的!您當真以為我想死嗎?”

韓濱說到這無力地癱坐在大殿之上。

“你口中的他們,孤一個都未曾見過!來啊,帶下去,休要再費口舌!”

小鬼役們聞聲趕來,見冥王動了怒,誰都不敢耽擱,直接架起韓濱的鬼魂就往殿外拖。

“我不服!不服!難道非要別人親自動手才算他殺嗎?只要不動手就算沒有罪嗎?放開我!放開我!原以為冥界會許我娘個公道!真想不到冥王大人也如人一般昏庸不堪,是非不分!”

韓濱使出渾身的力氣,大聲嘶吼。

“不可救藥!”

冥王遲疑了一下,說出了這四個字。

“冥王大人可敢親自跟我去人間走一遭?可敢親眼目睹我娘所經歷的一切後再下決斷?如若到時,冥王大人還執意認為我娘同我確該受此般刑罰,別說三百年,就是五百年寒水地獄我都心甘情願受得!”

韓濱說得信誓旦旦。

“去那人間走一遭又如何?當真以為孤去不得不成?”

冥王也不甘示弱。

“還請冥王大人先恩准進入我的過往。”

韓濱拱手作揖。

“準。”

“恭迎冥王大人,入泊染界。”

韓濱說得有模有樣,卻讓冥王吃了一驚。

“你是要我進入你的記憶中?”

“正是。”

一入泊染界,即進入了記憶中,入泊染界的人形同虛設,無人能看見聽見他們,他們自己也是隻能在一旁觀看,無法使出任何功力。

入泊染界必須有相當安靜的環境跟強大的主觀意志,否則很可能被困在裡面,永遠都出不來。泊染界的一切與現實世界都是一致的,只是看起來不如現實的世界那般清晰。

君無戲言,冥王身為冥界之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稍作思量,冥王便隨著韓濱的鬼魂入了泊染界。

“你娘在哪?”

當一進入,冥王便直奔出題。

“瞧,就在那。”

順著韓濱手指的方向,冥王瞧見了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姑娘,在左顧右盼似在等她的情郎,果然,一會兒功夫,一個模樣俊俏的小夥子歡快地跑向季如霜。

“這人你可識得?”

“化成灰我都認識,他就是我爹,韓良。那時候他還是隔壁村的一個窮教書匠。”

剛說到這,冥王就瞧見一對戀人相擁在了一起,韓良對著季如霜許諾,要找人上門提親,娶她為妻,季如霜嬌羞的臉龐似日落前的那一抹驕陽,楚楚動人。

突然間,“轟——”地一聲,畫面轉到了一家貼著大紅喜字的門前。

人們忙裡忙外,鄉親們進進出出,好不熱鬧。鞭炮聲響起,接親的隊伍來到了門前,人們將新娘子推搡出來,冥王定睛一看,正是季如霜,尤其那一身鮮紅的嫁衣,格外扎眼。

“爸、媽,茹湘交給我您二老就放心吧!我秦家雖不是大富大貴,我跟您二老保證,有我秦良在的一天,絕不會給茹湘半點委屈!”

韓良信誓旦旦地向二老保證完,拉著季茹湘給季如霜的爸媽磕完頭,給鄉親們分過喜糖,就牽著季如霜的手,轉身離去。

緊接著又“轟——”地一聲,畫面轉到了婚後,冥王看見韓良跟季如霜說自己不想教書了,想做買賣,讓家裡的日子過得好,季如霜聽了告訴韓良,她信他,更支持他,就這樣,韓良將季如霜一個人扔在農村老家,自己一個人進城去做買賣。

第二年,隨著兒子韓濱的出生,韓良在城裡的買賣也有了起色,日子漸漸過得富裕了起來,韓良頭腦聰明又踏實肯幹,又過了一年,他不僅在村裡蓋了五層小樓,又買了車,成了全村的首富。

日子過得好了,自然就惹得旁人紅了眼,平日裡就揹著季如霜向韓良嚼舌根,說他常年不在家,還是要看好自己老婆的好,起初這些話韓良都沒放在心上,聽得久了,心裡自然就不是滋味了。

畫面又一轉,轉眼間韓濱長到了15歲,成了大小夥子,雖說韓家流言蜚語不斷,韓良跟季如霜的日子也是過得磕磕絆絆,總算還說得過去,直到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打破了平靜。

當個健碩的男人找到季如霜的家,告知自己就是十五年前季如霜救下的那個走街串巷討生活的人時,季如霜傻了眼,她不是不記得當時韓良不在家,當她看見這個陌生的男人餓暈在家門口時,動了惻隱之心的她悄悄將男人帶回了家,照顧了兩天還撿回條命來。

本就是滿身流言蜚語的季如霜當時就不打算將這事告訴韓良,沒想到這男人是個守信用的,果然回來報恩了,還是當著韓良的面兒,這下子韓家可炸開了鍋,兩口子吵得不可開交。

那以後,原本已經快被歲月磨平的流言蜚語再次滿天飛,大家都在傳,韓濱其實是男人的兒子,不是韓良的,一時間,季如霜成了大家眼中的婊子,而韓濱,成了人人喊打的野種。

最要命得是,韓良對此竟信以為真。動輒對季如霜打罵,每每都引得那些個製造流言的人的圍觀,不但沒有人幫季如霜說話,反倒是添油加醋,讓韓良跟季如霜的矛盾升級。

再一次韓良又痛打了季如霜一頓後,越想越氣,連季如霜帶韓濱,一起給季如霜的父母送了回去,季如霜就這樣被“退了貨”。

在季如霜的家鄉,被男方送回來是件非常羞恥的事,大家長年累月對她生活的嫉妒,早已變成了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季如霜天天都坐在村口的大石頭上面等,等著韓良來接她回家,就這樣日復一日,沒能等來韓良,卻等來了人們日日的冷嘲熱諷,就這樣,季如霜瘋了。

禍不單行,也是在這個時候季如霜發現自己又懷孕了。得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裡又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肚子裡的小生命讓她的情況好轉了很多。

而幾乎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傳到她的耳朵裡,韓良要再婚了,季如霜失去了最後一線希望,又開始瘋癲起來。

這天,同村的幾個小孩兒又拿石子打季如霜,她突然像發了瘋一般開始反擊,把小孩子嚇到了,聞聲趕來的家長們直接把她打到了流產,孩子也沒了……

“冥王大人,您說我娘是自殺?還是他殺?”

韓濱顫抖著問冥王,而冥王此時也陷入了沉思。

“原來人的善良,只是在表面上的。”

冥王說完這句話,泊染界開始天崩地裂……

當冥王跟韓濱回到了冥界,冥王目光堅定,朝著韓濱說:“孤看得一清二楚,季如霜,是他殺。人間沒有的公道,冥界給!人間沒有法律去約束那些語言暴力,冥界有律!”

“誅,所有生前參與語言暴力季如霜者,死後入冥界,一律按照殺人之罪懲處!已入冥界者,重新按照殺人之罪界定刑罰!韓濱,免三百年寒水地獄之刑,代價是,永世為冥府鬼差!管轄範圍,季如霜生前的村莊片區。”

“我主阿茶,聖裁——”

韓濱跪在地上,眼裡閃著激動的淚花。(作品名:《鬼差韓濱》,作者:鄭不才。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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