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5 給直男獄友們科普“娘娘腔”, 他想讓暴力犯柔軟一些...

男子監獄,恐怕是世界上堆積“有毒的男子氣概”

(Toxic Masculinity)最嚴重的地點,而無奈的是很少有人有機會改變監獄裡的氛圍。

尤其是教導一群因暴力犯罪入獄的罪犯學會如何尊重女性,放棄用暴躁和專橫發洩情緒,聽起來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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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盧納

因此很多人刑滿釋放後,仍然會對女性和他們認為弱勢的一切充滿惡意,然後再次回到監獄。在喬治·盧納眼裡,這些人從未真的自由。

喬治·盧納已經出獄10年了,但他每年仍會回到監獄。

他的前半生基本都在加州的各種局子裡進進出出,但現在的他進出監獄有著新的使命——作為一名男性女權主義者,改變監獄中有毒的男性世界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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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服刑期間,他發現許多人在監獄的狀態,甚至比在他們的入獄時更加暴力和過激。

當這些人刑滿出獄後,他們仍然用著以往對待世界的方式面對社會,而喬治·盧納認為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美國社會根深蒂固的男性性別觀念。

他為此開展了一項名為“化憤怒為力量”(GRIP)的課程,試圖扭轉這些罪犯對於性別和自我認知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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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家長會告訴你不能哭,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情感,要強勢,要掌控一切,因為你是個男人。但我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們,你可以哭。你可以淚流滿面的講你悲傷的故事。”

這看似有些空洞的課程卻帶來了實際的效果,他每個月帶著5間監獄的犯人學習“傳統男性角色”對男人造成的負擔,最開始他的聽眾是完全不感興趣的,但久而久之課程還是有了一些效果。

加州的監獄裡竟然流行起了“女性主義”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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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名為邁克爾的罪犯說“我人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讓別人認為我是個惡毒的人,這樣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但看看我現在,我活的像坨屎,我蹲了16年的監獄,這究竟是為什麼?我意識到我可以讓人們喜歡我而不是怕我,我想被愛,這才是真正的我。”

對於受到項目幫助的囚犯來說,喬治盧納的身份很有說服力。他曾經也罪犯,和他們有一樣的感受,說的話更中聽也更有針對性。

這個有些實驗意味的計劃意外獲得了不小的成功,在接受項目指導的罪犯中,三分之一獲得假釋並且表現良好,只有一名二進宮。

這與加州獲釋罪犯65%都會再次犯罪的數據形成了很大反差。(數據來自加州懲戒與康復部2012年統計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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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IP計劃也在接納更多像喬治盧納一樣的人,向服刑者傳授新的觀念。這樣的現象同時影響了另一名男子監獄中的女性主義者,與喬治盧納不同的是,他的任務更加艱難也更加危險。

因為他還在服刑中,在男子監獄生活的女性主義者可不是那麼受人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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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愛德蒙瓦爾加斯

理查德·愛德蒙瓦爾加斯,十幾歲起就因持槍搶劫重罪入獄。現在的他25歲,已經在加州索勒達監獄裡度過了大半個青春。他每週都去給他的獄友們上課,也每天活在恐懼中。

在入獄之前,他一直就是個問題少年,家人雖然沒有一個人曾經犯過法,但他確實生活在一個傳統美國父權家庭。父親對孩子們的感情非常疏離,他會使用暴力對待家人,並且也鼓勵孩子們用暴力解決問題,無論是言語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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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傳遞給他的價值觀就是:管好你的房子,控制你的女人。再加上家庭的疏於管教和貧困,青少年時期的他肆無忌憚地遊走在法律的邊緣,終於還是被逮了進去。

監獄裡有很多的課要上,但理查德發現大部分的課都在告訴犯人你為什麼不能犯法,而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為什麼暴力罪犯中男性是絕大多數,這種有害行為是從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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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青少年管教中心時,他被建議去參加一個類似於GRIP的計劃,有老師和一些大學學生教這些未成年人改變性別觀念,學習一些基本的女性主義知識,明白為什麼一些傳統認知中的男性氣質可能是他們暴力,憤怒的根源。

理查德當時和他的兄弟們一樣,對此並無興趣,只隱約聽到老師說:去不去認真理解這種風氣的帶來的傷害,甚至可以決定你以後是坐在校園裡,還是重新回到監獄裡。

一段時間後他就明白老師說的是對的,因為他現在就坐在監獄裡贖他犯下的搶劫罪。理查德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去思考一下課堂上的那些關於女性主義和去除有毒男性氣質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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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的讀書筆記

在主動參與了一些課程後,他把大量的服刑時間都用在了閱讀女權主義和研究父權社會的書籍上。

其中包括很多他以前完全沒聽進去的東西,比如男子氣概和有害的男子氣概之間的差別。

有男子氣概本身不是壞事,如果你是個典型的男性,你喜歡體育競技,喜歡哥們情誼,為賺錢養家焦急。即便有些形象略顯刻板,但這都不會造成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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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些傳統思維中男子氣概的負面產物則被一些有傳統觀念的人們加強著,這些東西是真正可能有威脅的,也就是所謂的“有害的男子氣質”。

類似渴望支配,獲得權力,控制別人而不是被別人控制。建立等級制度,成為社群首領的思維,鄙視弱者...

很多幾乎是男孩子們從小就能聽到的,這些罪犯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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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男性地位的偏執,使有毒的男性氣質充滿了厭女,恐同,暴力,壓抑感情等典型的現象。而這在監獄裡是更加明顯的事,沒有人想在局子裡被欺負,大家都想活著出去,於是迫不及待的證明自己是監獄父權等級制度中的一員。

在那裡,他們繼續通過暴力的手段支配其他男性或裝飾自己,以避免被其他人定義成弱勢或者“女性化”的形象。

在惡性循環中,厭女和暴力並沒有被解決反而在不斷加重,因此即使出獄,他們還是會按照這個法則行事,然後再回到鐵窗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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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回憶,很多時候其實不是你想加入團體,參與霸凌,裝作強悍和冷酷。而是你不這麼做,就會被拋棄,而在監獄被拋棄的下場是很恐怖的。理查德透露了一些監獄裡的潛規則:

至少在加州的男子監獄,如果有人罵你“婊子”、“娘娘腔”或“同性戀”,而你沒有用暴力或者更髒的話回擊他們,那麼你就完了。

你原本在監獄裡的兄弟都會離你而去,因為你不夠“男人”,你掉到了這個父權等級底層。任何與你有瓜葛的人,都會被拉到和你一樣的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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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你面臨著被辱罵甚至霸凌的日子,直到刑滿。這逼迫很多服刑人員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人們充滿恐懼和焦慮但無處釋放。

因為大家都怕成為別人口中的“娘娘腔”。這一部分導致了出獄後變本加厲的惡性循環,另一部分則是男性服刑人員獄中自殺的主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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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因為“娘”被這個監獄孤立,那可能會被轉到另一個地方,但消息傳得很快,其他監獄也會知道你是個“娘炮”,然後再次被孤立。這意味著你永遠不能安全活在監獄系統裡,因為你挑戰了父權,你是弱者。”

理查德在閱讀了很多書籍之後明白了,打破這種氣質也是幫助罪犯改過自新,減少社會矛盾的重點之一。“如果不戰勝這些負面的男性刻板印象,我們永遠無法戰勝自己的有害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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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與在監獄外的妻子一同計劃向監獄裡的男人們傳遞一些女性主義的知識,讓他們解放自己,也放過周圍的人們。

理查德認為,監獄的一些疏導課的要求很低,它向罪犯們傳輸的概念是——不犯法就行。

“但有很多事情都是不犯法但能造成惡果的,厭女,不犯法對吧?但這不意味著你沒有傷害他人。”

“訓練你不要犯法並不能讓你成為更好的人,只是在表面上短期抑制住了這個現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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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對抗這種有毒的男性氣質,理查德決定把自己學到的知識全部教給他的獄友們。一開始他自己一個人在學習室辦了一個工作坊,準備了45分鐘的講座。

但當時他才22歲,有些臺下坐的人蹲監獄的時間比他的年紀都長,他們在理查德給他們講解女權主義時會發出大聲的嘲笑,還會故意讀錯“父權”的讀音,以顯示他們有多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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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下去,你在說什麼屁話?”這是理查德聽到最多的評價。而另一邊他的妻子也在社會中向一些有家暴歷史的男性,進行女性主義教育和去“有毒男性氣質”的講座,情況也沒有樂觀到哪兒去。

妻子泰納在教課時經常被一些暴脾氣的男性大喊,而泰納是個堅強的女性,她不會理睬對方的挑釁或者威脅。但也因此,她家中的窗戶還被看不慣她的學員用磚塊砸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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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右為泰納和裡查德

在她的教學中,很多被迫來上課的男性都覺得自己有資格拽住她的胳膊,頤指氣使的對她,或者教導她。理查德聽到這些事時總是很悔恨自己年輕時乾的壞事,讓自己在監獄裡無法幫助妻子分擔這一切。

“你能想象當你的愛人經歷這些事情時,我會多憤怒。多害怕,多悲傷,多他媽無能。我無法阻止那些人在街上對她大喊大叫,我想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改變這裡的男性,這樣至少他們走出去時,就不會再傷害更多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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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理查德也對課程進行著優化和改進,為了讓暴躁的獄友更能專心聽講,他把課時縮短到了40分鐘。

下一步就是尋找一個盟友,在監獄獨自做一名女權主義者是很危險的。好在理查德的課程得到了同齡獄友查爾斯的支持,他對此很有興趣,並在商量後共同開啟了一個“女權小組”。

此後的時間,兩人一到休息就會去閱覽室和機房集合,閱讀書籍做課件,研究之前成功的教育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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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在上課

在課上他花了很多時間讓獄友們發現“脆弱”的力量,鼓勵這些暴躁的危險分子們直面有毒的男性氣質和對女性的歧視帶給男性生活的不便。

鼓勵他們說出一直以來自己並不願遵守的“男性世界法則”,暴露自己柔軟的一面。

當然,他仍活在威脅和嘲笑中,但已經有不少人肯安靜聽下去了。理查德一個班上有60個人,一節課能有一兩個人明白他在說什麼,他就已經很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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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據理查德說,監獄中真正可怕的並不是暴力襲擊,這樣的行為是很冒險的,誰也不想被關禁閉。但每個人都可以被語言霸凌和恐嚇,然後學會這一套再去恐嚇別人,甚至出獄後恐嚇社會上無辜的人。

大多數情況下,他會被臺下的壯漢言語威脅,指著他的臉讓他閉嘴。不過幸好他並沒受到什麼肢體上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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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後來這個課程的名氣打響,電視臺派來了記者拍攝了專題紀錄片《監獄中的女權主義者》,這讓獄方和服刑者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似乎提高了。

理查德因此很幸運的沒有被嚴重排擠,在開課後的四年,他一直在同一所監獄服刑,並作為“老師”有了一定的聲譽。

而與他並肩對抗這種負面文化的男性也越來越多,也讓理查德這個曾經獄中唯一的女權主義者有了一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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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即將獲得假釋,理查德在學習的過程中也徹底告別了前半生的混沌,他希望用剩下的時間讓那些戾氣很重的獄友都重拾感性,不再用暴力偽裝自己的無能。

在男子監獄裡,一切都為了所謂的監獄地位,因為沒錢時,地位是這些罪犯唯一想去爭奪的。在監獄的最後幾年,理查德沒有再去參與那些是非,他和朋友每週備課上課,讀妻子送來的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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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已經沒有那麼多人再去找他的麻煩,尤其在20到30歲的同齡人中,甚至出現了一波忠實的學生。

他自己證明了,那些大漢眼中的“娘娘腔”可以不用有毒的男性氣質,不用暴力和威脅,得到不同圈子人們的尊重。

雖然這條路還很長,相信如果在男子監獄可以如此,在外面的世界也理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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