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宇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宇新股份）日前更新了IPO申報稿，擬募集資金10億元。宇新股份主要從事LPG（液化石油氣）深加工產品的生產，主要原料LPG、甲醇和主要產品異辛烷、MTBE（甲基叔丁基醚）等均屬於易燃易爆危險化學品。
2016年、2017年，宇新股份的應收賬款分別為860萬元、80萬元。然而到了2018年和2019年上半年，宇新股份的應收賬款金額突然增大，遠超過往幾年。宇新股份應收賬款的增加和寧波斯隆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斯隆化工）和崇融商品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崇融商品）這兩大客戶有關。前者成立時間尚短，後者則未查詢到工商檔案。
圖片來源：宇新股份招股說明書（申報稿）
值得一提的是，宇新股份2017年的第四大客戶——深圳市廣榮昌石油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榮昌）也有疑問待解。比如，倪曉軍控制的廣榮昌和倪曉偉控制的深圳市普明石油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普明化工）有諸多重合之處，而後者又與宇新股份發起人深圳市嘉浦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嘉浦）存在巧合。
實探第一大客戶斯隆化工
斯隆化工是宇新股份的2019年上半年的第一大客戶，2019年1~6月，宇新股份對其銷售金額達4.4億元，佔主營收入比例為32.11%，銷售內容為異辛烷、MTBE；2018年，對斯隆化工實現銷售金額達1.06億元，佔主營收入比例為4.03%。
寧波斯隆化工有限公司 每經記者 張曉慶攝 鄒利 製圖
斯隆化工不僅是宇新股份的大客戶，還是其供應商。2019年1~6月，斯隆化工是宇新股份的第四大供應商，採購金額達5383.4萬元，佔宇新股份採購總額比例達到4.36%。
實際上，斯隆化工也是在最近兩年才成為宇新股份的重要客戶和重要供應商。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斯隆化工成立於2017年4月11日，成立尚未滿三年，實際經營業務為危險化學品的票據貿易，化工產品、煤炭的批發、零售。
所謂票據貿易類危險化學品經營單位是指無儲存場所和設施，經營場所不儲存任何危險化學品實物，經營方式為票據貿易往來從事批發業務的危險化學品經營單位。
寧波一家同樣從事危險化學品票據貿易業務企業的經理黃明（化名）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解釋道：“危險化學品在交易中存在許多難點，例如運輸要求比較高，不能通過普通物流來運輸，需要我們這樣的中間貿易商去對接物流公司；另外一方面，工廠只有收款後才會發貨，但需求單位看到貨後就付款已經算很好了，因此需要我們墊資，並且對接好時間等等。一般我們的佣金也只有交易額的1%~2%。”
雖然宇新股份對斯隆化工採取賒銷的銷售模式，但註冊資本500萬元，成立不足三年的斯隆化工能在半年內向宇新股份股份採購數億元貨物，那麼斯隆化工實力如何？
10月9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了斯隆化工的登記住所——浙江省寧波市鎮海區招寶山街道平海路1188號。斯隆化工僅擁有一間約20平方米的辦公室，並只有一位工作人員常駐在此處。
該工作人員主要負責合同蓋章以及開具發票，他向記者表示，公司目前約有十幾位工作人員，業務員們都在各地談業務，長期出差，大的辦公場所也沒有必要。
許可證有效期之前已開始合作？斯隆化工：許可證進行過變更
宇新股份和斯隆化工的交易是異辛烷、MTBE等。《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異辛烷、MTBE均屬於危險化學品。根據《危險化學品經營許可證管理辦法》相關規定，國家對危險化學品經營實行許可制度，經營危險化學品的企業，應當依照該辦法取得危險化學品經營許可證。未取得經營許可證，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經營危險化學品。斯隆化工的危險化學品票據貿易需要在許可證件有效期內經營。
根據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信息，斯隆化工的危險化學品經營許可證的時間是自2018年5月7日開始。
不過在2017年，斯隆化工就與宇新股份建立合作關係，2018年4月開始合作。上述時間均早於斯隆化工危險化學品經營許可證的有效起始時間。
對此，上述工作人員解釋稱，公司的許可證有過營業範圍的變更，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的時間是更新後的。工作人員表示，公司成立時就有了危險化學品經營許可證。
“危險化學品經營許可證的有效期一般是三年，三年以後就要去換證，審查再重新換證。到期必須提前換證。”一位熟悉危險化工產品的業內人士表示。
宇新股份有關人士則表示，國家並無規定危險化學品經營企業在銷售產品時需核查客戶是否具備經營資質，因此，斯隆何時取得危險化學品經營許可證公司無需核查。
隨著斯隆化工成為宇新股份的重要客戶，對應的應收賬款也逐漸增多。在斯隆化工未成為大客戶前的2016年和2017年，宇新股份幾乎都沒有大額應收賬款。然而到了2018年和2019年上半年，宇新股份的應收賬款金額突然增大，遠超過往幾年。2018年底，斯隆化工是宇新股份應收賬款的第二大客戶，應收賬款金額為946.87萬元；2019年上半年底，斯隆化工已經是宇新股份應收賬款第一大客戶，應收賬款金額達到5560.36萬元。
宇新股份解釋稱，斯隆化工系中石化的採購代理商，其結算方式為開票後一週內付款。公司上半年應收賬款餘額大幅增加是斯隆化工採用賒銷模式。
但是對於中石化的採購代理商身份，宇新股份並未過多解釋，外界也難得知代理採購的業務類型、範圍等。
黃明告訴記者，要想成為代理採購商，首先要先進行資格認定再通過競標獲得。
提及宇新股份，上述斯隆化工的工作人員顯得十分熟悉。“宇新股份也是我們的大客戶，主要從我們這裡買液化石油氣。公司大概是2017年底和宇新股份開始合作的。2018年，公司和中石化開始合作，我們主要是從宇新股份買了異辛烷等，再賣給中石化。我們的大客戶也主要就是這兩家，大部分業務是和他們在做，其他的都比較零散。”他進一步表示，公司每月從宇新股份購買的次數大概是三、四次，一個月合計金額在幾千萬元。一般來說，公司在結算上是一單生意一結，一單生意基本是一個月。
“石油化工產品屬於大宗商品，貿易量大，下游貿易商較多，企業進出也較為頻繁，類似鋼貿企業，這類企業通常不需要很大的註冊資本和太多人員。斯隆就屬於這類企業，公司只是其眾多供應商之一。”宇新股份有關人士表示，經公司考察，瞭解到斯隆化工有著優質的客戶，在謹慎評估後，公司給予斯隆化工的結算方式為月結一週付款，自合作至今，斯隆均按約定履行了付款。
應收賬款第一大客戶工商檔案無跡可尋
宇新股份2018年應收賬款的第一大客戶崇融商品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崇融商品）也存在疑問待解。應收賬款金額為2452.31萬元，佔應收賬款餘額比例為72.14%，賬齡在一年以內。宇新股份解釋應收賬款增加原因是公司與客戶崇融商品採用信用證的方式結算，2018年末發生的銷售尚未辦妥收款手續。
奇怪的是，記者並未在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找到相關信息。通過啟信寶查詢發現，輸入“崇融商品貿易有限公司”的搜索結果是崇融商品貿易（香港）有限公司，成立時間是在2017年1月11日。
記者從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公司註冊處查詢信息發現，崇融商品貿易（香港）有限公司已告解散（註冊撤銷），已告解散日期/不再是獨立實體日期是2018年6月29日。
綜上，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宇新股份招股書披露的崇融商品究竟是一傢什麼公司？在宇新股份信披不完整的情況下，崇融商品貿易有限公司儼然成為了一個謎。
實際上，針對崇融商品、斯隆化工的應收賬款問題，證監會就提出了疑問。證監會在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申請文件反饋意見中，要求宇新股份說明報告期內是否存在第三方回款和現金回款的情形，若存在，請說明原因、涉及的金額和比例、對應收賬款執行的審計程序和審計結果。
“IPO企業新增大客戶存在應收賬款多的原因有很多，可能因為銷售模式的變化，以前多采用現款銷售，現在採用信用銷售模式。”某大型會計師事務所一合夥人為記者分析，不過一般情況下，應收賬款大客戶不會出現查不到工商資料的情況。
另有兩名不願具名的註冊會計師表示，無法查到應收賬款大客戶的工商資料，這需要懷疑大客戶銷售的真實性、應收賬款能否收回，期後收款的情況。如果銷售單位確實解散，應收賬款收回可能性存在重大疑慮，在真實銷售的情況下，減值計提是否充分，“如果查不到資料，我們審計一般會想辦法查資料，然後找證據證明這類銷售是否真實”。
上海新古律師事務所王懷濤律師對記者表示，這還需要考慮發行人是否筆誤寫錯公司名字，（如確實寫錯）這屬於信息披露的瑕疵。
“保薦機構今年在核查時向崇融商貿發過確認函，回函顯示企業運營正常，其期末應收款也已正常回款。”宇新股份有關人士表示。
重要客戶背後存巧合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發現，宇新股份2017年的第四大客戶——廣榮昌和另一家企業深圳市普明石油化工有限公司有諸多信息重合之處，後者早期經營場所在宇新股份發起人深圳嘉浦的註冊地址隔壁。
具體來說，普明化工最早的經營場所位於深圳福田區皇都廣場3號樓1706室（2007年8月31日到2009年8月18日），而位於其隔壁的1707室是深圳嘉浦（張林峰持有37.5%股份）的註冊地，也是曾政寰的持股公司——深圳市海富嘉永貿易有限公司的註冊地。張林峰持有宇新股份5.29%股份。曾政寰持有宇新股份11.14%股份。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深圳嘉浦是宇新股份的發起人，一直到2017年，前者都是後者的第二大股東，當年9月，深圳嘉浦解散，其持有的宇新股份轉讓至張林峰、曾政寰等人。
普明化工和廣榮昌的關聯主要體現在部分聯繫方式重合。啟信寶顯示，廣榮昌早期的經營場所位於深圳市福田區杭鋼富春商務大廈2416室，該場所現在是普明化工的註冊地。廣榮昌部分年度年報顯示的企業聯繫電話和電子郵箱與普明化工登記的信息一致。
除此之外，兩家公司的高管存有重合之處。廣榮昌的總經理是倪曉軍、監事是塗麗婷、執行董事是王寶寧。普明化工的主要股東是倪曉偉，總經理是王寶寧、監事是塗麗婷。但記者未查證到以上同名人士是否為同一人。
9月25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走訪了廣榮昌早期的經營場所——杭鋼富春商務大廈，發現2416室為一家名為深圳市永駿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永駿實業）。啟信寶顯示，永駿實業的法定代表人是倪曉偉，顯示的郵箱、電話均與廣榮昌、普明化工一樣。
當記者表明來意後，一名自稱廣榮昌業務經理的王姓人士從辦公室走出來接待了記者，他表示：“不同的生意模式，不同的運作體系，怎麼能說是一家，就是三家不同的公司（永駿實業、廣榮昌、普明化工）。”
“（地址）巧合之處是想說明是否為關聯方，但從既有的資料來看，這不太好判斷。還需要做更多的現場走訪等，以及追查更下游的客戶。”上述某會計師事務所合夥人及另外一名註冊會計師對記者表示。
對於上述巧合，宇新股份有關人士表示：“經核查，倪曉偉和倪曉軍與公司股東張林峰無關聯關係。”
每經記者 胥帥 歐陽凱 張曉慶 實習編輯 湯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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