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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線中考 第一章(2)

小溪壩初中是小溪壩這個全縣出名的偏僻鄉鎮的最高學府了，學校坐落在小鎮下端的一個山腳裡，一條小溪從校門前繞過，一棵搖錢樹伴著一幢很氣派的新教學大樓，教學大樓兩邊各連著一幢舊教學樓，後面是教師宿舍樓。學校的建築在整個小溪鎮上是一流的，這幢嶄新的房子都是當初普九的傑作，用學校老師的話說，學校的硬件倒是都硬了，可校長的腰軟了。申校長從現在當上局長的老同學手裡接過這個學校時，一直幫他擦了這麼多年的屁股。當初普九為了這些硬件至今還欠人家工程隊一屁股的債，這幾年每學期開學包工隊的頭頭都要到學校來把教學樓鎖上，以此來討要一點欠下的工錢。

申校長回到學校時，天早已黑了下來，學校已經上完了第三節晚自習，打熄燈鈴前的學生寢室裡還是一片鬧哄哄的嘈雜聲。與學生寢室平行的教學樓上，還有幾間教室裡沒有熄燈，遠遠地還能看見裡面彷彿有人影晃動。都該睡覺了，這個時候還有誰在教室裡幹什麼呢？

申校長沒有直接回他的寢室裡去，而是徑直地朝那幾間還亮著燈的教室走去。是初三年級的火箭班還亮著燈。校長走進教室的時候，教室裡都還有兩三個女生湊在一起小聲地討論著沒有完成的作業。看見校長闖了進來，都顯得十分的慌亂。

校長注意到幾個女生中，都是火箭班上的幾名尖子生。那個個子高高的還是年級的第一名，名叫胡珂玉，就是開學初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別人學校給強挖了過來，到小溪壩學校後，又給她免了學雜費，又給她每月補貼200元生活費才把她給留了下來。好在這個學生真的很爭氣，上次月考，一下子躍上全縣30名以前，只要她能夠保證這個成績不滑坡，也就是說她是可以穩穩當當地進縣重點高中的公費。

校長看見是幾個尖子生還在補習功課，他緊皺的眉頭也在傾刻間舒展開了，一絲滿意的微笑浮上臉頰。他輕言細語地說，你們這種刻苦學習的精神很不錯，學校馬上採取措施滿足你們的這種積極學習的要求，但今晚還是要早點去睡覺休息。

幾個學生很聽話的三下五除二地把書和作業本塞進課桌裡後，關了燈一溜煙地往寢室裡跑，剛跑到寢室前的走廊上，熄燈鈴聲驟然而響，值日老師衝著她們幾個遲到的學生吼道，鈴子一打半天，你幾個還在那裡拖拖拖，快點快點！

隨著熄燈鈴聲停下來，各個寢室的燈也一下都閉上了眼，偌大的校園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還有一些動作稍慢的學生，也在值日老師的吼聲裡快速地鑽進了被窩。個別寢室還有細小的講話聲，也隨著老師重重的敲門警告戛然而止。

申校長從教學樓折身到寢室去看時，所有的寢室都已經安靜下來了。在學生寢室的過道上，正好碰上今天校委會值勤的教務主任成老師。兩人站在過道上，成老師問校長從這次中考會上有沒有什麼好消息捎回來。

不算明亮的路燈下，校長的臉上掠過一絲苦笑，好消息有，壞消息也有，查寢室後你到我這裡來一下吧，我把校委會的幾個老師邀一下，我們先把中考備考的事情先扯一扯。成老師一邊點頭一邊連說了幾個行。

成老師查完寢室直接就到校長的住處，校長住在老師宿舍的二樓。成老師推開校長的寢室門時，校委會的其他成員已經早早地到了，校長正忙著把一摞一次性的水杯一字擺開，分別往杯子裡擱茶葉，茶几上的熱水器正閃爍著還在加熱的紅色指示燈。在泡茶的當兒，校長沒有說到中考，校長說，聽說國家教育部對全國的中考高考的考試製度要動大手術了。

管政教的胡老師嘆了口氣，中國的事說不清的，有時是一陣風，前幾年不是給學生減負，近幾年不是又說素質教育，都是形式大於內容，不管怎樣改，改去改來，最終還是又回到從前。我們這樣的風吹不到的地方，管他們怎麼去折騰，還是照樣拉碾子推磨。

胡老師的幾句牢騷話很快在屋子裡引起了共鳴，幾個老師都異口同聲地附合。熱水器的紅燈啪的一下跳成了綠色，校長給每人上了滿滿一杯茶後，自己也把平時捏在手中的水杯裡續上開水，順手拉了一把椅子湊過來坐下。

這不算是很正規的開會，就像是幾個很要好的朋友在一起閒扯一樣。申校長召開學校的班子會議很喜歡用這種方式。申校長坐過來後，議論的中心馬上轉入到了今年中考的正題。

申校長講了這次在縣裡開會得到的一些中考的信息，今年縣重點高中擴招一個班，看起來對下面的初中學校很有利，但從他了解的其它初中的情況來看，形勢更加嚴峻。縣城關的兩所中學今年是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打出了上重點線至少六十人的口號，並且他們從上學期就開始補課。

說到補課，老師們的情緒又有些激動起來，縣城裡的兩所初中，就處在教育局的眼皮底下，縣裡好多領導的子女都在這些學校，他們敢明目張膽地補祼，我們還得小心了再小心。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政教主任胡老師又接過話茬兒說：“除我們外，其它的學校都在補課，現在就是一個明擺的棋，誰在時間上佔了優勢，誰就有了勝利的主動權。”

教務主任成老師喝完茶杯裡的茶水後，把那個一次性的茶杯捏在手中，嚓嚓地響。胡老師的話完，他清了清嗓子發表了他的意見。在時間上下功夫是一個方面，今年我們還要向其它的學校更多地學習，多取些經，多想些辦法，比如在搞命題信息上，在組織中考上都要動動腦筋。我瞭解過的縣城關的兩所中學至所以年年中考能夠大獲全勝，這裡面不都是他們的老師教書的能力有多強，他們的學生素質有多高。現在的考試既是考學生，也是考老師的。他們去年搞到的一個作文題是原題，連一個字都沒改動，英語還挖到了三十分的原題。

成老師的觀點大家很快接受了。最後，校長還是要大家議一議就目前只有三個月有限的一點時間了，當前最要緊的是怎麼幹。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積極地表達自己的見解，這一屆學校的中層領導班子還是很讓申校長滿意的，班子很有凝聚力，有什麼大事都還能站出來扛上一肩。

在大家閒扯的當兒，校長起身給每人茶杯裡又續了兩次水，一看茶几上的煙盒也癟了，起身到裡屋的寢室拿了一盒煙拆開，給吸菸的人一個發了一棵。屋子裡立時又是煙霧濛濛。

最後，大家的意見都統一到一點上，從現在開始，一切工作的重心都回到中考上來，一切都給中考讓路，一切都為中考服務。今年不拼出個樣來，這個學校就沒有希望了。至於怎樣去拼，最後歸結到一句話上，還是要時間加汗水。還是離不開死拼。上級，家長，社會都只盯著我們上重點高中的絕對人數，我們別無選擇。好在今年這一屆學生中的確有幾棵苗子。就在大家都顯出疲倦神情時，申校長又扳著手指頭數了數這一屆他們以為最有希望的幾個學生名字，胡珂玉，肖倩，黃科，胡燕……這一張又一張青春可愛的學生臉又在大家的眼前像過電影一樣無比清晰地放了一遍。

成老師把手臂舉過頭頂，身子往椅子後用力一靠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這個時候，牆上的大掛鐘敲過了午夜的十二點。大家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去看鐘，掛鐘上顯示出的時間已經是新的一天了，胡老師屈指算了算時間，驚訝了一聲，嘿，從今天算到中考的時間，剛好是一百天。

老師們一個一個起身離開校長的寢室，申校長收拾完屋子裡的殘局，走出門外站到門外的陽臺上時，校園裡靜極了，剛才回到各自寢室的老師打開他們的燈，燈光在暗夜裡射得很遠，站在教工宿舍的陽臺上正好看見教學大樓的一個側立面，七層高的教學樓高高地聳立，成校長看著這個黑乎乎的教學樓側立面時，他突然想起一個學生在作文中描述過的，高高教學樓在黑夜中靜靜聳立，遠看像一塊巨大的墓碑……想到這兒時，校長不覺苦笑了一下，別說還真像呢。

一陣夜風吹來，小溪壩的三月還是很有些寒意的。申校長猛地打了個寒顫，他也有了些疲倦，該去睡覺了，明天就進入了中考倒計時了，明天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完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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